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心魔幻像
今日有事更晚了,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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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行雲等人與韓少方同行至雲蓮峰腳下,即告分別。路行雲等人登雲蓮峰,韓少方則繼續趕路回會稽郡。
縱然佛指天梯攀登艱難,路行雲也不敢冒風險將孫尼摩的“龍閘”解開,只讓他可以重新出聲講話,以免陷入困境時雙方溝通不利。又找了一根粗麻繩,兩端分別綁在自己與孫尼摩的腰間,連在一起,保證孫尼摩的安全。但這樣一來,因有孫尼摩掣肘,登山的速度不可避免大為減慢。
途中再次遇到那羊蹄龜背老者,攀山高度卻是比之前不進反退,再看他傷痕纍纍的模樣,當是不久前遭遇了險情。孫尼摩看到他,搖頭道:“這老頭不言不語,但雙目中怨氣衝天,恐怕早晚要墮入魔道啊。”
傳言中,人之怨氣過重,便會轉為煞氣,煞氣過甚,將吞噬人心,使人成魔。
路行雲道:“青光寺的高僧們自有分寸,不用你多操心。”
三人從清晨開始登山,走走停停,直到臨近日暮,方才抵達青光寺。
賞峰院的僧人定洋出來接引。比起定淳另一個眉目冷峻的師兄定泛,他身寬體胖,面若圓盤,笑起來很是和藹。
“這位是......”定洋見過路行雲,但不認識孫尼摩。
定淳道:“此人是花開宗的叛徒孫尼摩,正要將他帶回暖廬幽齋,聽從求心大師發落。”
“原來如此。”定洋點點頭,“求心大師乃是師父的摯友,宗門不幸,我等自當相助。”
定淳問道:“師父痊癒了嗎?”上次來,妙明長老染病不能見人,他一直心心念念。
“痊癒了,這幾日已經開始上台講經。”
定淳面有喜色,路行雲道:“不知花開宗的唐貞元、唐少俠還在不在寺里?”
“哦,唐少俠呀,他本是小僧負責照看的。”定洋微笑道,“他傷無大礙,早下山去了。”
路行雲欣慰道:“這便好。”又對定淳道,“唐少俠既然已經回暖廬幽齋,我們留宿一夜,明日便動身吧。”
定淳答應了,繼而道:“組長,你先隨定洋師兄安頓,我去拜見師父。”
兩下分開,定淳安放鉤鐮槍后,逕往賞峰院大禪堂走。
月明星稀,寺院上空依然華光籠罩,照明道路。定淳緩步徐行,不久到了堂院,但見大禪堂內燈光微明,心道:“師父尚未歇息,應還在參禪。”生怕突然出現有所驚擾,由是腳步更慢。
靠近了門扉,正待敲門,卻先聽到一串銀鈴般的嬌笑。定淳心頭一驚:“怎生大禪堂還有女子在?”青光寺戒律甚嚴,外客尤其是女客有專門安排的活動及住宿場所,不得允許絕不可在寺內隨意走動,“難道是師父的香客?”
妙明長老學問淵博、豁達大度,在江湖上朋友甚多,比如靜女宗的霧林居士羊玄機、桑曲姝等都與他交好,常來走動。
定淳雖然疑惑,卻不敢貿然衝撞了師父待客,於是在門前停步靜候。那笑聲落下,旋即又道:“妙明長老,你是一代高僧,德高望重,就甘心一輩子窩在這小小的賞峰院嗎?”
這時傳出妙明長老蒼勁有力的聲音:“佛言:‘比丘當知足’,賞峰院雖小,佛法卻大。身在此間,一閉眼即是無限天地,何苦不知足?”
女子聞言,笑道:“果不其然,長老金口一開,即是蓮花朵朵。”微微一頓,“佛法廣大不廣大,小女子看不穿說不破。但只知其大,而不知其理,就算是長老你這樣的賢者,恐怕也很難受吧?”
妙明道:“女施主此言何意?”
女子道:“先前提的條件長老不肯應允,是小女子心意未到......”說著,似乎拿出了什麼東西,“長老,我以此物向你交換,你答應嗎?”
妙明原本沉穩的語氣瞬間變得驚訝:“這......這是......你、你從哪裏得來的?”
定淳好奇,透過窗欞格子的縫隙往裏看去,妙明長老的身子背對着自己,他的對面,則站着一名妙齡女子。那女子一頭烏黑流蘇髪,斜插芙蓉暖玉步搖,耳際珍珠墜輕動,面容嬌艷,胸前錦緞裹胸,窈窕身姿輕轉帶起碧色長裙微微散開,華貴中帶着些許輕佻。
“我從哪裏得來的,難道長老猜不出來嗎?”
妙明神情陡變,只喃喃不住:“怪不得、怪不得......”
“這女子是誰?手裏拿着的又是什麼?”
定淳尚在納悶,忽而身後有人大步走來,道:“咦?定淳師弟,你怎麼站在外面?”
回頭看,卻是定洋。
定淳未答,身前大禪堂內燈火驟然滅掉。只片刻,再度亮了起來。
妙明出聲道:“定洋、定淳,你們進堂吧。”
定淳心中忐忑,與定洋推門而入,出人意料的是,並不寬敞的堂內,竟不見了那女子。
“人去哪了?”
定淳訝異四顧,妙明則道:“定淳,你回來了。”
“是、是,師父。”定淳回過神,看向妙明長老,只見他長眉低垂,目光慈祥,仍是一如往昔的讓人感覺到心安與親切。
定洋說道:“師弟回寺短暫落腳,明日還要下山。”
妙明看了看定淳道:“我聽說了,你跟着江夏郡的路少俠北上追人,人追到了嗎?”
定淳回道:“追到了孫尼摩,讓趙侯弘跑了。”接着道,“明日弟子就與路少俠去暖廬幽齋,將孫尼摩帶給求心大師。”
妙明輕輕點頭:“求心大師與為師是數十年的至交好友,幫他追回此等孽徒,本是我賞峰院分內之事。定淳,你做的很好。”
定淳恭恭敬敬道:“還有一件事需稟明師父。”說著,從懷中掏出載有《妙法蓮華槍總綱》的捲軸,交給妙明。
“這是......竟然是妙法蓮華槍......”妙明一怔,“你從哪裏得來的?”
“弟子在宣威沙漠陰差陽錯進到了古月戎國的地下王城,取得了這宗捲軸。不過這宗捲軸只記有‘妙法蓮華槍’第十六至第二十八的招式,想來當還有另一宗的捲軸遺落在那裏,卻沒能尋到。”定淳正色道,“除此之外,似乎我寺之前苦苦追尋的《佛輪真鑒方典》本也藏在地下王城,可惜也已經被人取走了。”
妙明道:“古月戎國的地下王城......”雙目直視捲軸,若有所思。
定洋摩挲着手掌道:“師弟這一趟出去,可真是立了大功。‘妙法蓮華槍’乃我寺失傳數百年的至強槍術,如今得了部分,即便不完全,對我寺武學的發展,必然也有重大助益。”更道,“白龍院不是一直自恃武功高深嗎?我賞峰院得了這捲軸,只要加以鑽研,今後武學成就必不會在其之下。”越說越是得意。
妙明道:“定洋,我寺四院一體,休戚與共,怎能說出這樣見外的話來。白龍院武功越強,是我寺的成就,應該感到高興,切不可滋生此等兄弟鬩牆的心態。”
定洋嘟囔道:“師父以德報怨,可是白龍院的那些張狂之輩,恐怕不會領情。”
妙明道:“我等做好自己的事即可,別人怎麼做,是他們的事。自己尚且沒有做到的事,如何要求別人也做到呢?”
定洋不敢再頂嘴,恭敬道:“明白了,師父。”
妙明道:“這宗捲軸,為師自有處置......定淳,你看過上面的內容嗎?”
定淳如實回道:“當時有強敵迫近,弟子情急之下學了開篇第十六式‘人鬼懺悔’禦敵,還請師父責罰。”
妙明道:“我寺不像八宗,不禁弟子隨意練武,你看捲軸情有可原,不必自責。”說完,隨手將捲軸往案台上一擺。
定洋此來,為的就是告知明妙定淳與路行雲前來的事,事情說完,隨即告退。定淳想一起離開,卻給妙明叫住了。
妙明道:“你適才在門外,可聽到什麼響動?”
定淳點了點頭:“似乎、似乎有女施主在......”繼而張望,“可是......”
妙明道:“那是為師產生的幻象。”
“幻象?”
“正是。你我都練‘內丹龍璧功’,都知道此功要義在於祛除心魔,摒棄邪念,越往高深了練,便越是如履薄冰。那女施主是為師心中情慾生出的幻象,為師與她對話,意在破除此慾障。如此,才能使修練更上一層樓。等你往後練得多了,自然見怪不怪。”
“哦,弟子明白了。”定淳愣愣應道,“若是如此,弟子往後可得多加註意。”他說著便想起自己當初住在上林坊時,因受隔壁弄月坊影響而生出的窘態,自認為定力修為還遠遠不夠。僅聽到些響動就差點走火入魔,距離師父這樣美色當前卻坐懷不亂的境界差得太遠了。
妙為說到這裏,嘆了口氣,緩緩轉過身道:“若無其他事,你便退下吧,‘內丹龍璧功’的反噬厲害,為師還得調息靜修。”
定淳應了一聲,便即告退,可將要出門之際,卻又給妙為叫住了。
“師父......”
妙為一雙粗糙削瘦的手握在一起,沉吟片刻,最終只簡簡單單道:“一切小心。”說罷,走到大禪堂中心的蒲團邊坐下,閉眼入定。
定淳從大禪堂離開后並未前往路行雲的廂房,但想羈旅數日,今日又是爬了一日的佛指天梯,疲睏交加,路行雲應該早已休息了,自也睏倦。饒是對妙為提到“內丹龍璧功”的心魔幻象心有餘悸,回房倒在床上,連晚功課都沒做,很快沉睡。
一夜無話,次日清晨,定淳去找路行雲,進了小院,已見路行雲站在那裏,面帶焦急之色。
“定淳師父!”路行雲一見定淳,快步迎上。
“組長,怎、怎麼了?”定淳覺察到有情況發生。
路行雲說道:“今日晨起一睜眼,孫尼摩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