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洞中洞瘋子顯絕技
涪州碼頭,小瘋子與冰清仙子花語柔登船攜手而去。
袁老舵主白須顫顫,揮手作別,老淚橫流,感慨萬千。多年前空餘遺恨,今日卻讓一孫輩小兒去一泯恩愁,余心怎何忍。
單說這日姐弟二人進入峨眉山地界,小瘋子初次踏入人間仙境,目不暇接,流連忘返,心中暗道:人道天下峨眉獨一秀,果真不虛,難怪郡志記載:雲鬘凝翠,鬒黛遙裝,真如螓首蛾眉,細長美顏,故名峨眉山也。
峨眉派在武林中也是大放異彩,素有‘一樹開五花,五花八葉扶’之譽。派中能人倍出僧俗道皆有,成名天下者不知凡幾。可是自從憲宗皇帝時正一道教天師驕縱狂妄,被皇上處以極刑,那北派全真亦受牽連,如今天下道教看似強壯,然五臟已朽矣。
峨眉派更是首當其衝,如今禪宗林立,峨眉山中多數廟宇梵音高唱,道家隱士只得三五成群隱居於三十六洞中悟道清修。
小瘋子貪玩心性,留戀這雲蒸霞蔚,蔥蘢絕崖,不覺與冰清仙子漸行漸遠,渾然不知。沿潺潺流水小道亦步亦趨,縱情這山澗清音,翠鳥啼鳴的絕色美景之中。
突然聞聽一陣風拂枝頭唰唰聲響,展目觀瞧,側前方山頂之上似是一灰色猿猴從樹梢之上翻騰而下,速度極快。小瘋子急忙中運目力觀看,天目神功碩放精光,心中駭然不已,哪裏是什麼猿猴,分明是一個身穿灰色道袍的人,只見此人不似平常武功高絕者提縱騰躍。而是身形橫着翻滾,口中不時的有鮮血噴涌而出,在空中拋灑出一道緋紅的弧線。
雖然如此那人竭力借翻騰之力卸去下墜之勢,鷂子翻身腳踩樹梢,再次借力橫翻,只在眨眼之際便扶搖直下,小瘋子眼前不遠處一顆較小樹冠難托其狂墜蠻力,小樹一個彎腰便將其重重的摔在樹下的亂草叢中。
就聽一聲悶哼再也沒有了動靜,小瘋子看的真切,心道那人肯定凶多吉少,叢如此高的山巔之上受傷墜落,饒是那人輕功絕佳,否則定然會粉身碎骨。
小瘋子慌忙中撿起一長樹枝,猶如撥草尋蛇般探尋那受傷之人。悉悉刷刷撥開亂草總算在其草窠中見一人昏迷不醒。
只見此人身穿灰色道袍,年齡約在二十上下,眉清目秀,嘴角鮮血橫流,小瘋子轉着臉觀看,怎麼覺得此人好生面善,似曾相識。身上已然傷痕纍纍,道袍被樹枝剮蹭的條條屢屢,裸露處鮮血直流。
小瘋子不曾多想,還是先救人要緊,便在草叢中把那人扶身坐起,手掌抵膻中運太乙內力探其心脈,已然是氣若遊絲,命懸一線,已有回天乏力之兆。
瘋小子心性良善,只得儘力而為,便來至背後伸手掌抵‘天宗’雙穴,吐陽剛真氣護其三焦,竭力修復其‘心包經,肺經’。約有半息香時辰,方覺那人身軀微微一顫,一聲輕微哼聲,那人微微睜開雙眼,神色散漫。
小瘋子放其倚在斜坡處,附身前胸處,伸一食指急輸一股冰涼之氣渡其體內。只見那人一陣清醒,已是迴光返照之態。輕輕張開血污雙唇,幾不可聞的道:“小兄弟,謝……謝你……相助,小道……知道…命不久矣!煩勞…小弟,看我乃…一將死…之人,送一物…至青城山…玉清觀,親手交給…觀主…玄靈子,乃關係…峨眉道教…存亡之甚!小道飛靈子…必來生…厚報。”
那小道飛靈子斷斷續續,說話間已呈魄散之態,小瘋子趕緊再次渡去一股純真內力,小道慢慢騰騰手指自己前襟胸前,小瘋子見狀幫忙從其內襟里取出一黃布包裹,似是兩本書籍之物,又悠悠說道:“此物干係…重大,拜託…小兄弟,小道…俗家姓葉,父母雙亡,與哥哥…乞討為生,今哥哥…流落江湖,皆是被僧門…所害,望小兄弟…以後如若…江湖得見…我兄,傳語我兄…切勿輕易…回峨眉。”
“不知令兄何名諱?”
“我兄…亦是…我師兄,道號…雲靈子,俗家…叫葉…有神!小道…叫葉…無神!”小瘋子一聽更是心駭不已,更沒想到自己機緣巧合下會在此得遇自己的結拜兄弟的親弟弟,更沒想到自己的結拜義弟師出峨眉,難怪與義弟比試輕功時身法輕靈似猿猴,現在想來倒是與峨眉的‘靈虛太一步’有些近似。
此刻不容小瘋子多想,再次渡去一股內力,侃侃道:“兄弟勿憂,你之心愿小弟定然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你還不知我與令兄葉有神乃是結拜兄弟,我倆相會在南京城,你之語小弟一定帶到。”
那小道飛靈子聞聽此言,眼神中略過一陣驚喜,微微一笑,便閉目長辭。
小瘋子懷抱葉無神屍首欲哭無淚,眼望長空,悠悠一聲長嘆,嘆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與其匆匆一撇,頃刻間便陰陽兩隔,生生死死如同螻蟻。嘆茫茫人海,潮起潮落,今日左擁右抱,榮華富貴,明日沿街乞討,衣無片縷,到頭來皆是黃土一丘,荒草萋萋。
小瘋子負起葉無神屍身,腳步沉重似是青山明鑒,綠水祈哀,來至一山水之側,一顆古樹旁邊,施展太乙絕技,撅坑將飛靈子屍身埋葬,搬來幾塊巨石堆做墳塋,揣起那黃布包裹,默然佇立墳前,不言不語。
迷戀山水,偶遇飛靈,小瘋子一沉煩心,料想此刻那冰清仙子花語柔不知會急成何樣,便飛身而去,
剛越過一個山包,便聞聽山腳下樹林中有兵器相交之音,小瘋子恐怕仙子有失,施展太乙步便凌空循聲飛去。
躍至一樹杈之上,觀望遠處打鬥,只見冰清仙子花語柔手握紫玉劍與兩個和尚正在交手,雙方打得難解難分。小瘋子在樹上觀看片刻,便放下心來。凌雲榭‘太虛劍法’果然了得,腳下‘凌雲步’更是靈動有序,兩個和尚身穿僧衣,手持齊眉棍,一套‘峨眉棍法’施的也是虎虎生風。棍劍相交發出清脆聲響,兩個和尚在仙子‘太虛劍’面前更是相形見絀,倒是被花語柔耍的團團轉,饒是仙子心生慈悲,否則兩個和尚不出十招便會受傷倒地,甚至送命。
小瘋子從樹後手提褲腰帶一步一晃的便走向打鬥之地,笑呵呵邊走邊道:“住手,住手,怎麼我去撒泡尿的功夫便打了起來。你們這些出家人真的不分青紅皂白,光天化日的就欺凌一個弱女子。“
三人聞聲而止,齊齊的看向小瘋子,見此子十四五歲,半大孩子,和尚一駐棍道:“你乃何人,在我峨眉地界大言不慚。”
小瘋子來至花語柔身側,一摟仙子香肩道:“我姐弟二人行經峨眉,一無偷,二無搶,難道還有何罪過不成?花姐,你們為何爭鬥?”
花語柔見小瘋子安然歸來,芳心大悅。
“你跑哪兒去了,害的我好找。”花語柔依舊是黑紗罩面,急切問道。
“我去哪邊解了解手,怎麼啦花姐?”
“這兩個和尚好生無禮,我遍尋風弟不到,便碰見此二人,開口就說我私藏什麼小道士,平白無故辱我清白,於是便打鬥起來。”
小瘋子一聽點了點頭,便向兩個和尚說道:“兩位大師,這就是你們的不對了,怎麼辱我姐姐呀,這是何道理。出家人不打誑語,怎可憑空捏造啊?”
兩個和尚見仙子開口說話,確是女子無疑,又見二人如此親昵,看來真的是姐弟,便悻悻道:“如此,洒家無禮了。”說罷一啟手道了一聲佛號,便對另外一人道:“我倆辦正事要緊,走!”說罷,便拎棍折身而去。
“哎,哎,哎!”小瘋子張手欲止,誰知和尚已然走遠。
仙子搖搖頭,輕聲問道:“風弟,方才你到底去哪兒了?”
“花姐,小弟留戀這山水美色景緻,一時忘乎所以,尋那小猴子而去,讓姐姐擔心了,小弟罪過,阿彌陀佛!”
花語柔見小瘋子學哪和尚之態,嬌羞一扭身軀,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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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接近紫眉山,花語柔越是心緒難平,凝重忐忑,小瘋子見花姐將黑紗取下,粉面緊繃,知道心繫洞中師門安危,便也理會,貼身跟隨。
花語柔怕小瘋子輕功無法跟上自己,倒是有些憂心忡忡,畢竟此山甚是陡峭,懸崖縱橫,山間更是怪石嶙峋。
小瘋子看仙子一步三回頭,便知其意,再看天色將晚,便向仙子道:“花姐,你不用擔心,料想那幾個天鷹教蟊賊也奈何不了我,你還是先行一步,先去密洞周圍查看一番,跟我說說大體方位,我隨後就到,如有埋伏切勿輕舉妄動,小瘋子我自有辦法,與我匯合再行商議。”
如此一說,花語柔倒是一時難以抉擇,再轉念一想,小郎君古靈精怪,況且有功力在身,想必不會出差,再說師傅和師姐與我一別數月,不知生死,想罷,心一沉,柔腸百度看着瘋子,小瘋子堅毅的一點頭,才算芳心落定。身形衝天而起,一個起落便穩穩站立樹梢之上,略微一辯方位,便飛身而去。
小瘋子生來淡泊名利,不願人前顯露,一怕驚世駭俗,二怕招惹江湖是非。
見花語柔飄然而去,搖搖頭微微一笑,一提太乙步身形快似閃電,浮光掠影般緊隨而去,天目功法更是異於常人,花語柔所行之路被小瘋子看的一清二楚,自己身形卻如同飛絮忽左忽右,生怕天鷹教門徒埋伏暗處。
花語柔此刻心無旁騖,閃展騰挪,身似狸貓,最後來至山溪邊際一巨石旁,石后一針松聳立。飛身查視四周,見皆無異樣,便焦急回望,卻見小瘋子依然笑吟吟遙望自己,不覺俊面一笑,便伸手摺倒樹榦,其下露出一漆黑小小洞口,二人眼神對視,心領神會,便揉身而入。
二人進入洞中,洞口悉心掩飾,便一前一後向洞中走去。小瘋子初入洞府,好生心奇,只聞聽洞中溪流綜綜,偶有水滴落下,脆音聲聲,宛若梵音,小瘋子運天目神功,視之如白晝,只見真乃福地洞天之所,鍾乳垂立,千姿百態,洞內倒是溫風習習。
最後二人來至一洞中洞前,花語柔倒懸紫玉劍不敢冒進,而是在洞外輕聲喊道:“二姐,五姐?”
良久之後,才聽洞中洞中有一柔弱聲音,道:“是小師妹嗎?”花語柔回身一拉小瘋子便閃身而入。
片刻后只見牆壁之上燃起一支蠟燭,點光如豆逐漸明朗許多。小瘋子早在暗中便已窺視了一清二楚,只見角落裏萎縮三個嬌小身影,面黃肌瘦,毫無血色,一白髮老嫗更是憔悴不堪,雙目瞘,骨瘦如柴,老手如乾柴嶙峋。
花語柔一見此狀,緊走幾步,撲騰一聲便跪倒在地,匍匐在三人身上,嚶嚶哭泣不止,聲淚俱下,好不凄慘。眼神朦朧中回首祈求狀看向瘋子,小瘋子一抿嘴唇,便附身在三人旁,左右手急切間便搭脈尋源,最後伸右手指切老嫗脈搏。
突然間就見小瘋子雙目放光,疾速中伸出兩隻,左手食指,右手中指,雙管齊下,一同點至老嫗胸前三焦,快速渡去一股清涼陰柔內力。
那二師姐蘇月娥顫巍巍道:“真乃老天開眼,我們已經斷糧多日,天不滅我凌雲一門啊!”說罷,二師姐一行濁淚滾滾而下,五師姐亦是哽咽不止。
伴隨着一聲長噓,只見那老嫗悠悠醒來,花語柔一把抓住師傅手臂,哽咽中喊道:“師傅,都怪徒兒來遲一步,您老人家看看我是柔兒啊!”
老嫗伸乾癟手指顫巍巍輕撫花語柔俊美臉龐,老眼中晶瑩剔透,一撩瞘雙眼,看見旁邊一半大小子,眼神中飄過一絲坦然,一絲無奈,又含一絲惋惜。
小瘋子旁觀者清,知道老婆婆見我半大孩童,便覺此毒要解除無望,失望至極。而自己卻是不以為然,隨手摘下包裹將其中吃食拿出遞至二位師姐手中,二,五師姐滿眼愧疚無助之色悄然接過。
小瘋子站起身來,嘿嘿一笑道:“沒有美酒,想必是難以下咽,花姐你好生照看,我去去就來,尋些美酒來給老婆婆壓壓驚。”說罷不顧花語柔滿臉怒色,便折身而去。
約莫一個時辰光景,小瘋子回歸洞府,只見其雙手大包小裹,胸前鼓鼓囊囊,陰笑着從懷中掏出兩小壇美酒,見其拍開泥封,頓時洞**酒香撲鼻,便伸手送至老嫗口邊,嘿嘿一笑道:“老人家,您老身體虛弱,此美酒正合妙用,功能舒筋活血,對您老身體有益無害,且寬心飲下就是。”
提籃婆抬老眼,一臉無奈之色,輕輕道:“我老太婆乃一女流之輩,從不飲酒。”說罷搖了搖頭。
“不知桑落酒,今歲與誰傾。”
誰知提籃婆聞聽此語,眼神中略過一陣驚喜,二話不說,所后便將壇中酒一飲而盡。旁邊師姐妹三人看的呆若木雞。
原來涪州袁家堡內小瘋子與袁老爺子訴說昔日往事,老爺子不經意間念出這句詩句,小瘋子旋即明白袁老爺子乃是借古代詩人劉禹錫之秋日書懷,借喻今生憾事。今日僥倖吟出,果然二老依然心意相通,舊情難忘。
不時,但見提籃婆消瘦老臉几絲緋紅飄過,小瘋子心中一喜,暗道:本來小子我心中還狐疑不定,實不知我這血液對這殭屍扣能否奏效,我將血液滴入酒中,一則助其快速流經血脈,二則助其藥力散開,觀其臉色果然已有起色,何不用我陰陽太乙內力助其一臂之力。
想罷,小瘋子猛然間分開眾人,便盤膝端坐在提籃婆身側,三姐妹在懵懂中見小瘋子神色怪異,亦是不敢多言,只得靜觀其變。只見小瘋子突然間手抱崑崙,雙手各分陰陽,探指便指向任督二脈,任脈抵之中注,督脈抵其中樞,太乙陰陽內力徐徐灌入,先通百會,舒三焦,歸於胃經,內力突然疾吐,那老嫗身形一震,一張口,剛剛喝下的美酒便疾吐兩口,且有一股腥氣散出。
隨後逼丹田,交會陰,散之於雙足湧泉二穴。小瘋子沖呆傻的花語柔沉聲道:“花姐快快從我小包裹中取出飛煉匕首,用刀尖刺開婆婆腳底板湧泉雙穴。”
花語柔急速回神,聞聲而動,將師傅湧泉雙穴輕輕刺破,就見一股黑血流出,也是腥味撲鼻。小瘋子繼續為提籃婆搜經索穴,打通淤塞,更是警覺提籃婆奇經八脈受損嚴重,眼下乃非一日之功,現在已將婆婆體內殭屍扣之毒解除已是萬幸。萬不可輕言冒進,更是怕婆婆體內難以承受這烈焰焚身之苦,畢竟老邁,只得收功做罷,容后慢慢為其梳理正經。
小瘋子將提籃婆婆身軀放平,三姐妹見師父昏厥未醒,提心弔膽,皆眼含期許之色看向瘋子,小瘋子坦然一笑道:“三位姐姐不必驚慌,老婆婆不時定會醒來,婆婆體內餘毒看來已經全解,三位放心就是。”
三人聞聽,驚喜的又悲又笑,雙手指填入口中,驚訝不已,隨後三姐妹便抱做一團,啕嚎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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