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置之死地
“小微，你打贏了還是打輸了？”
“小微，你打贏了還是打輸了？”
“贏了！爸，我打贏了！”
白式微睜開眼睛，她的大腦還在努力調整所處的環境，她微弱地聲音在自言自語：“爸，我打贏了，你聽到了嗎？”
沒有人回答她，四周空洞寂靜，她仍然被鎖在這個腐臭的地下室里。她試圖坐起來，可是她連鐵鏈都已經拉不動了，她手腕處的皮膚破了又長好，長好了又破。她的臉白得就像一張紙，紙面上又覆滿了血污，有的血已經凝固，有的血還在流淌，她身上的傷口也恢復得越來越慢。
除了疼，她唯一還能感覺到的就是冷，徹骨的疼，徹骨的冷。
白式微已經不記得這是被關在這裏折磨的第幾天了，她意識模糊前的最後一個畫面是翦秋用一把銀刀劃開了她的臉，距離近得連骨肉分離的聲音都清晰響亮。她想摸摸自己的臉變成了什麼樣？可是手還沒有伸到眼前又被鐵鏈扯了回去。
是了，自己現在還是個階下囚，被關在這個暗無天日的牢籠里，每一分每一秒，時間從未讓她感到這麼漫長過，長得好像自己永遠也走不出去了一樣。
沒有人知道她被關在這裏，沒有人會來救她。除了放棄希望，唯一能做的，就是自救！
她想起來了，在上次翦秋折磨自己的時候，在昏迷之前，她偷偷從刑具桌上拿了一塊尖利的鐵片，忍着痛塞進了右手的手掌中。
現在她要做的，就是再次把鐵片從血肉中拿出來！
她側過臉去看自己的手，鐵片已經完全被癒合的皮肉覆蓋，不注意的話根本看不出來任何問題。她一咬牙，微微蜷着手，食指和中指稍稍用力，從手掌中將鐵片扣了出來。
比想像中輕鬆許多，緊接着，她捏住帶血的鐵片，用最尖銳的一頭伸進手腕處的鎖孔里開始扭動旋轉。在星城的時候她偷偷練過開鎖，雖然算不上熟練，可是只要給她足夠的時間，普通的鎖她最後都能打開，只不過當時在練習的時候自己並沒有被綁着，這又給她增加了難度。
有人來了！馬上到門口了！白式微聽得出來，是翦秋。
經受了幾天的折磨，白式微本能地害怕翦秋殘忍的手段，她更加快速地轉動鐵片。
快一點，再快一點！她已經能聽見翦秋開門鎖的聲音。
在綿長的“吱呀”聲中，門開了，翦秋手中提着一個食盒模樣的東西，向著裏面說道：“你已經有三天沒有進食了吧？我雖然很想你死，但是你們這些怪物，有比死亡更凄慘的命運，恰好我都很熟悉。我可不想什麼都還不知道就讓你歸西了。這些血，是人血，相信你會喜歡的。”她一邊說一邊往裏走，在晦暗的光線中這才發現屋裏沒了白式微的蹤影，只餘下撬開了的鎖鏈垂在地上。
她沒有慌亂，而是站在原地沒有動，眼珠緩慢地轉動，像一隻機警的鷹，因為她知道，白式微還在這個屋子裏，躲在某個她還沒有看到的角落。她放下手中的盒子，開始說話：“你真有些本事，之前我還在想，今天該拿你怎麼辦呢？畢竟這過程真是愈發乏味了，我能使出的花樣也就那麼多。這下倒好，你和我玩起捉迷藏了，你說，我要是把你關在這裏，你多久才會死？”
她的話音剛落，一張桌子後傳來了響動。翦秋的右手握在腰間的劍柄上，她慢慢地走過去察看，隨時準備拔劍出鞘。
就在翦秋快要走到桌子邊的時候，白式微從一根房樑上跳了下來，將她從背後猛地撲倒在地，白式微的手中還握着那塊鐵片，鐵片刺進翦秋的後背，她只是悶哼了一聲，然後一肘向後打來。
白式微沒有躲開，腹部的肋骨像是被擊斷了一樣，她忍着疼痛用胳膊緊緊勒住翦秋的脖子。
翦秋不斷向後擊打白式微，可是無論如何都無法讓她鬆手，而自己越來越難以呼吸。她突然轉過身，背對着牆壁，用力向後撞去。經這一撞，白式微原本斷裂的肋骨直接刺進了她的肉里，她吐出一口血，手上的力氣鬆了半分。
就這一喘息的時間，翦秋已經拔出了腰間的劍，她的手腕一轉，挑過劍鋒，向著身後刺去。
白式微扭身險險地躲過這本來會刺進腰部的一劍，仍舊是掛在翦秋的背上胳膊勒住她的脖子不願意鬆手，兩個人都到了強弩之末的地步。白式微聞到翦秋背上流出來的鮮血味道，眼睛變得通紅，她早已失血過多，此刻對於鮮血的慾望幾乎令她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她的尖牙冒出來，吞咽着口水，緊緊盯着翦秋脖子上的血管。
翦秋沒有刺中她，劍刃倒是刺進了木牆裏，她的臉由於缺氧漲得通紅，眼睛瞪圓，像是發瘋了一般大叫起來，她並沒有收回劍，而是偏轉劍刃，一邊奮力往左邊走，一邊順着木牆劃出了一大個口子。
強烈的陽光瞬間就從牆壁的裂口裏照了進來，就在白式微正準備咬向翦秋的時候，太陽照到了她的背上，騰地一下她的身上就冒起了火焰。
白式微慘叫一聲，終於鬆開了勒住翦秋脖子的手，往黑暗的地方滾了過去。她身上的火焰也隨着她躲開陽光而熄滅下來，但是這短短的一瞬間，她背上的衣衫被燒毀，皮肉也被燒爛了一大片，一眼看去，令人觸目驚心。
她已經疼到全身發抖，可是比起疼，她覺得現在的自己，就像是見不得光的老鼠一樣，倉皇逃竄。她恨極了這樣的自己，恨極了在陽光下就會被燒為灰燼的皮膚。
翦秋沒有追擊她，而是繼續朝着木牆劈砍，她要讓白式微無處可藏：“很快，陽光就會照到你，你也就不復存在了，沒有人會哀悼你的離世，你想過這樣的死法嗎？”她揮砍得汗水淋漓，在驟亮的光線中，她的臉上散發出來的是對自己所作所為的得意，在她的眼中，白式微並不是人類，而是怪物。
“這裏不是地下室！”白式微估算錯了，她剛才晃眼看到外面的環境，似乎是在一個小院裏，很明顯這是一處郊區的小院：“你不想知道夜執事的下落了嗎？你不想知道我的同黨還有誰嗎？”白式微被透進來的光線逼得步步後退。
“你要是想說的話早就說了。你以為我會怕像你一樣的妖怪嗎？你們妄想改變七都城，妄想控制這裏的一切，可是我告訴你，什麼都不會變的。當大家知道你們的真面目，你們只會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你們永遠得生活在陰暗的角落裏，永遠見不得光！”翦秋手中的劍沒有停。
“我是長着尖牙，需要吸食血液才能維生，我是怪物嗎？為什麼把我變成這個樣子？我常常這樣問上帝。後來我得到了答案，怪物的定義不是因為一個人的樣貌，而是一個人的行為。”白式微擦掉嘴角流出得血：“你當我是妖怪，可我從來沒有害過人。我並不為自己所做的事而感到羞愧和內疚。相比起我而言，真正的妖怪是你們！吃人的妖怪從來都是人模人樣！”
“你說得再多也沒有用！你的死期就要到了，我不會讓你對夫人的計劃有一丁點兒的妨礙。”
木屑紛飛，一塊一塊的木頭掉落下來，一寸一寸的光線照射進來。白式微能夠躲藏的地方在變小變窄。再這樣下去，自己真的就要灰飛煙滅了！這般掙扎忍受的結果可不是為了灰飛煙滅啊！
她在尋找逃跑的方法和機會，她的目標只有一個，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無限的可能。
怎麼辦？怎麼辦？白式微心中打鼓。她內心慌張，但是表面上還是強自鎮定，她慢慢走到之前翦秋扔在地上的盒子邊，盒子已經完全暴露在太陽底下。白式微也不管自己的手臂會被太陽燙傷，徑直伸了出去，藍色的火苗在她的手臂上迅速燃燒，她咬着嘴唇把盒子拿了過來，然後用另一隻手慢慢地將盒子打開。
“你想幹什麼？”翦秋停下手中的動作問她。
白式微坐在地上，頭也沒有抬，望着盒子裏的鮮血笑了笑：“快要行刑的囚犯不是還能吃一頓好的嗎？叫什麼來着？”白式微想了想：“對了，叫斷頭飯是吧？我也是個即將上刑場的人了，這個就當作我最後的一餐吧！也省得浪費了你的一番好意。”說完她就仰着頭咕咚咕咚開始喝。
翦秋本來要阻止她，可是一想到她說的也對，索性就滿足她臨死前的這個願望了：“這就是你的命。”
白式微喝得一滴不剩，把盒子丟在一旁，撿起身旁的一塊斷木撐着站起來，她又朝着黑暗的地方走過去轉過身來對翦秋說：“我的命，我的命不在你的手裏。”說完從地上撿起一塊破布裹在身上以最快的速度沖了出去。
儘管有薄布擋在身上，但是這樣直接衝到陽光底下，也無疑是自殺了。
翦秋沒想到她還要繼續反抗，又怕她真的跑了，舉着劍追了上去。
白式微身上已經開始燃起藍色的火焰，破布也燃燒了起來，她喉嚨里發出低沉痛苦的喊叫聲，她突然停了下來，直愣愣地站在太陽下，像是等着被燃燒殆盡一樣。
翦秋收回了劍，但是由於剛才發力過大還來不及停下腳步，當她越來越接近白式微的時候，白式微一下子抱住她，以她為遮擋物，朝着牆壁底下的樹蔭處滾了過去。
等翦秋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的手裏只抓住被燒得剩下一半的破布，白式微已經不見了蹤影。
而翻牆而過竭力奔跑的白式微，腦海里只剩下了三個字：天樞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