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不服
不等我和雨燕姐吃完飯，就被老闆叫來的人喊到他辦公室。
路上雨燕姐滿臉擔心:“等下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都不要說話，一切聽我的，好嗎？”
我不知道雨燕姐為什麼要用這種無助語氣跟我這樣說，這跟她平日裏的鎮靜和淡然完全相反，她的這種變化，讓我心裏莫名咯噔了下。本來想要詢問，可看雨燕姐這憂心忡忡的樣子，只好把這個問題壓在心底。
“好。”
我們來到老闆的辦公室，一進門就看到陳金得意的目光，還有胖老闆陰沉的臉龐:“你才進廠多長時間？就敢動手打人了，你眼裏還有我這個老闆嗎？”
我張了張嘴，正要開口說話，就被邊上的雨燕姐扯了下，只聽她歉意滿面的說道:“陳哥，這事怨我沒能管好他，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原諒阿秋這一次，好嗎？”
雨燕姐這種低三下氣的樣子讓我錯愕不已，憑什麼？明明就是陳金的錯，為什麼到這裏卻反成我的罪啊？雨燕姐為什麼不解釋？
“道歉如果有用，還需要警察幹嘛？我不管，這廠里有我沒他。”陳金冷笑道。
他心裏恨極了這個土鱉，不僅讓他當眾出醜，還成為他追求雨燕的攔路石，如果不把這塊石頭搬開，又怎能解心頭之恨？
我以為老闆聽到這話會憤怒，可出乎我預料的是，他不僅沒有生氣，反而點點頭:“那就這樣吧，你收拾一下東西離開，至於工資就當是給阿金的醫藥費。”
這一瞬間我只覺得天旋地轉，腦袋一片空白，心裏只剩下一個念頭，完了。
我以為抓住了幸福，可誰知到頭來還是一場空，還要像狗一樣被人掃地出門，心中的念想徹底破滅。
有種一瞬間從天堂掉進地獄的錯覺。
窒息感填充心扉，可更多的是一種不甘！
明明就是他陳金的錯，為什麼反倒開除的是我？還要把我辛辛苦苦賺來的血汗錢賠給他當醫藥費，那可是兩百多塊錢啊。
對別人來說，這錢或許只是九牛一毛，可對我來說卻是希望，是命啊！
“陳哥...”雨燕一臉着急。
可她剛開口，老闆就無情打斷她:“雨燕，我是看在你面子上才沒有報警抓他，要不然就這小刺仔今天的行為，已經達到刑事責任，關個十天半月都算輕的。所以開除和賠償醫藥費，對他已經是最輕的處罰，你就算說再多也改變不了這個結果。”
“可是...”
“我不服。”回過神的我怒聲低吼了句:“我以為能把廠做這麼大，你是一個明事理的老闆，可你不分青紅皂白，明明是他陳金的錯，為什麼要我來承擔所有的責任？”
這是一件明眼人都能瞧出來誰對誰錯的事情，我不相信他一個老闆會看不出，可他卻偏袒陳金。為什麼，就因為他是本地人，而我卻是來自農村的窮小子嗎？不公平！
“阿秋，別亂說，快跟老闆道個歉。”雨燕急聲說道。
“免了...”陳老闆冷笑道:“你知道陳金是誰？他是我親弟弟，你打他，我沒把你丟進牢裏就已經夠仁慈了，你要是再敢多說一句，信不信我立馬讓人把你這個吐血仔抓起來？”
聽到這話我傻眼了，握着的拳頭鬆開，然後又緊握起來。
縱使心有萬般不甘，但又能如何？
他陳金是老闆的親弟弟，我呢？
不過是來自農村的一個窮小子，我拿什麼去跟他們斗啊？
難怪老闆會不分原由直接開除我，呵呵，原來他們是親兄弟啊！可笑我還想要公平，這世界哪來的公平啊？
我沒有再說話，因為說再多也是徒勞無功，在掙扎也沒用，人家要錢有錢要人有人，是一個本地大老闆，我呢？不過是一個無錢無勢的外省仔。
“老闆...”
雨燕姐還想說什麼，我卻對她搖搖頭:“姐，別說了。”
“你身上的衣服是廠里的，現在你已經不是這個廠的員工，也沒資格再穿它，脫下來。”
聽到陳金這話，我倍感恥辱和憤怒，但心中的苦楚已經讓我無力跟他吵吵，默默地脫下工作服，拖着沉重的步伐，失魂落魄的離開老闆辦公室。
回到宿舍把牙膏和牙刷以及洗髮水、毛巾裝進一個膠袋，重新穿上那件打滿補丁衣服，不舍的看着這間只有十幾平，但卻曾經給了我踏實和幸福的宿舍，心裏特別難受。
一切重回原狀，不對，比剛來的時候還要慘，進廠的時候我身上還有八塊錢，但現在身上一毛錢都沒了，只剩這一袋子的生活品！
身無分文的我該去哪？
抬頭看天，天氣很好，但我心裏卻一片黑暗，從來沒有遭遇過這種事情的我心慌了，無助充滿心頭，之前規劃好的人生目標，也在這一刻變得渺茫昏暗，我站在工廠門口不知該去何處。
“阿秋...”
一道清脆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就像黑暗中突然點燃的一道亮光，一掃我心中的恐慌，可當我滿懷激動的轉身看去卻是瞬間傻眼了。
“傻啦，還不快過來幫忙？”雨燕嬌聲說道。
我看着她手裏那個鼓鼓沉甸甸的編織袋，心裏很疑惑:“雨燕姐，你這是...”
“一個不明是非的老闆，本姑娘不伺候了。”雨燕放下手中的編織袋，盈盈一笑:“我現在跟你一樣，也是個無業游民哦。”
聽到這話我沒有半點高興，反而心裏滿是着急:“你怎麼能辭掉這份工？姐，你家裏...”
“行了，他們兄弟倆那麼卑鄙，我還留在這裏做工，你就不擔心嗎？”
“可是...”
“走吧，快到吃飯時間了，姐請你吃飯去。”
她瀟洒如雲，可我心裏卻很難受，我知道雨燕姐會離開這間她上了三年班的廠，絕不是她想要離開，肯定跟自己有關。
有那麼一瞬間，我很想轉身回去，求陳老闆不要開除雨燕姐。
她彷彿猜到我內心在想什麼，拉起我的左手，展顏一笑:“阿秋快點，我們去吃豬腳飯，晚了可就沒了呢。”
她就是這樣的人，外表柔弱，內心卻堅強。
陽光下的她，一件白T恤，一件牛仔褲，外加一雙平板鞋，腦後的馬尾辮在空氣中飄動，顯得格外青春靚麗。
我看着她的側臉，鼻頭一陣酸楚，強忍着眼眶中的淚水，默默提起雨燕姐那袋衣服，咬牙扭頭看了眼那家工廠，心裏暗暗發誓，等我有錢，一定要替雨燕姐出這口氣。
可是會有這麼一天嗎？
現在的我連去哪裏都不知道，身上更是一毛錢都沒有，又談何的未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