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憶天蟾共赴紫眉山
袁家堡內小瘋子風易飛與四伯蕭水寒二人共商解毒良策。
今日靜室中二人單獨會談,更是難得見小瘋子如此嚴肅,危襟正坐,亂髮梳籠腦後扎就,好一個俊美男子,美目傳神,尤其眼神攝人魂魄,睿智清澈,見其悠悠說道:“四伯您聽小侄慢慢道來,世間傳頌唐門奇毒冠絕天下,乃曲解唐門也。
當年我父血濺龍虎山,逼的龍虎派掌門引頸自刎,我父在龍虎山密室中找尋出一本‘唐門毒經詮解’。裏面明確記載,唐門弟子走遍大江南北,遍尋天下千種毒物,乃為我輩造福,精研解藥乃為天下蒼生免除望天等死之苦。
雲貴川與西域交界處有一猛禽,形似鷹,依山林毒物五步蛇,蝮蛇,竹葉青等為食,此物至毒,連其羽翼都劇毒無比,與鴆似。然此毒物有一頑劣習性,每每捕食獵物不是馬上殺死,而是先行一番挑撥戲弄,引毒蛇噴射毒汁自衛,此物悉數將毒液吸入口中,如飲甘霖,故此物口中涎液能解百毒。獵人就在此機將其射殺,取其涎液,製成靈藥造福蒼生。然宵小之人卻取其羽,肉,骨為引,添加斷腸草,鶴頂紅,孔雀膽,鉤吻等奇毒,按二,三,五錢不等製成天下奇毒便是‘殭屍扣’。
‘殭屍扣’之毒,專損氣血,陰陽互劑,切不可妄動氣血,動之氣,則血虧,行之血,則氣損。如要解除此毒除涎液靈藥外,便是需借陰陽外力,任督同時發力,逼丹田之氣下行至會陰,逼上行之氣散之於百會,此毒可解,然兇險萬分。故此需功力高絕者二人,修習功法一陰一陽,且二人功力更需旗鼓相當,此一分則彼一分,此七分則彼七分,陰陽需同時而為,故天下難尋也。
除此兩種辦法以外,據小侄僅知,天下間還有一物可解此毒,可是至今未曾有人嘗試。據說是‘天蟾珠’。”
蕭水寒被其子之學驚訝的瞠目結舌,真沒想到此子看似不學無術,卻是如此學識淵博,真有其父之風,讓人難以猜透。聽的聚精會神,聞聽小瘋子講到此便問道:“‘天蟾珠’?四伯我未曾聽說過,此為何物啊?”
“據古書記載,武當山深淵處有蟾蜍,其大如斗,目若銅鈴,三百年以上者在其雙目之後能生成珠,其珠大小如豆,能解百毒,便是天蟾珠也,更是天下難尋矣。”
蕭水寒聞聽此言,已是心灰意冷,小瘋子所說之法更是望洋興嘆,束手無策。天下間唯一有此功力者便是小瘋子其父邗雲,而人卻在千里之外,愛莫能助。天蟾珠更是聞所未聞,天下難尋。那涎液靈藥恐怕是萬金亦難求。可是岳父之紅顏知己卻命在旦夕,此忙又不能不幫,更不能令老泰山抱憾終身。
蕭水寒滿懷失望之色看向小瘋子風易飛,只見小瘋子此刻好似老僧入定,眼神獃滯。
小瘋子方才提及‘天蟾珠’,心思卻早就飛回了風雲山莊而去。
回想當日,小瘋子一十三歲。
一日,被父親邗雲逼至書房內練字讀書,聽窗外有人講話,說是父親邗雲吩咐採買的東海珍珠已悉數買來送到。邗雲一臉喜色,小瘋子見窗外父親手拿一布袋笑吟吟正
奔丹藥房而去。
小瘋子本來就腚上長尖,好奇心所致便出房問父親邗雲,買珍珠何用。邗雲笑嘻嘻說道:“飛兒你怎麼又忘記為父跟你講的珍珠功效。珍珠功能養顏解毒,鎮心,明目,生肌。”
“爹爹,孩子未曾忘記,是問給誰用。”
邗雲呵呵一笑,很神秘的說道:“為父打算磨成粉再摻加香葯為你母親做成珍珠膏,搽臉用啊!”小瘋子聞聽驚奇不已,暗想:珍珠也能做成胭脂水粉,難怪母親貌美如花,臉面滑嫩,吹彈即破。
“這個不曾教過我,可否教教我爹爹?”
邗雲含笑點頭,父子二人一同進入丹房,小瘋子見父親將珍珠用藥碾捻成齏粉,相繼摻入獾油,鯨脂,麝香,沉香等藥材,調成糊狀,一聞清香撲鼻,捻在手中滑嫩無比。小瘋子欣喜不已,心中暗暗思忖哪天自己定要親手給娘親做這珍珠膏不可。
過了二日,小瘋子突發奇想,便想做一做珍珠膏嘗試一番。可是一時又被珍珠所愁,突然想到父親的丹房暗格中有一精緻木匣。裏面有兩顆龍眼大的珍珠,何不將其做成珍珠膏,母親定然欣喜若狂。
小瘋子便偷偷來到父親丹房之中,便將暗格中的兩顆珠子拿出握在手中,見這兩顆珠子晶瑩剔透,色澤華潤,心中竊喜不已。可是丹廚沉重,小瘋子便將兩顆珠子古靈精怪的含在口中,用雙手將丹廚回復原位。
可是就在此時卻突然聞聽父親與師伯談笑着向丹房走來,小瘋子情急之中,着急出錯,‘咕嚕’一聲便將兩顆珠子吞入肚中,自己也嚇得驚魂未定,可是又怕父親責怪,強壓心驚之態,故作鎮靜。邗雲入內見瘋子在丹房之內,便問原由,小瘋子支支吾吾搪塞一番,蹦跳而去。
誰知夜半時分,邗雲與風飄影夫婦二人被一陣怪叫驚醒,尋聲便來至小瘋子房間之內,見愛子此刻好似肚痛難忍,正在地上打滾翻騰,身子痛的一曲一伸,大汗淋漓。邗母也來至房中探視,見愛孫如此受罪,心痛的也是眼淚汪汪。
邗雲附身探脈,舒太乙內力搜經索穴,乃是淤塞所致,便問子緣由,吃過什麼東西。小瘋子頑皮心性早就將吞食珠子一事忘得一乾二淨,經父親一番詢問才猛然間想起。便忍痛道出緣由,邗雲一聽,大驚失色,驚恐中被嚇得自己也是額頭冒汗。
那兩顆珠子,乃是多年前在賀蘭山桃園絕境,天緣巧合得到的兩顆千年天蟾珠。今日卻被愛子誤吞入肚腹之中,此珠兩顆,各分陰陽,功能解百毒。可是兩顆同時吞入肚中,到底是吉是凶書中始終未有記載。可是見愛子腹痛如絞,容不得自己再去查經搜典。
只得將愛子抱到床榻之上,先用體內真力為其疏通淤塞,太乙內力直至十二經脈,徘徊於胃經和小腸經之間,可是那兩顆珠子異常頑固,停滯不前。情急之中,急中生智,邗雲畢竟胸羅萬象,學究天人,便想:何不將我體內太乙內力施至極致,將這兩顆天蟾珠煉化,豈不淤塞盡解。
想罷,邗雲不敢怠慢,便將體內淳厚內力逐漸加大,慢慢向愛子經脈渡去,只見愛子強咬牙關,揮汗如雨,小瘋子深知此刻千鈞一髮,更是不敢大意,只覺腹內烈火焚燒,一會兒又冷若冰窖。
畢竟珠在體內,可是任憑邗雲體內太乙內力已至極致也未能將兩顆珠子煉化,邗雲更是心急如焚,突然腦海中靈光一現,便傳語道:“飛兒,引你體內全部內力,注入胃經,小腸經。”小瘋子聞聽父親之言,便依此而行,一沉丹田氣,隨經導引,直指十二經,突然間就覺體內轟然一陣重鎚,腦海一陣眩暈后歸於平靜,小瘋子知道淤塞頓開,急忙引這高山厚海之龐然真氣循規入海,氣存丹田,再次運行奇經八脈,便覺體內真氣浩如煙海,滔滔不竭,任督豁然通暢。
小瘋子這才真正體驗到父親口中所說的任督互通之感,簡直是暢汗淋漓,神清氣爽,靈台一片清明。一個跟頭便翻身躍至床下,閉眼不語,似是心境仍舊沉浸在天地互通之萬象之中。
突然間小瘋子隨風而動,身形隨腳下‘太乙步法’輕輕起舞,腦海中的太乙指法隨意念而動,左手陽,右手陰。此指法與其父邗雲所習練卻大相逕庭,不似邗雲那般陰陽指力破空而出,在舉手投足間傷人於無形。
小瘋子手中的太乙指,看似翩翩起舞,上下翻飛,而陰陽內力皆附於手掌一尺左右,並不散去。手掌在肉眼難觀之快疾掃而過,而手掌一尺之地所掃過的茶杯,桌布之物頃刻間便灰飛煙滅,化為齏粉。
一套指法施完,小瘋子才悠悠睜開雙眼,只見此雙目清澈見底,神色中暗含十分和煦之氣,深邃空靈,好似含有道家的天地萬物,道法自然之態,又含有佛門的悲天憫人之慈。一眨雙眼精光四射,攝魂奪魄,一轉眸,恰似流光飛轉,霽霞折日。
小瘋子一抬眼間,便發覺看所有一切皆不同於往昔,角落處幾隻飛蟲掠過,也看的纖毫畢露,心中驚喜不已,難得這便是父親曾經教我習練的‘天目神功’我已然練成。
一直在旁邊懸心未落得風飄影攙扶邗母,兩腮掛淚,也被小瘋子的此番舉動震驚的瞠目結舌。知道此子功力大增,又高興的落淚不止。
邗雲在床上行功完畢,抬眼見愛子將一套太乙指法習練的別出心裁,暗暗心驚不已,此子雖然生性頑劣,卻將一套指風凌厲殺人於無形的‘太乙指’,獨樹一幟的自創而成一套‘太乙拂穴手’,真乃上天有好生之德。看來此子誤食天蟾珠因禍得福,任督互通,天目神功也大功告成,真乃可喜可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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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小瘋子聽完父親邗雲講述唐門唯一倖存之人唐之文一事之後,對這唐門倒是另有一番見解。
世人只道唐門善於用毒,其實皆不然,唐門費盡心思精研天下奇毒,意在做解,治病救人,造福天下百姓,要想研製解藥,必先精通毒藥。其門人走遍大江南北,耗金無數,拿成百上千的動物,鼠類不厭其煩的試驗,才得一劑,有時可能也一無所獲。唐門這種鍥而不捨的精神着實可嘉,令人敬佩。
邗雲入丹房內取出一紅一白兩個瓷瓶,說道:“飛兒,這個便是唐門三大奇毒之一,名曰:七巧奪命藤,又叫鴛鴦毒,百年老藤三年一結果,共兩枚,一陰一陽,入血而血凝,入肉而肉僵。奇毒無比,而中陰毒則陽毒可解,中陽毒而陰毒可解,假若陰陽同用則無毒,卻又是一味很好的佐料。此毒乃是為父在龍虎山中所得,保存至今。”
小瘋子伸手接過,恍然道:“奧,原來如此,這個便是鴛鴦毒啊,爹爹,確實是挺好吃的,且清香無比。”邗雲微笑的俊顏突然間僵硬無比。近前一把便將小瘋子胳膊抓住,吃驚的問:“飛兒,你動過這個東西?”
小瘋子一臉懵懂的道:“是啊爹,我還嘗過,有些甜。”
“你如實告訴為父,你吃過哪一瓶,是紅瓶的還是白瓶的?”
“白瓶的,爹爹不是告訴過我,白瓶的一般的都是療傷續命的藥丸嗎?其它顏色的瓶子是治病的葯嗎?”
邗雲聞聽此言,嚇得無以言表,伸手便將小瘋子的手臂抓住,搭手切脈,號脈片刻,臉露喜色,一拍腦瓜道:“你小子真是福澤不淺,為父忘記你體內煉化了兩顆‘天蟾珠’了。沒想到連唐門的鴛鴦毒你都不懼,說不定那另外的‘見血封喉’和‘殭屍扣’也奈何不了你了,你小子的血能解百毒,乃是天下最好的靈丹妙藥啊!”
邗雲說罷,哈哈大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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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兒,飛兒!”蕭水寒幾聲喊叫才將小瘋子從過去的回憶中驚醒。小瘋子斜眼看四伯父蕭水寒囧迫失望之態,心底里倒是生出几絲不忍,自己血液是否能夠解除那殭屍扣奇毒還模稜兩可,猶未可知。故不知如何作答,猶豫不決。
可是如果自己袖手旁觀,又怎忍心見那冰清美人日日淚水洗面。畢竟此女子依然進駐自己心田,盪起層層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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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宅花園之內,花語柔在小亭內哀愁中斜倚憑欄,心境喜憂參半。
今日早時在後宅聞聽嚎叫連天,以為憑生禍端,出客房外觀看,卻驚喜目眩。小夫君再生頑劣,顧頭不顧腚與自己撞個正着,二人如久別重逢,四目以對,正似那:
眉舒情絲目含怨,
萬種柔情奈何天。
再聽聞到小夫君與長江幫果然緣分非淺,袁老舵主乘龍快婿是其四伯,心中又驚又喜,天可憐見。
花語柔心緒已亂,愛悲並舉,突覺自己的香肩之上似有一物在蜿蜒爬行,芳心一緊,隨後用芊芊玉指向此抓去,誰知只覺毛茸茸一物在肩頭曲折迂迴。似破膽般嚇得‘呀~~’一聲嬌喊,身子騰空而起,驚魂出竅,慌忙中回眸觀看,卻看見小瘋子正手擎一支長長狗尾巴草滿臉壞笑的正看着自己。
此番舉動嚇得花語柔再也無法控制,‘哇~~’一聲便大哭起來,跺蓮步便來至小瘋子眼前,舉起粉捶在小瘋子前胸處便是敲打不停,朱淚漣漣,哀怨聲讓人聞之心碎,連聲道:“死瘋子,壞瘋子,死瘋子~~哼哼……你嚇死奴家了。”
聞聽‘奴家’二字,小瘋子悲喜交加,任其敲打前胸,心中卻受用無窮。
小瘋子轉臉一陣竊喜,隨後舌吐蓮花,好一番寬言慰語,也沒能把這個冰清美人哄得笑靨展露。
小瘋子一看也是心急便慢騰騰說道:“花姐,都怪小子我將你驚嚇,我錯了,想想你我不期而遇靈谷寺,又巧會於江邊陋室,今日卻又在這巴蜀涪州袁家堡巧遇,真乃巧之又巧。
說起此種巧事,小瘋子我偶然記起另外巧事一樁,記得我家山腳下有一鎮甸,頗為繁華,一日酒樓之內兩嗜酒如命,跌跌撞撞二人不期而遇,便覺相見恨晚。
相互問詢祖籍之地,誰知乃是同鄉,便碰飲一杯。
問至何村,誰知又是同村,又浮白一杯。
問至何姓,又是同姓,再飲一杯。
酒樓掌柜看見后便喚來小二道:‘小二,速去鎮南程家莊上跟程老太爺稟報一聲,他家兒子和孫子又在我店內喝的酩酊大醉,稱兄道弟呢。’”
花語柔聽此一語,誰知‘噗嗤’’一聲樂出聲來,小瘋子頭一遭見仙子笑靨如花,猶如嬌羞水蓮拂風而過,又似含苞梨花微沾晨露,粉腮掛珠,美艷疊翠,看的小瘋子呆若痴傻,似是嘴角流涎。
小瘋子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讓這冰清仙子笑逐顏開,長舒一口氣。此時見仙子花語柔衣袖輕試淚痕,冤屈至極,朱唇一翹輕輕言道:“你個呆瓜,雖然你救我一命,可是卻也辱我清白,奴家早就視你為夫君,你怎可將我驚嚇,難道把奴家嚇死了你才甘心不成?”
聞聽此言,小瘋子心花怒放,喜不自禁,欣喜若狂。一時不知可否,手舞足蹈便瘋勁襲身,便在這花園中奔跑如飛。此種情景早就被遠處的蕭水寒一家三口看了個通透,袁萍更是忍俊不止,呵呵笑出聲來,笑的嬌枝亂顫,粉面如花。
蕭水寒一崩俊臉,連聲道:“原來如此,這個小子小小年紀,便沾花惹草,等到見了六弟定讓他屁股再次開花不可。”發完一通牢騷,卻隨後又點了點頭自語道:“若是再過兩年,此子也是玉樹臨風,二人倒是郎才女貌,絕配一對。”弄得那小易林一時的懵懂不已,一會兒看看爹爹,一會兒又看看娘親。
小瘋子見花語柔一語道出,自己便也羞的無地自容,臉紅似錦,扭捏不已。便只好岔開話題,臉紅脖子粗的道:“柔,柔,柔姐~你師門之事我四伯盡然告我知曉。”
誰知小瘋子話語講到一半,花語柔卻伸手示意其打住,鄭言問道:“風…郎…,你可否告知奴家,你與長江幫到底有何淵源?”
“柔姐,事已至此,實不相瞞,家父與長江幫幫主吳子牛,還有這袁家堡袁老爺子的乘龍快婿蕭水寒乃是結義兄弟。
家父自幼便被棄之荒野,僥倖活命,孤苦無依,靠乞討為生,食百家飯,着百家衣,巧遇一醫林妙手,學典籍通金方,遍嘗天下百草,我這幾位伯伯慧眼識英才,與我父義結金蘭。”
花語柔一聽大喜,真乃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昨日跟袁老爺子提及此事,見那袁老舵主頗是為難,與愛婿商討再三也無結果,沒想到眼前之人,說不定能拯救我凌雲榭。
花語柔想罷便一抿美唇,看向瘋子,眼神顧慮重重,小瘋子自然理會,便開口道:“花姐,家父與我雖然粗通醫理,可是對於那唐門奇毒‘殭屍扣’,從來沒有親手試過,雖然沒有十足把握,但不管成效如何,小瘋子我定然會陪柔姐一同前往紫眉山凌雲榭,盡我之所能,不知柔姐意下如何?”
花語柔近前一把便將小瘋子手臂抓住,緊緊不放,感激之淚隨之滾淌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