第27章 日記本（上）
1.
過年漸漸的失去了喜慶的味道，不管外面多麼張燈結綵，鞭炮聲多麼響亮，但衛清秋的心裏總覺得卻了點兒味道。年齡越來越大，對於新年的期盼就越來越淡了。
她對着空白的畫板發獃，不知道該畫些什麼。沒有靈感的時候連描摹都下不來筆。今年的年沒有雪，連氣溫都比去年熱乎些，衛清秋想到了一年前吳涯來找自己的情景，不禁感嘆，都過去一年了。這是她第一次覺得時間其實可以這麼快。
正當發獃時，吳涯就發來了QQ消息：球球。一周年快樂！我愛你！
衛清秋終於露出了笑容。她從一大早就想給吳涯發了，但她不想顯得太主動，或者說她想試一試吳涯有沒有忘了這麼重要的日子。這個點，吳涯應該是剛睡醒，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給自己發來這段話，衛清秋的心才踏實了些。
嘻嘻，一周年快樂。我也愛你哦。希望我們越來越好。
一定會的。吳涯這樣回復。
衛清秋撐着下巴看着樹上冒出的新芽，甜甜地笑着。
杜若賴在床上還沒起來，媽媽和七大姑八大姨在廚房準備着午飯。各種油膩的菜味從門縫裏飄了進來，杜若把頭埋進了被窩裏，點開和蘇霖的聊天會話框，一個勁地發著新年快樂。
蘇霖還沒起床，杜若發過去的消息還沒收到回復，她就隨意翻了翻空間的動態，看到了沈依一的自拍照。照片里的沈依一比平日裏見到的她要可愛些，嘟囔着嘴，一雙眼睛像在說著什麼。這是杜若第一次看到沈依一的自拍，她還有些不相信，看了好幾遍后本來想評論一個“真好看啊！”，結果看到了吳涯和沈依一在底下的評論。
“哇，豬也自拍。”
“再見。以後我們不是朋友了。”
“哈哈哈，我開玩笑的！”
簡辰樂也看到了，順勢評論：“又有一場好戲咯！”
杜若咯咯地笑，突然想起來好像很久沒和簡辰樂說話了，立馬切回聊天框。
“簡辰樂！你現在都不和我說新年快樂了！哎！淡如水呀淡如水！”
“你這不是有蘇霖嗎！我就不湊熱鬧了！”簡辰樂很快就回復了消息。
杜若開了個小玩笑，“幹嘛？你吃醋啊？”
“我看你是沒睡醒哦！”
“哈哈哈，開玩笑啦，新年快樂！”
“同樂同樂！祝杜大神新的一年成績更好，和蘇霖長長久久！”
杜若還想接着聊下去，媽媽就在廚房那頭嘶吼着：“杜若！都幾點了還不起床！”
2.
媽媽兜里的手機一直在滴滴的響，想都不用想，一定又是那些客套的新年短訊。吵的實在是太燥人了，杜若媽媽在圍裙上擦擦手上的水，準備先把這些未讀消息給看了，省得在耳邊滴滴答答。
她有些近視眼，眯着眼一條條地看短訊。學校例常發來了寒假安排，杜若媽媽很仔細地閱讀。安排消息底下還有一條短訊，是萬老師發來的，杜若媽媽有些好奇地點開了。
“你好，杜若媽媽。我是九班班主任萬老師，在這裏祝您全家新年快樂，寒假安排已發送至每位家長，請仔細閱讀。假期也不要鬆懈，抓緊時間完成作業。另外，提醒各位家長，最近班上早戀現象很嚴重，希望家長能多多注意孩子的心理變化，杜絕早戀，尤其是女孩子容易吃虧。成績好的學生可能因為早戀影響成績，中等的學生更會分心，難以提升。謝謝大家的配合。”
杜若媽媽一字不落地看完了，覺得萬老師說話很有道理，真是個負責任的好老師。她正準備去房間把這段話給杜若看的時候，想了想這段時間裏杜若有沒有什麼反常的表現。媽媽努力地在腦海里搜尋，覺得是自己多慮了，杜若這麼大大咧咧，一點兒也不像談戀愛的小姑娘家。
但她還是要把這段話給杜若好好看看，傳達班主任的旨意。“你看看班主任發來的短訊，要牢記班主任的話。”
杜若聽到“班主任”三個字眼，從被窩裏探出頭，接過手機，仔細的端倪。早戀？班主任怎麼突然對這個話題如此關心了？是不是發現了什麼？會不會也知道了自己的事？杜若也說不上來為什麼，但第六感告訴她，這條短訊很有可能是針對自己的。
雖然平時和蘇霖在學校很謹慎了，但明眼人應該都看得出來兩人關係不一般。而且最近杜若總聽說自己被很多人羨慕着，那班主任很有可能知道了這件事。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呢？為什麼一點先兆都沒有？
強烈的躁動和不安升在了杜若的頭頂，但她還是假裝鎮定地把手機還給了媽媽。“我怎麼可能早戀？男女生在我眼裏都一個樣。”杜若說的胸有成竹，但心裏早已泄了氣。
媽媽離開房間后，杜若趕緊發消息給衛清秋和吳涯，詢問他們有沒有收到班主任的短訊。等大家都確認了后，三個人像是犯了錯的逃兵，猜測着萬老師都發現了些什麼。
“那我們平時在學校里還是低調點吧，爭取少在一起走路做事。”衛清秋很快表了態。
“我不怕。我早就想過這回事了。我們雖然早戀，但又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況且也沒影響學習。你看球球，不是一直拉着我提高分數嗎？我真的不怕。就算哪天被班主任逮個正着，我也會理直氣壯的告訴他這些話。”吳涯滿腔熱血的回復，在衛清秋眼裏都覺得他又在意氣用事和信誓旦旦了。
而在杜若的內心深處，她的恐慌不是因為早戀的事可能被班主任發現了，而是她無法像吳涯那樣可以充滿底氣地和班主任說：“我們雖然早戀，但我們在一起變好。”
蘇霖雖然給她帶來了很多快樂和溫暖，但杜若始終沒有安全感，更沒有向上的動力。有的時候，她真想像衛清秋對吳涯那樣嚴要求，可蘇霖自尊心的防線又不能打破。她有些迷茫和疲倦，甚至於恐慌。
杜若安慰自己是在杞人憂天，說不定班主任也只是隨口說說。蘇霖醒了，看到杜若的留言后，也回復了很多話語過來。杜若本想告訴蘇霖這件事，但是話到嘴邊又憋了回去。
窗外仍然是連綿不絕的鞭炮聲，吵得杜若坐立不安。
3.
年夜飯吃完了，親朋好友悉數散去。杜若窩在房間，小心的從抽屜的最裏面拿出日記本。
寫日記是她從小就有的習慣，但也不是每天都記，有很多話無處可說的時候，她就會來這裏。
她隨意地翻了翻之前記的日記，和蘇霖分手時的畫面又一幀幀地出現在腦海里。她恍然覺得有些話很矯情，或者說太真實的暴露了自己的脆弱，她把這些話通通的用筆塗鴉地看不出字跡。
今天這一天過得太不舒暢了，杜若決定寫點什麼。像和一個知心朋友對話一樣，不知不覺，杜若就吐露了一面紙的心聲。落筆后的她這才感覺胸口的氣順了些。寫完之後，她覺得有些困了，小心翼翼地把日記本藏好后鑽進了被窩裏。
到了夜晚，鞭炮聲終於小了。家家戶戶的燈一盞接一盞地熄滅，杜若媽媽剛從廚房裏忙完，收拾這麼多碗筷實在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收拾的時候，她的腦海里一直閃着班主任今天發來的短訊，總是有種微妙的情感直往上冒。現在是孩子的青春期，或許該和杜若聊聊天了。
媽媽想着，脫下圍裙，走進杜若的房間，卻發現她已經睡著了。也許是太疲倦了，手機還握在手上。媽媽突然有些好奇，想着能不能從手機里知道一下女兒的心理。
她怕杜若只是淺睡，試探性地幾聲名字她的名字，杜若紋絲不動。媽媽緩緩地舒了口氣，顫巍巍地從杜若手裏抽出手機，卻失望地發現上了鎖。屏幕上滾動着一條接着一條的QQ消息，這讓媽媽的好奇心更重了。
隨意試了好幾個密碼都不對，媽媽決定放棄了，把手機輕輕地放回床頭。她掃視了一眼房間，眼光很快落在書桌上，她突然想到女兒好像有寫日記的習慣。她從來沒有翻過女兒的日記，因為杜若的一切她都很清楚，可現在她竟然有些迷茫，她迫切地想知道青春期的女兒有沒有遇到什麼事。
可正是因為這麼多年都沒有翻過女兒的日記，現在偷窺，究竟好不好呢？媽媽在心裏掙扎了良久，最後告訴自己——就算這是一件不好的事，她也是為了女兒能夠更好。
媽媽躡手躡腳地從書桌面找到抽屜，最後打開了一本黑色的，厚厚的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