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苦竹筍

這次，湯成仕召集全所職工大會，對曾毅的專題猛烈炮轟，湯成仕預先作了深入的考慮，還進行了比較準確的預測：

其一，自己通過王靈、高紅星等人，在不同的時間、地點、場合，長時間對曾毅進行的宣傳戰，已經取得了比較好的效果，使教科所的人們在心裏上都覺得：曾毅此人，真的是個“虛偽者”，對人很虛偽，很壞。從而把曾毅完全在全所職工面前孤立了起來，使他在自己的任何進攻面前，都沒有多少反擊的基礎。

其二，自己多年來，通過提拔中層、職稱評定、評定優秀、發展入黨、靈活發放計劃外經費等等，培養了一大批既得利益者，為自己贏得了全所很大一部分人的歡迎，建立了陣容極為強大的同盟軍。而普通的職工，他們無不為了自己的利益，有求於我湯成仕。並且，在現實生活中，誰個人不是只掃自己門前雪的呢，尤其是知識分子更是如此。所以，對於自己孤立曾毅的政策，也就不感到意外，進而習以為常，麻木不仁了。

其三，自己通過收買－－不，不叫收買，而是通過讓王靈等人去對甫小高進行思想教育，讓甫小高棄暗投明以後，利用緊挨曾毅座位的有利條件，引誘其吐露一些思想上的問題，這比通過初中室負責人王靈等人，與曾毅的正面接觸要好得多，往往能夠得到有關曾毅真實思想的材料，從而變成自己向他進攻的炮彈。

其四，在這種突然召開的職工大會上，進行對曾毅的襲擊，對手往往是沒有準備的，具有比較強烈的突然性，就象當年德國襲擊蘇聯一樣，對手的反擊在短時間內幾乎是沒有的，往往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因而成功肯定是必然的。

果然不出所料，曾毅在這次專題批判會上，沒有進行絲毫的反擊，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本人對他的批判，洗耳恭聽－－痛快，甜蜜！甜蜜，痛快！

她想：誒，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在會議上竟然說出了那麼多尖酸刻薄，上綱上線的話。這幾天的曾毅，必定在思想上是多麼的痛苦啊！說不定，他在這樣經濟上受損失，工作上被壓制，政治上被遏制，職稱上被阻斷，交往上被孤立的情形下，會完全睡不着，逐漸－－不，應該是很快成為瘋子，成為精神病人呢。如果是這樣，那才更讓我痛快呢！－－如果是出現了這樣的結果，我一定好好地端着刀頭、貢品，好好地感謝菩薩，感謝各種妖魔鬼怪呢！－－哼，誰個如果要不聽老娘的話，或者說想與我作對，犯上作亂，影響我在職期間的最後得名得利，影響我和楊材的名利競賽，這就是下場！下場！！

這天，湯成仕在上班的時候，她的手機鈴聲響了：

“喂，是誰？”

“是我，李小惠啊！”

“哎呀，竟然是我們小惠啊，我們一直都想來看望你，可惜由於時間比較忙，一直都沒有成行。－－你現在的情況怎麼樣啊？”

“一切都比較好，現在，鄉鎮的工作，主要是年底工作。由於我負責的是教育這一塊，相比較而言，事情要少一些。”

“呵，是這樣的。－－這樣吧，我準備在下周到你們鄉來一趟，既是來看望你，也順便看看你們江靜縣高山鄉中學，對高山鄉中學進行教學視導。”

“謝謝。”

湯成仕想：這個人去高山鄉接近一年了，自己由於忙於創收，忙於和楊材的夫妻“競賽”，還從來沒有想到過她的問題呢，更沒有想過她究竟混得怎麼樣了！沒有想到，她竟然在就要結束下派的時候，給自己打起電話來了。現在，自己既然已經答應了她，還是隨便去看看吧。－－反正把它當成一次工作，不就敷衍過去了嗎？雖然不能直接為夫妻名利競賽得分得利，但是，應該問一下，那裏有沒有什麼可耍的地方，去那裏耍耍玩玩不是很好嗎？於是，她問道：

“你們高山鄉有什麼名勝古迹沒有？”

“名勝古迹沒有什麼，但是，這裏民風淳樸，人們熱情好客，而且沒有什麼工廠，污染少，空氣比較清新。”

“呵，是這樣的。那……那……那好，那好。我們爭取來。”

之所以說“爭取來”，是因為湯成仕覺得多少有些後悔了：原來那裏是不毛之地，沒有什麼可看可玩的呢。－－怎麼就隨便說了去那裏呢。既然說了，那麼現在唯一的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夏款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2012商城淘寶網女裝春裝連衣裙淘寶網女裝商城購物www.suduwo.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冬裝羽絨服淘寶網女裝天貓商城淘寶網天貓商城淘寶網女裝秋裝購物www.pingjiatao.comwww.taohu8.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www.tmalsc.com淘寶網女裝冬款，就是看那裏有沒有什麼土特產了：

“那你們那裏有什麼土特產沒有呢？”

“哎呀，那可就多了。－－我給你說吧：有吃方面的，還有醫用方面的，尤其是這裏的苦竹筍，又大，又白，又嫩，既是美食，那簡直可算是中國的一絕呢！”

由於聽說有土特產，湯成仕的神經頓時興奮了起來，她想：去高山鄉雖然不能直接創收，但是，也可以得到或多或少的好處，因為這也是創收的變相形式嘛，也便於未來和楊材“競賽”的時候，自己始終處於一個有利的地位，因此，一改剛才的後悔和猶豫：

“啊，有這樣的事嗎？－－那就好！那就好！這次，我一定會組織初中室的教研員都來，好好地配合鄉里和學校，為鄉里和學校進行教學方面的視導服務。”

“謝謝。－－那我們就恭候所長的光臨啦！”

“好，再見！”

在經過粗略的準備以後，湯成仕率領初中室的教研員，直赴江靜縣高山鄉中學。

高山鄉由於處在高山地區，自然條件比較惡劣。這裏，除了大山，還是大山。由於過去的嚴重亂砍亂伐，水土流失相當嚴重。高山鄉的鄉政府，位於鄉場的東頭，中學則位於距離鄉政府100多米的地方。

教科所一行人的到來，打亂了鄉場舊有的寧靜。在鄉政府的大門口，掛着一副大大的橫幅：“熱烈歡迎市裡領導和專家光臨我鄉檢查工作。”當教科所的人員剛剛抵達時，在鄉政府的大門口，便逐漸圍攏了不少圍觀的人們。而鄉政府的人們，則紛紛幫助教科所的人們，把他們所帶來的禮物－－主要是一些教參教輔類書籍，搬到學校去。

鄉政府黨委書記劉舉、分管教育的副鄉長李小惠、中學校長蔣緣等，熱情地向湯成仕及其一行人圍了上去，問寒問暖，熱情歡迎：

“你們一路上辛苦了，冷着了，勞累了。”

當晚，鄉政府為遠道而來的客人接風洗塵。

在一家小小的飯館裏，有兩張桌子擺滿了以豬肉為主要原料做成的菜肴。在這比較寒冷的冬天，這些菜肴所冒出的香味，撲鼻而來，勾起了不少人們的食慾。

但是，湯成仕卻沒有這樣的感覺。近段時間，湯成仕幾乎頓頓都是在山珍海味中度過的，看到這次的接風，竟然是比較低檔的一些豬肉，心中不免有所不滿起來：這樣的一些東西，就想款待我，也不看看是什麼時候。如果是60年代的困難年代，那我湯成仕一定會毫不客氣的。可現在都是吃“陸”、“海”、“空”，吃黃金宴，吃野生動植物的時候了，還給我來這樣的一些東西，簡直是把我當成“鄉巴佬”了呢。如果要我變得這樣“土氣”，給我做點你們當地的土特產吃，不就行了嗎？

見到湯所長沒有吃什麼東西，劉舉、李小惠等等黨政領導人的心裏，不免有些着急起來。於是，對湯成仕問道：

“湯所長，今天這飯可能太不合您的胃口了吧！”

“不，好吃，好吃。－－只是有點鋪張浪費了。”

“湯所長，這些都是我們當地的一些農產品，就只有這些東西呢，實在是談不上什麼浪費呢！”

“呵，這是你們的土特產？”

“是的，這些都是。另外，我們這裏還有一樣東西，是其他地方的土質不容易種出來的，……。”

“那就是苦竹筍，是不是？”

“是，是，湯所長對我們鄉簡直是太了解了。”

“書記、鄉長，還有中學的蔣校長，今天我在來這裏的路上，看到鄉親們都還不富裕，後來知道鄉里的財政收入也很緊張，我就在想：你們能否不這樣破費，節約一點呢？”

“湯所長說得對，說得對。我們一定遵照您的指示去辦！”

“那好，從明天起，我就請求書記、鄉長、校長，給我搞點比較簡單的一些食品吧！－－比如，象苦竹筍、豌豆苗之類的小菜，粗茶淡飯就行了，一定不要這樣鋪張浪費。”

聽到這樣的話，書記、副鄉長、校長3人的臉上，流露出了一絲難以讓人覺察的痛苦狀，但很快，他們的臉色都恢復了正常，書記劉舉說道：

“好，好，我們一定盡量爭取為湯所長，準備一些這樣的粗茶淡飯。”

“對於這樣的粗茶淡飯，我建議，不是爭取的事情，而是要落實下來呢！”

“好，好。一定照辦！”劉舉向在座的李小惠、蔣緣遞了一個眼色，答道。

晚飯後，鄉政府的黨政領導和蔣校長，把湯成仕及其一行人，送到了鄉場上唯一的旅館，並為湯成仕買來了街上僅有的一點水果：有一大瓣香蕉，一小膠袋皮子已經打皺、雞蛋般大小的蘋果。待把湯成仕他們安置好后，方才慢慢離去。

在路上，劉舉不無憂慮地說：

“你們剛才都在飯桌上聽到了吧：湯所長要吃我們的土特產苦竹筍，另外還要吃點豌豆苗呢。我知道，在這個季節，在我們這樣的高寒山區，苦竹筍起碼還有四、五個月才能出世，就是豌豆苗這樣的東西，也都還要一段時間呢。－－大家想想主意吧！”

“她的這個低標準，實際上是嚴要求，真是有點考人－－可惜，這兩樣東西，我們這裏現在都沒有啊。”蔣緣說道。

“我想：這樣吧，明天派一個鄉上的辦事員，到附近的其他鄉場上去看看，看那些鄉場上有沒有。如果有，就買一些回來。”李小惠說道。

“鄉政府這幾天，可沒有多少人呢。－－那你們學校派一個老師去跑跑吧！”劉舉對蔣緣說道。

“行，既然鄉里抽不出人來，就在我們學校抽一個老師去買菜吧！－－反正都是因為上級來人了。”蔣緣說道。

第2天，蔣緣讓教導處主任，查了一下學校的課程總表，從中找了這天課程相對較少，年齡又比較年輕，腦瓜子又比較靈活的老師汪林化，隨即，緊急通知他到校長室去接受要事安排。

“蔣校長，有什麼事情嗎？”

“是這樣的－－市裡來的領導湯所長，因為想吃苦竹筍和豌豆苗，可惜我們高山鄉這個小地方，目前又沒有這樣的一些東西，因此，學校安排你去附近鄉場上跑跑，迅速購買一些苦竹筍和豌豆苗回來。”

“那這些東西，說不定附近的鄉場上也沒有呢！－－如果沒有，又怎麼辦呢？”

“就再去縣城吧！－－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再貴的價錢，我們都要儘可能地把它們買到手。”

“行。那我的課程怎麼辦呢？”

“課程，由教導處負責給你調整好。－－你儘管放心去辦事好啦！”

“那交通怎麼辦呢？－－是坐班車去，還是租車去呢？”

“坐班車，可能在時間上不太忙得過來，－－就租一個汽車去吧！”

“鄉場上只有一部大解放卡車，並且一天的租金，起碼要接近800元呢。”

“800就800吧！”

“學校哪裏有那麼多的錢呢？－－我們已經是3個月沒有關到工資啦！”

“就再熬一陣吧！－－等把這個棘手的問題處理以後，再說吧！你把菜買回來以後，就直接把它們運到街上的餐館裏，再回校。”

汪林化有些不情願地接受了這個艱巨的任務。他想：自己的工資，這麼長時間尚且沒有得到，卻要花費這樣大的開支，去購買一點小菜，這樣做划得來嗎？

牢騷歸牢騷，汪林化還是以最快的速度，租來了汽車。接着，就向學校的出納借了一筆錢，到高山鄉附近的其他鄉鎮去買菜去了。

連續去了幾個鄉場，汪林化都沒有買到苦竹筍和豌豆苗。這時，已經是快到中午11點，他只得叫司機把車直接開到了江靜縣縣城。他幾乎去了縣城的所有菜市場，可惜都沒有苦竹筍，但是，卻花50元錢，買到了一筐計11斤，從外地運來銷售的豌豆苗。汪林化想：總算沒有白跑這趟路，回去也可以交差了呢。這點豌豆苗，真是豆腐都變成了肉價錢呢。如果要算這點豌豆苗的價錢的話，起碼每斤至少要值100元呢。－－因此，他在心裏把這些菜叫做“特菜”。

當汪林化趕回高山鄉時，已近下午5點了。他把這些來之不易的“特菜”交到了街上唯一的餐館裏。然後，就按照校長的要求，回學校了。他看到，學生們正在陸續地回家，而老師們卻沒有見到呢。他想：往日這樣的時候，學校已經是放學，而老師已經是可以回家了。但今天，由於有市裏的領導和專家光臨，顯然，他們是到會議室去開會了，去聆聽湯所長及其他專家們的視導和檢查呢。－－這樣好的事情，我也應該好好地聽聽，好好地提高呢。

於是，他向會議室走去。在門外，他聽到一個莽聲莽氣，粗聲粗氣，似男似女的人的聲音傳了出來：

“……總的說來，今天我們通過聽學校老師的課，檢查老師的教案和學生的作業本，召開學科的教研組座談會，知道了你們學校在教學的各個方面，都有許多值得肯定的地方。但是，在教學管理上，也仍然還存在着一些問題和漏洞，主要有以下幾個問題：第一，應該要進一步按照大綱和教材，開展多層次，多形式的教研組活動，使老師們進行有目的，有計劃的教學；第二，應該加強對老師的工作考勤，這個事情，我建議可以進行嚴格一點。為什麼這樣說呢？因為，我今天到課堂上去聽課的時候，就發現了有一個班的老師，不在課堂上。過後，我問了一下學生，學生說不知道；我又問了其他的一些老師，據說沒有去上課的該老師，是去街上買菜了。大家想想：作為教師，在上班時間去買菜，把學生丟在課堂上，這是多麼的不應該，－－這是嚴重的失職。因此，我建議學校領導，對這樣的事情應該解決制止，嚴厲地懲罰。只要重重地懲治過一個，兩個……一次，兩次……殺雞給猴看，其他的人往往就會比較乖乖地自覺遵守規穀制度了；第三，……。”

“上班時間去買菜，把學生丟在課堂上”，這難道是指我不成？我為了你們市上領導吃上稀有蔬菜，已經勞累了一天，難道還要批評我，並且竟然還煽動學校領導懲治我么？－－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最後是學校領導發言，彙報了學校的基本情況，並表示一定按照湯所長的指示去貫徹執行。再后是鄉里的劉舉、李小惠發言，他們都把各自負責的高山鄉的工作進行了總結性的彙報發言。

散會後，已經是吃飯的時間了。這晚的晚飯，在平時的菜肴中，增加了一道“豌豆苗湯”，其綠色、清香的特色，令人嘴讒不已。湯成仕雖然吃上了豌豆苗湯，但她的心裏仍然感到不是完全的滿意。待吃完晚飯後，湯成仕悄悄地把李小惠拉到一旁，說道：

“明天，我們就要回江州市去了，那你能否叫鄉政府給我準備一點苦竹筍呢？”

“這個……這個，我一定給劉舉好好地商量一下再說。”

“這有什麼好商量的呢？－－你說了，不就行了么？”

“這是一件大事。－－我一個人顯然是做不了主的。”

“小惠啊，你下派的時間馬上就要到期了，很快就會回來的。而一旦回來，我們就又會共事的。”

湯成仕之所以說出這樣的話，其意思，其潛台詞就是說：你李小惠回來后仍然是我的部下，仍然得接受我的管理。而現在，你這樣給我搞點苦竹筍，難道不是很輕而易舉的嗎？你今天不給我方便，我明天又怎麼會給你方便呢？

“湯所長，這個苦竹筍，我一定盡量設法給你搞。”

“好吧！”

第2天，早飯吃了以後，就要上車返回江州了。－－湯成仕盼望着，在這個時候，能夠有位領導，當然，可能不是領導－－因為，領導是不一定會幹這樣的體力勞動的，會在這時突然出現，給她抱來一大抱苦竹筍，不，是挑來一大籮筐－－籮筐裝得滿滿的苦竹筍。

一會兒，鄉里為教科所聯繫的中巴客車已經到來了。為了得到一個較好的位置，湯成仕第1個上了車。直到這時，她看到前來送行的一大群人中，仍然沒有任何人帶有苦竹筍之類的東西，不禁有些失望起來了。湯成仕氣鼓鼓地把自己的行李包扔到了座位上－－她實在是害怕別人把自己的好位置坐去了，又下了車，悄悄地對前來送行的李小惠說道：

“別忘了給我搞點苦竹筍回江州市來！”

然後，又對送行的蔣緣大聲地說道：

“你們學校總體上是不錯的，但是，不要忘記了對那位曠課老師的嚴肅處理，一定要殺雞給猴看。”

這時的蔣緣，不知道湯所長在面臨自己即將離開高山鄉的時候，都還念念不忘用給他人以處分，這使他感到十分的意外，因此，意味深長地說道：

“我們一定會把該處理的老師處理好的，敬請湯所長放心！”蔣緣一語雙關地說道。

……

有“打油詩”云：

領導視導高山鄉，

校內校外為她忙。

冬天哪來苦竹筍？

豌豆青苗亦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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