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初到
“洛棠風,此事先放放,有些事,我得跟你談談。”玄霜子一臉正經,停住腳步靠樹說道,“這王遲你可知他的來歷?”
“回師尊,弟子大抵知道。”洛棠風躬身行禮。
“得,你大可不必對我見外,算上你,我徒弟也不過五人,免了這套規矩吧,直呼我名也無妨。”玄霜子道,“你且說來聽聽。”
“他和我一樣是‘天機九書’的傳人,自小便被追殺,與他父母失散,但其實力強勁,也許是他家那傳書的緣故,他有三甲子的內力。”洛棠風如是道。
“那我倒輸得不冤……”玄霜子嘟囔道。
“師父您說什麼?”
“哦……哦,無事,你繼續講……”
“我在逸君城時被其識出,他卻只是與我過了幾招,之後便威脅我,使我與之一同出城。”
“過招,你可看出他用了什麼門路?”
“其他倒是普通,不過有一個手段倒是蹊蹺,他彷彿可以憑手移骨。”
“嘶……”玄霜子陷入沉思,“聽起來確實厲害,也極詭異,之前我是沒聽說,莫不是這十年間新興的什麼宗門的秘法?”
“徒兒倒是有一個猜測,師父可曾聽聞那越人仙谷?”
“嘿,倒也是,這手段,說不定和那些醫師有關係,只不過……”玄霜子低語道,“這越人仙谷應說和他有仇,他究竟是從哪兒學的——嘖,暫且不提,你可知他為什麼要幫你?”
“他說是因為我們同為九書傳人,偶然遇見我便覺同病相憐,一時動了惻隱之心,但又坦言也有自己私慾於其中。”洛棠風道,“雖是如此,徒兒也終是沒看出他為誰賣命,相處中,也不感覺其有惡意,倒是一個快直之人。”
“你這麼相信他?”玄霜子道,“我倒是有一個最壞的猜測”
“師父願講,徒兒謹聽。”
“既然不知其究竟所屬何方,那你可想過,或許他只是為了自己,畢竟這一切卻都像是全然安排好的,若是我沒猜錯,那應還有一人為其諫言。介於他對我們中州武林的關係,他恐怕想拿你的洛書譯本去投靠祁王,卻由於某種原因,一直不敢殺你,或者說,不能殺你。”
“我……”洛棠風有些茫然。
“當然,這是最壞的猜測,不管怎麼說,他畢竟也在這江湖的血海中渡了十年,自然是沒這麼簡單。”玄霜子繼續道,“他幫你的理由絕不會這麼單純,作為你的師父,我自然是要幫你調查清楚,反正你記住,小心王遲。”
“弟子……明白……”
“好了,走吧,師兄也說了,他晚上還有話給你說,就別耽擱了。”
二人一路向山下走去,洛棠風一路無言,他想找到能說服自己相信王遲的理由,可是一切彷彿都能解釋為一場“局”。
“他幫我,自是沒有這麼簡單,不過……”洛棠風想到,“應該也不複雜,我且細想一番,估計也能猜出個大概。”
“喏,洛棠風,前面便是道觀大院了,隨我進去。”玄霜子道,洛棠風抬眼望去,卻見這大院和山上山下的景色都不同,卻是好一番氣派,只見:
白石築牆,豎起四方格局。怪松招展,坐落四角方位。方圓五百尺,以灰磚黑石相分,大似圓陣太極。幽草間縫生,青若翡翠;青苔石邊染,綠似流錦。院外野花競探頭,葉間流光望欲穿。場上百餘小生聲如鍾,道是好個精神!
場地上的各個弟子統一地穿着白袍,背有八卦圖案。他們熟練地打着紀楠山的武功套法,無一拖泥帶水。跳步,沖拳,格擋等等動作卻是打得一氣呵成,剛勁有力,那叫一個風生水起。
眾人前面的人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亦着白袍,負手而立。短髮短髯也不是很茂密,眉頭應是皺久了的緣故,有一個“川”字形的溝壑,眼瞳灰棕,毫無生氣。他腦門寬大,膚如刻畫,卻甚是分明。很難想像,這個毫無仙人之姿的人竟也是“紀楠四賢”之一,道號玄動子。
“那是你師叔張良友,他平日待人較為苛刻,等會兒你上去可別忘了行禮!”玄霜子小聲囑咐道。
洛棠風點頭答應,玄霜子便引他進門,張良友瞥了一眼,視若無睹。
玄霜子上前對師兄行禮,道:“張師兄午好,這位便是觀主所找到洛易宣之子洛棠風,現在他也是我的徒弟,受觀主之託來讓大家認識認識。”
“參見師叔!”洛棠風拱手行禮,可張良友卻毫不理會。
“不必了,你的徒弟除了泠兒那丫頭外,一個比一個沒出息,我管他是什麼天機九書的傳人,在這時候介紹,莫不是什麼特例,我可不給你這個面子!”
“但畢竟是觀主的命令……”
“嘖!”張良友抬手示意讓弟子停下,又道:“少拿那傢伙壓我!”
“謝師兄……”玄霜子也躬身行禮,這讓洛棠風很是不滿,一是張良友的態度,二是自己的師父竟如此軟弱。
“眾弟子聽令,這便是穆寧城城主洛易宣之子洛棠風,從現在起,拜入我紀楠山,從師我玄霜子!”玄霜子喝道。
“嘁,就那傢伙?文弱書生樣兒,長得倒是個挺標緻的小白臉兒。嘿,我可聽說他父親是一個威震祁國的大丈夫,呵,卻有這麼一個兒子,真是辱沒了家風!”
“你沒聽說嗎?他爹好像是死啦!沒靠山他這樣子怎麼活?那不得靠我們紀楠山嗎?”
下面嘩聲四起,其實這些話都是張良友事先安排好的,目的就是為了挫敗洛棠風的銳氣。
張良友這才打量洛棠風一番,只見他身着藍衣白袖,為了不暴露身份,他在右洛家族紋處託人打了幾個補丁。他明眸如月,眉眼如畫,黑髮規矩地束着,鼻樑高挺,唇薄得恰到好處,文質彬彬,溫潤如玉。看起來文弱,骨子裏卻透出股硬氣。
“師父,不妨讓我與眾師兄弟切磋交流一下……”洛棠風輕聲說道,目無怒意,甚至沒有一絲雜感。
玄霜子轉而對張良友說:“師兄,我這徒弟想和你弟子過幾招,行吧?”
“呵!但打無妨,只是拳腳無眼,別怪我弟子傷了他便罷!”張良友輕蔑道。
洛棠風只是放下天闕尺,轉身便跳入大院中央,旁邊的人便隨即退在太極圖外。
“誰先來?”
“我先會會你!”一個年輕人上前道,“在下張文生,拳腳無眼,若有傷筋動骨,請恕罪!”
張文生擺好架勢,身態微伏,若蓄勢的毒蛇。突然他一躍而起,又如跳澗之虎,揮拳撲向洛棠風。洛棠風微轉身姿,眨眼閉眼,氣定神閑,用九宮玄身步躲開了。卻見那人借勢轉身一個掃腿,妄想打亂洛棠風的步法,卻不想洛棠風一個踩腳,便把他整個腳踝踩在地上,自己身法被擒住了,自是無法動彈。
再看洛棠風,目色如初,讓人捉摸不到他的想法,更看不出他的破綻,他將怒意隱藏在心底,這樣的他,彷彿無懈可擊。
“師叔說得對,拳腳無眼……”洛棠風不緊不慢地說道,把腳抬起來一腳重重地踏在張文生的大腿上,隨着一陣慘烈的嚎叫,張文生昏死過去。
“文生!大家一起上!殺了這混賬!”
一時間十幾個人一擁而上,洛棠風從容不迫,在人潮的攻擊下順勢躲避着,目色平靜,呼吸都沒有紊亂,隨即借勢各打一掌,只那剎那間,十幾個人便被打退了。
洛棠風轉身走向張良友,竟無一人敢上前阻攔,他抱拳半跪着對張良友說:“拳腳無眼,晚輩受教了!”隨即起身將天闕尺系在背上,又道:“剛剛他們打我用的功夫,定不是紀楠山的,如此切磋,前輩好自為之!”
“你這孽障!老子倒要你知道什麼是拳腳無眼!”張良友內力外泄,風沙四起,卻又想到洛棠風的身份,便惡狠狠地說道:“你這孽障!記住你今天說的話!”
玄霜子告退一聲,便與洛棠風一同離開,在他們將越過門檻之時,一個石子箭一般飛來,直衝洛棠風的腦勺,洛棠風不做躲閃,眼看就要命中,玄霜子一把抓住,捏碎石頭,迸發出一陣驚天的寒氣,霎時間,院外的山流聲隨着冰晶凝結之聲漸漸停止,院內所有東西都覆上了一層白霜。
“拳腳無眼心有眼,師兄,好自為之!”
玄霜子和洛棠風走出大院,頭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