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我沒跑路就出去靜靜
入夜,方片街的後巷,一股不傷筋不動骨的隱寒氣迎面而來,夾雜了28年裏,程大半熟悉過的每一顆碎星的味道。
曾經有1個月,程大半每天都從這條暗道出門,回家。後巷平時沒人打理,鳥糞、爛葉形成了天然的肥料廠,走一步陷一腳,狗尾草、爬上虎倒一上一下長的生機勃勃。後來喜哥和她的炸雞店開了張,幾盆熱水斷了野草的根莖脈絡,乾脆利落。
那會走暗道的原因,程大半接了個給某情趣蛋蛋寫推廣的軟文。連續幾天,都窩在閣樓興趣盎然地研究。
一日,房門突然打開,程爸爸程媽媽手挽着手送飯,也沒敲門。電腦屏幕上赫然,一對女女已乳波臀浪,春光乍泄。
接下來的一個月,程大半都避免和全家人接觸。老兩口顫巍巍的上來,把飯放在門口,一聲嘆息又扭了頭。
直到程爸爸騎車帶捲毛出去理髮,雙雙掉進了井蓋,形成家庭全新名場面,那事兒才算翻了篇。
程大半沒覺得自己的選擇,將把自己推向逃犯的定義。就像做小朋友們時,大家都排隊去滑很高很高的滑梯,自己害怕就會躲到樹林背後,被發現了就接着跑。體育課上,自己不敢跳鞍馬,就躲進了學校廢棄的防空洞,用一整節課的時間望天。
程大半隻是需要,隨便逃進一個地洞就好。不要成為高出的目標,不要被任何人看到自己的面目猙獰。
後巷,喜哥家大胃王炸雞店的招牌,還是那麼醒目。廣告牌直接立在了房頂上,美女喜哥修的雞骨架一樣身材,嘴裏塞着好吃的大雞腿。
人就是得包裝啊。倆人常坐在玻璃廚房,一起給塗滿腌料的雞排做按摩,她這麼說,程大半就撩起一把麵粉糊在她臉上。再教訓自己,彈更多的麵粉。然後哈哈大笑。
心酸。
夜色里,遠遠的,自家那輛粉色的小麵包車,還那麼喜氣洋洋地停在那。
七八年前,這輛小麵包還是乳白色,大半高考前,程爸爸為博個好彩頭特意上了新漆,後車屏上,毛筆蘸着釉彩,寫了紅色的必勝兩個字。如一種魔咒。告訴大半,她真的不可以辜負任何期望。
前幾年,程爸爸還靠小麵包偶爾拉拉5塊錢一位的黑車,這幾年,年輕人都用打車軟件,老客人坐着又怕顛,索性留在原地,當了個網紅合照的風景。
滿月夜,整條街都在受不安情緒的影響。
程大半數了數,必勝筆畫一共14筆,是個雙數。單數朝左跑路,雙數往右跑路。
騎上自己的破自行車,一路朝右,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