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上古名劍

岳威名凝視着“勝邪”，戀戀又道：“昔日吳王闔閭兵敗檇李，重傷而亡，其子夫差為父報仇，於夫椒大敗越兵，后乘勝追擊，一舉攻陷越國都城，迫使越王勾踐俯首稱臣。那夫差將勾踐押往吳國，留以人質，而申胥總以為勾踐有不軌之心，早晚必生反叛，力勸夫差祀越宗而韜齊弦，奈何夫差一意孤行，他便請來左道之士，暗中加害於勾踐，幸得勾踐將這把‘勝邪’貼身秘藏，方斬妖除魔，卧薪嘗膽，終於回歸越國。（見：注一）‘勝邪’便是這樣一把‘正義之劍’。”

言詞甫畢，他又伸手指向第四把，說道：“這第四把名曰：‘魚腸’。傳聞乃是百鍊烏金所鑄，劍長四寸，體黛紋松，且劍身曲折，猶如魚腸，若是將其飛射而出，馳如蟒游，行蹤不定，必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故取意‘出奇制勝’。”

*平道：“總鏢頭，這‘吳光劍’的典故，在下倒也略曉一二，只是……”見岳威名莞爾道：“小英雄可是要問：‘既然當年魚腸已斷，如今怎麼又斷而複合呢？’”便道：“不錯，其中的原委，還請總鏢頭示下。”

原來當年伍子胥得知吳公子光有弒君之意，便舉薦刺客專諸代為聽命，吳公子光假借宴請吳王僚為名，令專諸將“魚腸”藏於魚腹之內，並扮作僕役服侍，恰值當日烏雲，天色昏暗，專諸掰開魚腹，那吳王僚絲毫沒有察覺，專諸便將“魚腸”貼於掌心，卻在這時天空突然打了道霹靂，電光中吳王僚驀見專諸手中寒光閃動，情知不妙，驚聲呼叫，旁邊侍衛揮戈護駕，但終究是晚了一步，那專諸抖手發劍，劍影飄忽，竟是從鐵戈縫隙間，穿了過去。

吳公子光等人皆以為吳王僚必死無疑，未承想他行事謹慎，臨來前內披三層薄甲，這“魚腸”一連刺穿了頭兩層，沖勢卻不衰減，可就在它刺透最後一層之時，終因屢屢受挫，猝然折斷，吳公子光等人驚呼失色，心中皆想：“我命休矣！”哪知這“魚腸”雖斷，殺氣未決，挺而復進，終將吳王僚刺死當場，后吳公子光登基為王，自稱闔閭（見：注二），這便是“吳光劍”之典。

岳威名道：“這魚腸劍，原本長約六寸，專諸刺殺吳王僚時，斷為三截，威名也是多方尋覓，才湊得首尾兩截，而中段卻至今無緣，後來遍請名匠，多方輾轉才將此劍回爐重鑄，便是小英雄見到的這把‘勇絕之劍’了。”

*平這才恍然，見岳威名指向那最後一把名劍，說道：“此劍名曰：‘巨闕’。傳聞乃是歐冶子遍訪名山大川，偶然從一處古洞內尋到的金晶所鑄，劍長四尺，劍寬一指，雖體型碩大，卻吹毛斷髮，削鐵如泥，饒是將六、七件堅厚的甲胄累積疊放，只需用劍尖輕輕一戳，勢必悉數刺透，故取意‘無堅不摧’。相傳當年劍成之日，越王勾踐坐於露壇觀操撫劍，忽聞遠方傳來一陣騷亂，攏目遠望，竟見數頭白鹿拉着四駕神車於隊列中穿過，越王勾踐以為祥瑞之兆，霍然站起，舉劍發令，本欲號令三軍攔下神車，怎料這‘巨闕’犀利異常，揮舞之下迸發出數道寒光，將神車上的一銅、一鐵兩塊車飾擊落，直驚得眾白鹿四蹄趟翻，拉着神車騰空而去（見：注三）。‘巨闕’便是這一把‘犀利之劍’。”

那岳威名手指五劍，如數家珍，逐次介紹了五劍始末，足見其灼劍之深、愛劍之切，待轉手指向最後一塊劍牌，竟是激動不已，脫口而道：“純均！”二字出口，登時令五劍華彩為之暗淡，“純鈞”如同劍中王者，即便是其名諱，亦然能震懾百劍，獨步。

少許過後，方聽岳威名侃侃又道：“當年歐冶子為鑄此劍，赤堇破錫，若耶出銅，普陀采錳，會稽取鐵，鑄劍之時更有雨娘淬火，雷公鼓風，蛟龍捧爐，天帝裝炭，實乃並集天地之精華，匯聚萬物之靈氣，嘔心瀝血，披星十載，方使成然，劍成之日，眾神歸位，赤堇閉合，若耶江面波濤再起，歐冶子宗師終因力竭身亡，才鑄成了這把‘絕唱之劍’！（見：注四）”

正所謂：“劍氣激張劈暗夜，寒光亂點斬凶神。誰言天網疏經緯？盡取凡塵罪垢人。”

“龍淵”、“湛盧”、“勝邪”、“魚腸”、“巨闕”這五把上古名劍無一不是絕世珍寶，饒是另外的三塊劍牌，也不禁令人神往，二人默默瞅了良久，忽見那岳威名轉過身形，雙眼凝視着*平，說道：“小英雄，那長青門遠在千里之外，一路上諸多磨難，如能有此五劍相伴，也好策應萬全。”他說話時不急不緩，語意誠懇，絕非一時之言，或是妄語。

*平聞聽此言，連忙說道：“多謝總鏢頭美意，只是君子不奪人之美，更何況在下觀總鏢頭愛劍之心，猶勝於己，如此盛情，在下又豈敢領命？”

岳威名道：“威名對趙將軍的英雄氣概敬仰之至，只可惜時不我待，欲投無門，今幸知趙將軍得道成仙，倍感欣慰，本應追隨小英雄而去，奈何威名滯固，總也放不下這份家業，唯有以劍相贈，聊表寸心，萬望小英雄能夠收下。”

*平見他誠意至深，更覺受之有愧，便即說道：“總鏢頭美意在下感激不盡，這五把上古名劍固然絕好，卻也是總鏢頭心愛之物，更何況‘泰阿’、‘工布’、‘純鈞’三劍尚未列次，在下也切盼有朝一日能夠看到‘八劍合璧，四海昇平’。”

岳威名自知他說的乃為託辭，然最後一句“八劍合璧，四海昇平”，卻正合乎心意，否則他也不會以劍牌釋懷，更不會祈盼趙將軍出山回朝，重整乾坤了。回想當年，自己每每得到上古名劍之時，無不激動地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然*平他小小年紀，卻能見利思義，心如止水，說出此番言辭，心中又是佩服、又是慚愧。

忽地想到自己身上還有一物，今日若不能將此物饋贈，端的是枉活了這把歲數，當下說道：“但願如小英雄所望，威名身邊還佩有一把寶劍，乃恩師臨別所贈，”逕自退了三步，又道，“小英雄請上眼。”話雖如此，心中卻暗暗懺悔：“日後如見恩師聖駕，唯有負荊請罪，以慰恩師之厚望。”

注一：

依據《越絕書》第十一卷：“越絕外傳記寶劍第十三”中的的記載“歐冶乃因天之精神，悉其伎巧，造為大刑三、小刑二：一曰湛廬，二曰純鈞，三曰勝邪，四曰魚腸，五曰巨闕”。

故勝邪應屬體型較大之劍，而長風將其謬傳為“小刑”，乃為圓勾踐藏匿方便，利於誅妖滅魔之杜撰，然前半部吳王夫差為父報仇，大敗越國於夫椒諸事，確為正史。

注二：

此處由《史記》第八十六卷：“刺客列傳”中節選，后釋義加工而來。

注三、注四：

兩處均由《越絕書》第十一卷：“越絕外傳記寶劍第十三”中節選，后釋義加工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