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萬茗回憶殺霍齊 挨罰連累長纓受傷

第15章 萬茗回憶殺霍齊 挨罰連累長纓受傷

這次襲擊的人顯然與唐府黑衣人不是一路,應該是北韃人埋在山裏的刺客。

唐煜邊走邊回憶早前看過的地圖。因為離開飛鉗鎮是被半吊在馬背上,沒有方向感,又不知跑了多遠,只能憑感覺走,沒行多遠,就聽見了人馬聲兒。

“別動,先藏起來!”唐煜抬起一指,兩人貓在一簇灌木下。因為事出突然,唐煜自己動作慢,長纓扶他一起。兩人蹲下時自然貼在一起。穿得少,這時變得格外敏感,長纓心跳如雷,呼吸有幾分急。為了遮掩,長纓努力抑制呼吸,憋得眼冒金星。

唐煜的喉頭上下一動,吞下口水也極力掩飾自己的異常。

待人聲兒近了,唐煜知道是自己人,趕緊喊了一聲,那萬茗立時帶人奔來。

“等下!脫一身衣服過來!”唐煜遠遠喊道!

萬茗覺得奇怪。因為婁四隻說唐副帥跟長纓走丟了,其他並沒多說。連去熱泉的事他都不知,如今聽說要衣裳,心裏直畫魂兒,隔着丈許,再三確認是唐副帥才脫了自己衣裳撇過去。

唐煜費力撿了衣裳,不想多看她一眼,朝她腳下一扔,“穿上!”

長纓接過,心知有了援兵,他又威風起來了,況且兵荒馬亂,她還真無處可去,遂聽命套上。

還沒等長纓把帶子系好,唐煜就叫人過來了。

萬茗一見唐煜傷成那樣先是一驚,再看長纓套着自己衣裳又是一愣。不知怎麼,心裏澀澀難言。

“愣着幹嘛?趕緊扶我一把!”唐煜黑着臉伸出手去。

光扶着哪成?早有士兵伐樹擔架把唐煜抬上了。

長纓主要傷在手上,萬茗幫她包紮了,又從懷裏摸出一份肉餅給她,眼裏一片憂色,“怎麼樣?你”

長纓把肉餅扯了一半給唐煜,唐煜不要,她心想自己是不是賤?不想耽誤吃東西,邊往嘴裏塞,邊對萬茗搖頭,逮空兒才說,“死不了!”

萬茗向空中發了信號彈,其他幾路人馬俱歸營。

回了營殿,劉軍醫跟常老頭齊上陣,對於直來直去的刀傷,劉軍醫更有經驗,唱方開藥,內服外用都招呼上了。常老頭負責長纓,查無大礙,把兩人遭遇問了又問才放下心來!

長纓本就宿在帥營側卧,待醫治完,常老頭兒又去了唐煜那裏探看,“唉,內敵外賊夠你小子受的!”

唐煜累極,已經睡了過去。夢中是一片火海,唐府的人喪命其中,那黑衣人如詭秘的黑夜,叫人抓不住,看不着,他四周突然寂靜,彷彿所有東西都已消失,巨大的仇恨與孤獨兜頭罩下,漫灌周身,苦痛難消!

婁四雖然是個半道跟班兒卻忠心耿耿,見唐煜內傷加外傷,自覺愧疚難當。長纓其實也是擔心的,夜裏趁人少還去看了唐煜一眼,不知為什麼,沒見到他覺得內心忐忑,總有牽絆;見了呢,又覺得白日裏他那番話着實恨人!什麼叫沒了閨譽,還有那眼神,恨不得離她八丈遠。

夜裏萬茗睡不着覺,在長纓窗下學貓叫,把長纓引了出來。長纓一臉不悅,“幹嘛?大半夜嚇死個人!”

“那你還敢出來?”萬茗眉梢上挑,一臉得色。

“我這算是忠心護主好不好?萬一又是刺客呢?”長纓搓了搓惺忪睡眼。

刺客?難道他就不怕嗎?萬茗眼上多了三分醋意。

“外面太冷,上你屋裏說去,走!”萬茗扯着長纓就往裏走,長纓一把甩開,“困死了,趕緊說,說完你走,叫人知道怪不好!”

萬茗一聽樂了,上下打量長纓一番,眼神頗玩味,“有什麼不好?”

長纓知道他想歪了,也不管那些,往腳下台階一坐,“少廢話,趕緊說!”

萬茗搖搖頭,“攀上高枝兒就是不一樣啊,現在有唐副刷護着,就不拿昔日兄弟當人嘍!”

“少矯情,到底啥事兒?”

“寧王的事兒!想不想聽?”萬茗之前對長纓看寧王的表情趕到好奇,這會兒就想賭一賭這人是不是真的對寧王感興趣。果不其然,長纓打起十二分精神,“早前你不說,三更半夜的突然說起這個?”

萬茗用手摸了下鼻子,其實他只是想找個借口多跟長纓待一會兒而已。想了想,抬頭看着天上半月,嘆了口氣,“我是被王府趕出來的!”

“嗯?你犯了什麼錯?”

“我本是王府幕僚,王爺是個胸懷寬廣之人,他廣納群賢,府上賓客雲集。可賓客里也不全是好樣的,其中有個叫霍齊的人,是個浪蕩子,他時常偷我汗巾子,人前說我怎麼怎麼勾引他,人後威脅我與他作那起子下流事,我一氣之下將他引到城外樹林殺了。”

“殺了?”

“嗯,霍齊父親是麗州知府,不知怎麼告到聖上跟前,按說殺人償命,我本難逃一死,可寧王好說歹說,給我求了一命,只將我逐出府去。可惜王爺還是相信了那些人的話,以為我是個......”

“是個什麼?”

“是個斷袖”萬茗說完這話,耳根一紅,又轉頭盯着長纓看她臉色。

長纓噗嗤一笑,“我當是什麼,斷袖有什麼了不得的?”

“你真認為沒什麼?”萬茗耳根上的紅迅速蔓延到了臉上,突然眼眶一熱,有種被理解的心酸。

“只要活着,想那麼多幹什麼?”長纓拄着腦袋看天上的月亮。沒有烏雲遮擋,沒有狂風攪擾,夜空像倒立的黑潭,沉靜又曠遠。“我是從唐府出來的,一夜大火,該死的不該死的,沒了個七七八八。記得還有叫青苔的丫頭,比我還怕死,總說有口飯吃就是享福的,人各有命。我覺得她說得不錯。想太多,就是吃飽了撐的”

“那個叫青苔的丫頭,你喜歡她嗎?”萬茗看着長纓的嘴角露着笑,心裏泛起醋意。

“喜歡啊!可惜不知她死活。所以說嘛,人和人有時候很近,突然又會很遠,今天哪管得了明天的事兒呢?”長纓長長打了個哈欠,眼睛上一片迷濛,“趕緊睡覺去吧,還說跟我談寧王,說了半天不都是你的事兒嗎?”

“你那麼在意寧王是為什麼?之前聽他們說你管寧王叫廖辰?廖辰又是哪個?”

長纓本困得不行,這會兒聽到廖辰復又清明幾分,“廖辰嗎?他對於我來說是個很特別的人。寧王叫什麼?”

“寧王的名諱豈是你我能提?”

“有什麼大不了,我早知道他叫趙禾了,他還有別的名字嗎?”

“噓!那我可不知了!廖辰到底是誰啊?唐府的人嗎?”

長纓哈欠連連,“不說了,困死我了,大哥你放了我吧!唉,別拉我啊,那邊,您那邊走好!”長纓不想再耽擱,在這麼嘮下去天都要亮了。她的傷不重,聽說新軍校尉里有個射箭厲害的,明天還要拜師求藝去呢。

“好,我這就走了,你好生休養,明........”

“少啰嗦,明天見!”長纓轉身走了。

萬茗呆愣愣地站在營房下,神情央央不快!往回走的路上,他反芻一樣地咀嚼長纓的話。人該活在當下,不要想太多,那麼多的人,誰是誰的茶資,誰又是誰的過客?反正大家都說他是個斷袖,索性就當個斷袖就好了!

這一夜,萬茗驅散了內心陰霾,有了目標,人就變得格外神采奕奕。當長纓找到教授射藝的石校尉時,萬茗也一齊求教。

石校尉百步穿楊,箭無虛發。在他的教導下,已經有不少新兵嶄露頭角。眼見着新來的長纓連弓都拉不開,不免讓人小瞧了去,不知誰說了句,“油麵小生,弱如雞仔”軍營里頓時鬨笑一片。

萬茗怒了,“有什麼可笑的?”其實說起油麵小生,萬茗倒更像。長纓只不過是身材瘦小些,長得卻談不上好看。

早混得熟識的新兵見萬茗急不可耐地維護,更加調笑,“呦,咱們說長纓,萬茗不樂意了!”周圍人聽了這話,吹哨的吹哨,嘲笑的嘲笑,氣得萬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長纓卻不搭理那些,拿起一把把弓,挨個試。試了十多把,沒一個拉得動的。石校尉是個不愛說話的,手把手教了一番就再不管了。靶場上說笑的說笑,射箭的射箭,自是一番喧囂熱鬧。只不過沒多久,空氣一瞬間變冷,周遭安靜得叫人嚇了一跳。原來不知何時,唐煜立在那裏,婁四跟五目冷眼侍立在側。

“恣意喧嘩,場上所有人負重走四十里,最末兩個就別回營房了!婁四!”

“在!”

“準備好軍籍冊,給我清人!”

“是”

石教頭督導不力,致使軍紀渙散,自然也要領罰。嘴上雖然嘟囔幾句,到底人家是副帥,只好帶着一干小兵兒,一人抗根木頭繞圈跑。那木頭約一人長,足有一人重,萬茗挑揀半天才尋到一根稍微細點兒的,“你能行嗎?”萬茗一臉憂色。

“不行怎麼辦?他都要清人了”長纓把木頭豎在地上,找中間位置扛起,那木頭壓得她站不穩,打了好幾個醉步。

萬茗頂起自己的,就用一頭兒暗中挑着長纓肩上木頭的另一頭,希望能減輕點她負擔。可這樣一來,平衡就被打破,長纓木頭掉在地上砸在腳上,疼得她眼裏直川淚花。萬茗趕緊上前察看,喊着要去找軍醫。

“磨蹭什麼?能抗就抗,抗不了走人!”頭上唐煜毫不留情地喝道。

萬茗壯着膽子頂嘴,“您怎麼能這樣?她好歹跟您同生共死過?”

“這裏哪個不是跟我同生共死過?”唐煜冷眼一掃,圍過來瞧熱鬧的乖乖受罰去了。奇怪的很,明明唐煜才是個十八歲,可能因為身材好大,更是他身上散發出的將帥之威,叫人不敢小瞧了去!

“抗就抗,有什麼大不了的?”長纓聳肩甩落了萬茗的手,咬牙站起來扛起木頭。

小小身板兒直打晃,就這樣長纓硬撐着跑在隊伍後面。唐煜不想再看,向婁四道,“你看着!如果徇情,一起受罰”婁四領命應了。

受罰又不是被攆走,婁四得令后悄悄讓人幫長纓卸了木頭,意思意思就得了。誰知長纓不幹,倔得像頭驢,眼見着她嘴唇都咬出了血,婁四隻好親自跑過去小聲兒道,“我說長纓,差不多得了啊”

長纓斜了他一眼,繼續一瘸一瘸向前跑。汗水迷濛了雙眼,耳里一陣陣嗡鳴。還有一大半沒跑完,堅持,堅持…

婁四看不下去了,拎了一個小兵叫去找常老頭。常老頭本在查驗新進藥石品質,聽了信兒老大不樂意地過來。等把長纓喊下來,一看她腳確實傷得不輕,“你是存心要當個瘸子?”

瘸子?長纓一愣,繃緊的那根弦被無聲斬斷,真要瘸了可完了。“常老頭兒,常阿翁,快幫幫我!我不想瘸”

常老頭叫人抬來擔架把人擔走了。萬茗本想跟着,婁四兩眼一瞪,“都你惹的禍,回去抗你木頭去”

萬茗心裏又急又慌,腳上隱隱發力,終於跑在隊伍前邊,第一個完成受罰,直叫那些莽漢看得汗顏。

強者有權,要是自己也能像唐煜一樣就好了,可那個人是人嗎?心思海一樣的深,隨便一算計就是幾萬人的性命!叫人嫉妒又畏懼!但長纓說他跟她有仇,現在是想盡辦法趕她走人呢!要是長纓走了,自己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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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纓香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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