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漂洋過海去看她
下屬點點頭：“是，陸少。”
自家少爺鍾靈毓秀，又是人中龍鳳，若他當真想爭，誰又能爭得過他呢？
車子靜卧在陽光下不動，陸澤楷看着手下過去叩門。
不過是幾分鐘之後，有傭人過來開了門，訝異的上下打量他們幾眼，才說道：“請問，先生是要找誰？”
“請轉告你們小姐，就說是陸少來了。”
那傭人面色微微一變，旋即飛快的向車子那裏看了一眼，恭敬說道：“請陸少稍等片刻吧，我這就去告訴我們家小姐。”
傭人說著，就趕忙轉身向房子那裏走去，陸澤楷有些抑制不住自己心底的緊張，他分不清此刻的感受是什麼，不是激動，也不是狂喜，反而是一種小小的，說不出的煩躁。
他乾脆拉開車門下車，陽光灑在他的身上，帶着暖融融的感覺，讓他感覺自己的心境稍稍的平復了一些，時間過的太慢。
時間卻又過的太快。
陸澤楷在很久很久以後才明白，人的心，實在是太難捉摸，有更多的時候，你認為的真相，不過是想當然，你自己固執的想當然。
就像是那時，他瘋了一樣直接飛到加州去，他想當然的認為自己，愛繁素愛的像是自己的生命。
可是事實呢？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命運給你的身體烙上了什麼樣的印跡，你將要走到哪裏，你又能，走到多遠的地方，你愛的，愛你的，你身邊陪着的，到底是誰。
繁素穿一件淺灰色的長裙子，沒有多餘的裝飾和線條，可是那一種氣質，卻讓人由衷的讚歎。
她遠遠的走來，赤足穿一雙布鞋，繡花的布鞋，長裙外是半長的針織衫，她最喜歡這種隨意的打扮。
她不急不緩，眉目安然，像是來的那人不是五年前刻骨銘心的初戀，而是一個日日拜訪的客人。
陸澤楷望着安靜走來的繁素，他竟然也奇異的鎮定了下來。
五年了，她的相貌變化很大，而他，卻根本沒有變。
若說五年前繁素只是含苞待放的花蕾，而現在，卻正是開的濃郁的水仙。
她成熟太多了，已經沒有了少女的嬌俏，也沒有了十九歲那時的通透和燦爛，可是這樣的繁素，從內到外，散發著讓人沉迷的氣息，經過了歲月的沉澱，她比之以前，多的卻是味道，屬於成熟女人的味道。
而不像是素錦，白紙一樣，不用化妝都可以素麵朝天的出門，青春逼人的美麗。
“你來了阿楷。”繁素站在他面前，微笑着開口，像是他昨天剛來喝過下午茶一樣。
陸澤楷定定望着她的臉，她一頭長捲髮隨意的披散在窄肩上，只是劉海用一隻黑夾子全部夾在了腦後，露出光潔可愛的額頭。
“素素。”他只是喊了一聲她的名字，就再也說不出話來。
繁素笑意更深一點，側過身子：“進來吧阿楷。”
說畢，她就緩緩的轉身帶路向房子那裏走，陸澤楷看着她的背影，輕盈而又帶着些許的慵懶，他的眼前就開始恍惚起來，去年前的繁素哪裏是這樣子的？
她會笑着鬧着吵着讓他背她走，可是現在，不會了。
分坐在桌子兩端，面對面而坐，繁素讓人沏了茶就下去，客廳里只有他們兩個人。
陸澤楷隨意打量四周，卻看到房子裝修的很樸素，整個園子也很小，和以前的季家，根本不能比。
“素素，你這幾年，過的怎麼樣？”
繁素笑着點點頭，目光如水一樣望着他：“很好。”
少頃，她又低低的問：“阿楷，你呢？”
陸澤楷垂了眼帘，“嗯，我也很好。”
他說完，就有些懊悔，為什麼都到現在的地步了，還是不能放下所謂的面子和尊嚴呢？
“阿楷，我聽說你結婚了，是嗎？”
繁素安靜的詢問，陸澤楷渾身一顫，卻像是沙發上長了刺一樣，渾身坐立難安的尷尬，他胡亂的唔了一聲，就又說道：“素素，你別問我了，說說你這些年的境況吧。”
繁素又是安靜的笑笑，將身上的針織衫拉緊，半靠在沙發上，十根手指像是筍尖一樣，嬌嬌俏俏的擱在腿上，她望住他，靜靜開口；“有什麼好說的呢？還不是一天一天的過。”
陸澤楷聽她淡漠的優點哀傷的語氣，不由得一陣心酸，他怔怔望住她，“素素，告訴我，你到底過的好不好？”
繁素忽然垂了眼帘，陸澤楷清晰的看到她的唇角在微微的抖動，片刻之後，她忽然抬起頭來，瞳孔中已是微紅的潮濕：“很好，阿楷，我一直過的很好。”
陸澤楷絕望的望住她，兩個人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唯有這樣的安謐。
“阿楷，你來正好，再有半個月，我可能就要結婚了。”
繁素微笑，似乎剛才眼底的淚光只是幻象。
“我看過你太太的照片，她看起來是好女人，你要好好珍惜她，知道么？”
繁素猶在一字一句的說著，陸澤楷卻忽然站起來一把抱住了她：“素素，不要結婚！”
繁素全身猛地一顫，好半天都僵在他的懷中不能動彈，許久之後，陸澤楷感覺到胸前氤氳起涼涼的濕意思，他緩緩的低下頭，托起繁素的臉。
兩行清淚，像是無形的刀子直接戳到了他的心臟里。
“素素，別哭……”他心疼的抱住她，手指一點點拂去她的眼淚，可那眼淚卻是那麼多，怎麼樣，都沒有辦法擦乾淨……
“阿楷，你為什麼不早一點來找我？為什麼不可以再早一點？”
繁素絕望的望住他，慘白的臉上淚光點點：“阿楷，我如今配不上你了……我已經有了未婚夫，我還懷過他的孩子，阿楷，我們回不去了……”
“素素，只要你願意，我現在就可以娶你！”陸澤楷看不得她哭泣，只能更緊的擁住她單薄的身子，她竟是比五年前，還要瘦弱！繁素究竟過着什麼樣的生活？為什麼她會這樣哭泣，為什麼，她會說，她懷過他的孩子？
繁素咬了嘴唇，哽咽着輕輕搖頭，她哭了一會兒，卻是擦了眼淚，凄楚一笑：“阿楷，過去就過去吧，不要再提了，我要嫁了，而你也有太太，這樣很好。”
“不，素素，只要你一句話，只要你點頭，我要你，我只要你！”陸澤楷失控的按着繁素的肩膀搖晃，他不要她逃避，他也不想再逃避，他早已不是年少輕狂的少年，她也不再是當初清高孤傲的少女，如果知道了彼此心中有的是什麼，那麼，還有離開的必要嗎？
繁素聽他這般情真意切，只覺得心中越發凄苦無比，都已經晚了，如果他更早一點來找她，如果他能早一點放下所謂的自尊，他們之間，也不會走到這樣一步。
“阿楷，你理智一點。”繁素輕輕推開他，取了紙巾擦乾眼淚，她眼圈微紅，看起來更是惹人憐惜。
陸澤楷心如刀絞，卻是懊悔的抓住自己的頭髮：“素素，你讓我怎麼理智？”
繁素輕輕握住他的手：“阿楷，你想一想，我已經訂婚了，在加州華人圈，誰不知道我和安家公子的婚約？誰又不知道，我早已和他不清白？阿楷，我若是自私一點，可以要你離婚，風風光光的嫁給你，可是，你們家，容得下你娶一個這樣名聲的媳婦嗎？”
“更何況……”繁素輕笑，那笑意卻是苦澀到了極點：“阿楷，我流過孩子，以後能不能懷孕，還是未知數……”
繁素想到醫生的話，不由得灰了心腸，她這個人算是毀了，難道她毀了，還要把阿楷也毀了嗎？
“阿楷，我也不留你了，你回去吧，明天就回國去。”
繁素站起來，固執的轉過身去，不再看坐在那裏的陸澤楷。
她此刻所說的話，沒有嬌柔做作，完全是她真心所想，可是上天無眼，她總歸不能操控自己的命運，才會讓自己走到了那樣的地步。
“素素，不能有迴旋的餘地了嗎？”陸澤楷頹然的站起來，看着她固執倔強的背影，他向來知道，素素外表柔弱，可是內心卻是倔強驕傲的，她若是不允，他說什麼，都沒有用。
繁素輕輕搖頭，眼淚卻是倏然下落。
“兩周后是我的婚禮，阿楷，我就不邀請你了，你也知道，我無法看着你在，拜託，阿楷，你走吧。”
她的聲音里有着止不住的哆嗦，陸澤楷看着她的背影，想要追過去，她卻已經飛快的上樓了。
他一個人站在那裏，心裏是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楚，卻又好似有了隱約的塵埃落定一般的輕鬆。
纏繞在心底多年的一段情愫，就這樣徹底的從生命中剜除了嗎？
因為繁素所變成一個風流多情的男人，因為繁素，變成一個冷漠殘酷的男人，她改變了他太多，是他青春中不可抹去的印跡。
可是青春總要老去，錯過，就是錯過了。
他轉身走出去，加州的黃昏，同樣那麼的美麗，他此刻的心境竟然帶了來時所沒有的輕鬆。
也許，繁素嫁人了，就會有一個很好很好的歸宿，只可惜，他曾經發誓要讓她為他披上嫁衣，這一個夢想，只能封存在過往的回憶之中了。
素錦不知自己是怎樣回到家中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在床上睡去。
她找了一夜，直到黎明，還是沒有他一絲一絲的消息，電話還在關着，像是永遠都不會開機了一樣，讓人絕望。
不停的做着噩夢，睡醒來的時候，竟然已是下午，素錦感覺到自己全身都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睡袍都濕透了。
她坐起來，摸到枕頭邊的手機，剛欲撥打過去，卻忽然叮叮咚咚的響了起來！
素錦大驚，一眼看到屏幕上的一行字：阿澤來電是否接聽？
阿澤，哪個阿澤？她不知是睡的糊塗了，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按了接聽，就聽到那端熟悉的聲音：“素錦，你在哪裏呢？可不可以來機場接我？”
“阿澤？”素錦聲音啞啞的難聽，當然，哭了一夜，找尋了一夜，吹了一夜的冷風，又能動聽到哪裏去？
“你去了哪裏？你怎麼突然失蹤了一樣……為什麼電話也關機了？”
素錦只覺得委屈鋪天蓋地的襲來，她忍不住的抱着手機哭了起來。
她找了他那麼久，他卻是突然輕鬆的跑出來沒有一句解釋。
“素錦，我臨時有事出國了一趟，剛回來，你快來機場吧，我給你帶禮物了！”
他語調輕快，似乎沒有藏着掖着什麼事情，坦坦蕩蕩的樣子，素錦原本胡亂猜測了一夜的種種情景，竟是忽然間就從心底消失了一樣，她簡直是立刻就相信了他。
“可你手機為什麼關機了？”
“走時太匆忙，沒有帶電源，上飛機就關掉了手機，後來下飛機，才發現沒有電了，幸好只是一天，我也就想着回來再告訴你，素錦，你是不是很擔心我？”
他口吻溫和又帶着親昵，素錦屏息在心裏盤算，他這些話不無道理，也沒有什麼漏洞，就是平常生活中經常遇到的狀況，想必是行程匆忙，事情緊急，而又不過是一天的時間，他也就沒有想到先找別的電話給自己打來，讓自己放心。
想到這裏，心中竟是已經原諒了他大半，口中卻還是不滿的說道；“那也不該一晚上不回家，害我擔心，你知不知道我昨晚找了你一整夜？只害怕你出事……”
素錦說到這裏，終究還是忍不住的哭了起來，鼻腔中灌滿了酸楚的感覺，竟是哽咽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電話那端卻是大片的沉默，陸澤楷耳中聽到素錦的哭聲，竟是泛起酸澀的心疼，說起來，他這一次做的當真是太不該，可是，既然已經做了，他也沒有辦法再去後悔，只是對不起素錦。
思及此，心中竟然有了小小的慶幸，幸好繁素馬上要結婚了，若是繁素一直在等他，他帶繁素回來，又該怎麼面對素錦？
是他自私的和她離婚，又在離婚後求得她的原諒要她回來自己身邊，而最後，自己又要拋棄她一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