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不可為（二十五）
一道金色階梯從天而降，穿過人間，直達鬼界。
倖存的生靈緩緩停下，這一刻，眾生仿若靈魂被洗禮。聖潔的階梯便是天道的意志，帶着眾生的希望，衝破永夜，迎接黎明。
陰森詭魅的鬼界幽暗數萬年，誰曾想過，它的崩塌竟是伴隨着真神回歸，巍峨金光，祥雲籠罩，仙樂自人界飄來，如同最夢幻的輕紗，飄飄渺渺。這是自鬼界誕生以來，最美的景緻也是最後的景緻。
蟄龍神君緩步踏來，玄黃色的封神榜，靜靜的半鋪展在地上，再無人敢上前。覬覦真神法寶的人，全都跟那個女人一樣，被天道劈的魂飛魄散。
活着的人終於明白了，真神永遠只能是這個人，這個隨意拎着封神榜，不甚在意的甩了甩的男人。
蟄龍神君瞧了眼這條通天神梯，天宮已經若隱若現，但他並不着急，而是開始煉製法寶。
場面安靜到詭異，試問，得有多粗壯的神經，才能無視這條通天的階梯，一心一意煉法寶？！
很急嗎！比飛升還急嗎！！！
很快，一隻巧奪天工的.....鳥籠，出現了。只見蟄龍神君打開籠門，對着他家小徒弟，笑的像老婆婆催小孫孫回家恰飯一樣慈愛，“糖糖，進來。”
棠梨：......師尊，你真的越來越敷衍了。
從凰靈翠縷衣到凈世鎮妖塔，如今竟拿一個鳥籠子就想打發了他。
然而，小鳥還是進籠子了。蟄龍神君滿眼笑意，輕輕將鳥籠掛胸口。
人人瞪着一雙死魚眼，是了是了，是蟄龍神君的風格，走哪兒都不忘他的小掛件，連飛升都要帶着飛！
真神的歸位，略顯得那麼不莊重。
下面正神有樣學樣，也想帶着掛件飛，又特么被劈了......
天道不公！
天道早就不攻了，它都快被虐成小0了......
雲巔之上的天宮，亘古以來便存在。那是神明居住的地方，歷經兩次劫難，終於再次迎來了它的主人。
神明放出了他的小鳥，一道火紅的身影衝出鳥籠，鏘鏘鳴叫着，裹挾着熾烈的氣焰，劃過雲海，飛過高聳的天門，巍峨的宮殿，瑰麗的花園，最後，化作一位翩翩少年郎，立在一片星河彼端。
不知何時，神明悄然而至，掌心向上，封神榜散發著瑩瑩星光，飄飄蕩蕩，舒展在銀河之上，一個一個名字亮了。
人間生靈皆都仰望星空，星光大盛，正神們心有所感，該歸位了。
“歡迎諸位同事~”棠梨手拿一疊冊子，笑眯眯瞧着這群新生的神明。
......這個天庭與想像中有點不太一樣！
眾人四處張望，雖然確實一派恢弘天家之氣，但太空蕩了！莫不是就他們這些人吧！
大家又默默看向兼職當門童的棠梨，連神明的掛件都出來接人了，想來......大約真的就他們這些人了......
太寒酸了吧！
“拜見......殿下。”誰也不知棠梨如今是什麼神位，他們是從未想過棠梨會沒有神位的，總之他是神明唯一的弟子，稱一聲殿下不為過。
神座上的神明，洞悉一切，聞言微微勾起嘴角，‘殿下’二字尚且不夠，‘太子’就極好。
“諸位不必多禮，今後大家要在天宮待到天荒地老了，若一直這般客套，豈不累人。”棠梨沒有糾正他們，他是真沒有神位的，讓他們直呼其名，也是為難人，有師尊在，沒人敢。他一邊給每人發了小冊子，一邊道：“這是天宮圖，各位的宮殿都已標明，現在都隨我去見尊上吧。”
眾人隨棠梨緩步踏進神殿，神明慵懶的坐在神座上，微微垂眸，前面幾人抬眼望去，神明的面容模糊不清，其身神威甚重，幾人心頭一跳，齊齊低下頭去。
“糖糖，過來。”低沉的聲音帶着笑意，神座之下，有一張看着就特別舒服的沙發。有那在人間就有幸見過這兩人的，瞧着那沙發，都難免想起一些事兒。
記得每次見小王爺，當時還是神君的尊上，就老躺在那沙發上，萬事不管，全憑小王爺做主。
如今，看這架勢，這兩人當著他們的面兒裝的倒挺好，只不知背着人又是什麼樣兒！準是跟在人間一模一樣！尊上便是成了神，還是那個赤城王宮裏唯一的‘閑人’。
他們這群人，到底是尊上的正神，還是這小王爺的啊！
棠梨：“秉尊上神諭，宣讀天庭章法。”
“天條一，尊天敬地、不違天意。
天條二，心繫正途、不生邪念。
天條三......”
眾神躬身，“謹遵神諭。”
棠梨：“紫微星、八部戰神接旨。”
“臣在。”
棠梨：“命爾等率三百六十三正神，各司其職，尊天規天條，自下界選拔仙官，以充神庭。”
“是！”
眾人驚喜萬分，再沒想過，棠梨會將權利下放的！
棠梨站在神座下首，目送着神官們神采飛揚的離去。但願他們能聽懂他話里的意思。天規天條早在他家師尊飛升之前便已誕生，那是當日向天道借天道之力時就定下的。
除了他家師尊，天庭所有神官仙官都必須遵守天條，天道如今已經完整，世界萬事萬物，都逃不過因果，若是以權謀私，將下界不合格的修士帶上來，輕則下界輪迴，重則失去神位。
令人惋惜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七十九位凡人飛升的正神，只剩下九位。修行之人自入門開始便知摒棄雜念，修身養性，能飛升正神者，無不悟性極佳，雖不到斷情絕欲的地步，但秉公辦事得心應手；而凡人一時的看透紅塵卻極易捲土重來，他們放不下家人，放不下權勢，放不下心中貪念。
又過了百年，空出來的神位漸漸補滿，輔助神官的仙官仙娥，天兵天將日漸充盈，空蕩蕩的天庭總算開始有點樣子了。
棠梨站在啟世鏡前，看着凡間的景象。
凡間已經不是諸侯割治的時代，五大洲逐漸各自統一，戰亂數百年，百姓進入短暫的休養生息。然而，沒有地府，沒有輪迴，人間到處是孤魂野鬼，哀嚎不斷。
棠梨摩挲着手指，“師尊，天道修養的如何了？”
“還在養。”
自蟄龍神君合身天道，天道是完整了，但要恢復昌盛，還需時日。這個棠梨自是知曉，短短百年，其實並不足以讓天道恢復巔峰狀態，但棠梨要的就是天道虛弱！
“可是人間撐不住了。”棠梨神色悲憫，也確實心中難過。鬼界毀了，新生魂魄沒有暫時回歸之處，每日受烈日焚燒，或被燒死，或有朝一日修鍊至再也不懼陽光。
“師尊，天道該出力化出輪迴了。”棠梨蹙着眉頭，“已經拖了一百年，十殿閻羅七十二司我都選好了，如今，就差個地府了！”
飛塵本就不在意天道死活，聞言，立刻找天道去了。只見他閉目片刻，睜眼便道：“他說再過百年。”
“你跟他說，再過多少年都一樣，輪迴是流轉，是一個獨立空間自有的規則，一旦誕生，便不受天地人所控制，其間規則與天規天條完全不一樣，輪迴只能由天道之力來構架。一百年，兩百年還是幾千年，若想建立輪迴，天道都必須剝離出三到四成的法則來成全輪迴！”
這對於天道真的是很大的消耗，消耗的不是浮於表面的力量，而是組成天道的本質——規則。
每一次的世界重啟，其實都是一次規則的重新建立。幾百年內，連續來三次重啟，天道剝離太多次規則，這才殘了，從而對世界失去了完全的控制力。
這一次構建輪迴，雖然天道也知，只要輪迴一成，哪怕會發生第四次世界重啟，地府這一塊確實不必它再費心思了，因為輪迴不受天地人所控，由其自己的規則在運轉，自成一小世界。除非有一天，這個世界毀滅了，地府才會跟着崩塌。
“它答應了。”
“不用師尊做什麼吧。”
神明嘲諷的勾起嘴角，“糖糖覺得師尊會為它做什麼么？”
棠梨失笑，他家師尊可真像個渣男。
既然師尊已經補過一次天道，想來這一世也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沒人補，天道這一次殘了，起碼上萬年才能養回來！
這時間，應是夠自家師尊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