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事業心

所謂事業心

衛樞抱着熟睡的溫軟嬌妻,眸光暗沉。

西北邊遠苦寒,他執掌兵部軍械處,每年的初冬是最焦頭爛額的時候。

皇上日日要過問進度,底下遞上的圖紙大半不入眼,他已日日泡在兵部衙門十餘日,熬了數個通宵。

三日前,家中長隨急急惶惶來報:林姨娘竟不幸難產去了。

他擔心家中失事,千急萬難的告了假回府,竟得知林姨娘是中了藏紅花,被人暗害的。

衛樞真真切切地感受了一把前朝勞心,後院起火的焦灼。

本想問明妻子緣由,誰知簡禎如火.葯桶一般一點就炸,兩人三句話沒說完又爭吵起來。

誰能料到,妻子竟一根白綾,差點弔死自個兒。

幸而她人無大礙,腦子也清明了不少。事急從權,不得不暫時託付侯府與她,趕回衙門處理軍械處積壓的公文。

此刻顧不得夜色正濃,摸着黑回了府。

他都習慣捏着鼻子替妻子收拾爛攤子的準備。那成想,府中早熄了燈火,一片靜謐,她在浴桶里睡得睡得一片安然?

衛樞瞧見了簡禎頸上的淤紫,嘆息一聲。

他盡量放輕了動作,把懷裏的嬌軀安放在軟榻上,欲起身拿帕子為她擦拭身體上的水珠,反被她一雙玉臂圈住了腰。

簡禎本能地趨向著溫暖,還拿臉蹭了蹭這分外契合的抱枕,露出幾分嬌憨的小女兒態。

衛樞低聲誘哄着拿下她的手臂,尋了塊厚實的絨布快速吸掉水珠,把人放在被子裏裹緊,在暖爐上一點點為她烘乾濕發。隨後放下床邊的帳幔,悄聲出了屋子。

“夫人醒來身子可好?”他壓低聲音問守在屋外的值夜丫頭,本是醇厚的音色透露出溫柔的味道來。

“夫人見了幾位哥兒姐兒。處理好林姨娘的身後事,在靈堂抱着大小姐守了半夜,三更方回來,所以精神有些疲憊。”

衛樞有些驚訝,他的妻子,什麼時候肯這麼低頭,為她素來看不上的姨娘與庶齣子費心?

他想着方才在浴房看到的,那張安睡的玉顏與毫不設防的嬌軀,不知不覺柔和了口氣:“夫人已歇下了,好好守着,莫要擾了她。”

小丫頭心下一喜,侍奉的丫頭裏,太久沒看到侯爺與夫人不爭不吵的待在一起了。

如此便好,他們這些做侍婢的,若是主子不快,自然沒有好日子過。她忙屈身,恭恭敬敬地應是。

衛樞略略安心,苦於尚且積着的一堆案牘,也顧不得換下被簡禎不小心沾濕的衣物,匆匆出去,翻身上了馬,輕快地消失在夜色里。

辰時初,天光漸亮,丫頭涼夏早早的在帳前恭候。鎏金的瑞獸香爐里點了慣用的沉水香,悠悠而上的屢屢輕煙,緩緩湧向這精雕細琢房舍的每一個角落,一洗夜晚留下的沉沉暮氣。

床上躺着的簡禎緩緩睜開了眼睛,初醒的她還帶着迷茫,無意識的抓住了在床前輕舞的帳幔,好一會兒才反應回來:

她離開了熟悉的時代,這裏,是平寧侯府。

好在侍立在旁的涼夏沒有讓她憂傷太久,一句話猶如驚雷,把發懵的簡禎徹底炸醒:“夫人,可要穿上褻衣起身?”

簡禎“哧溜”一聲把光裸的手臂縮進被子裏,終於發覺自個光着身子,抖着嗓子問:“我這是怎麼回事?”

涼夏一笑:“夫人高興傻了,侯爺昨夜三更,特地回來看了夫人,還囑咐奴婢們不許打攪。”

簡禎這下把頭都縮進錦被裏了,我的九尾狐奶奶,她倔強單身了二十八年,從沒被人看過的清清白白的身子呀,就這麼,就這麼······

"夫人,松鶴院還要去請安的。"耳邊是涼夏這個不饒人的小丫頭髮出催促聲。

她昨日確實交待,今天要早早起身,向原身的婆婆問安。

簡禎悄悄把頭探了出來,待到臉上的潮紅漸退,才伸出只白白凈凈手取了褻衣,套在身上。她回想了一下昨夜迷迷糊糊蹭到的身子,感覺到羞意又要抑制不住的上涌。

簡禎忙拍了怕自個兒的臉,勒令自己冷靜。原身的困境並不止於林姨娘一事,惡意下藏紅花的幕後黑手,婆婆幾乎為負的好感度,還有原身疏於治下的平寧侯府······

社畜簡禎下意識讓自己忙起來,好迴避那個突然冒出來的丈夫。

她並不想同他接觸。

用罷飯,她輕車熟路地帶着岑媽媽去了松鶴院,恭候在外,等着常嬤嬤通報。

堂內,侯府的老夫人徐氏正在側廳禮佛,她四十餘的年紀,尚且不見白髮,額前套了件昭君套,因早年喪夫,服色素雅。屋子裏一片靜謐,只有一爐檀香悠悠然然的燃着。

松鶴院的常嬤嬤悄悄地打了帘子,到老夫人面前通報:“老夫人,太太來了。”

“哼!”老夫人捻着佛珠的手突然一頓,“她來做什麼?”這是氣得狠了,媳婦進門她便痛痛快快的給了管家大權,這麼些年自問不曾刁難。

只這次,她太不像話,家裏姨娘意外橫死,她不查不問,一味與兒子大吵大鬧,一根白綾差點弔死自個兒。

不過……

“她真的乖乖在外等着通報?”

“夫人似是變了個人,昨日陪着宛姐兒在林姨娘靈前守了半夜。”常嬤嬤也很迷惑,這個夫人,向來是連句軟話都不會說的。

“要她進來吧。”

她只盼兒媳是真的悔改,來解決問題,而不是只會執拗的爭吵。樞兒並非無心之人,不會暖不熱的。

簡禎得了許可,默默的移步到西間佛堂,岑媽媽打了帘子,她往裏頭一瞧,婆婆正跪在蒲團上,虔誠的捻着一串佛珠。

簡禎也沒急着開口聒噪,靜靜地在婆婆身後的蒲團上跪下,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菩薩。老夫人對安靜的兒媳深感詫異,回身開口道:“韓大夫來為你診治,可有大礙?”

“謝娘關心兒媳,韓大夫說並無大礙,是兒媳太莽撞了,吃這一記教訓,也不冤的。”簡禎聲音嘶啞,恭恭敬敬地回答,語氣不失親昵。

“你不卧床休息,來松鶴院挨凍做什麼?”看到兒媳脖子上的淤痕,徐氏的口氣略有軟化。

簡禎覺察到婆婆的軟化,再接再厲道:“媳婦來向您請罪的。我太不懂事,身為當家主母,一則沒有看護好孕中的林姨娘,二則不該拋下喪事與二哥兒不管,一根白綾,不管不顧的要了結自己。讓婆婆受累操辦葬禮,讓夫君於政事中分心,都是媳婦的錯。“

“你為著妾侍,日日同樞兒置氣,實是不該。你出身大族,衛家聘你,是為宗婦,要表率一族,尊榮一生的。那些個姨娘,不過是個解悶的玩意兒,縱使生了孩子,也絕絕越不過你去,何苦為這些,妨礙你與樞兒的感情呢?“

簡禎對婆婆講出的話深感意外,這是向她保證,自己在府中的地位?

她不是原身,愛之深,妒之切,覺得委屈就要鬧。對她來講,衛樞不過是一個陌生人,她最多不過是為著自己在異世安身立命,真誠祝他長命百歲,好叫平寧侯府長青不倒,對他的兩位姨娘着實生不出什麼嫉妒之心。

她當下半是自證半是保證地道:“媳婦為著此前與夫君爭吵羞愧,也深覺自己待兩位姨娘過於苛刻,但兒媳沒壞到被豬油蒙心,去害府中子嗣與姨娘的性命。只要娘與夫君願意相信兒媳,兒媳一定痛改前非,徹查真相,好好撫育家裏的幾個孩子,決不再同夫君置氣。“

老夫人嘆了口氣:“我與你母親簡夫人自小相交甚好,也是看着你長大的,怎會不知你的脾性?你雖嬌縱些,但我知道你不是如此陰毒之人。府中有如此的小人藏在暗處,着實叫人難安。我年邁,精力不濟,還是由你,領了管家大權,徹查此事吧。“她甚是憂心的皺眉,拍了拍簡禎的肩,示意常嬤嬤扶起兒媳。

簡禎起身,不無感動地俯身允諾:“兒媳領命。“

“先別忙着答應,好好說說你打算如何做。”

“媳婦覺得,上策治本,下策製表。藏紅花物稀價貴,並非尋常之物,連這樣的東西都能被人夾帶,可見府中家規,定是有所疏漏。

這也是媳婦這些年不懂事,忽於治下。所以打算以此事為契,整頓侯府上下,務必使得人人各得其所,互為監督。”

素來神色寡淡的老夫人露出一個笑來:“這很不壞,極有一宗之婦的氣度。高祖皇帝的端敬皇后在我朝初年大治宮規,也是此理。你有如此胸襟,不囿於一宅一院,便去做吧。”

“兒媳領命,必查出謀害林姨娘之人。”

*

既然領了軍令狀,自然要儘力去做。

簡禎專註的在得意院的書房坐了一個上午,搜遍前世加班寫企劃書的功底,足足列了一冊家規,覺得連生澀的毛筆都順手了不少。

她修修改改,務求把侯府運作的猶如一架巨大的精密儀器,終於在午時勉強完工,丟下筆,疲憊的揉了揉額頭。

在一旁整理賬冊的岑媽媽見狀,細緻地為她錘着肩膀,溫聲建議:“夫人用罷午飯,不如把忱哥兒與寧姐兒叫來,陪着松乏松乏?”

簡禎想到白白胖胖,高高低低的小蘿蔔丁們,也是眼饞,只是思及從前原身區別對待,她皺眉:

“岑媽媽,宛姐兒與宜姐兒同樣是我的孩子。從前我不懂事,行事多有不妥,這一病我頭腦清明不少。

我既做了嫡母,就要一同疼愛他們。孩子們有什麼好與壞呢,不過是父母雙親疏忽罷了。此後,你莫要把嫡庶之分掛在嘴邊。”

岑媽媽張了張唇,卻在簡禎直直地注視之下不敢反駁,她只得把一肚子話咽下,應了聲:“是。”

“您是我最倚重的掌事媽媽,在下面人的眼裏,一舉一動都代表着我,還望您能擔待我。”

“奴婢一定奉夫人命行事。”岑媽媽侍奉原主多年,身為簡府的家生子,自是忠心不二。

“勞您明日把府中的四處門房叫來前院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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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前期是位刻板守禮的封建士大夫,信奉各司其職,恪守法度,沒得感情。

後期人設逐漸垮塌,別彆扭扭,可憐巴巴,無所不用地求和好。

就這樣啦,啾咪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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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毒嫡母還能洗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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