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13 墓碑前
今天,太陽照常升起,劃破黑暗,名破曉。
今天,是那場災難過去后的第二天,人們沒有被痛苦所擊垮,卻沉溺在一片悲傷之中。明明有太陽,卻沒有意思溫暖......也罷,這初升的太陽光線要想讓歷盡災難后的人們獲得溫暖本就很難,反正只要光還存在着,就已經足夠了。
海洋中,有金字塔的輪廓,那是TPC遠東總部基地,那裏的一切在海浪的翻湧中慢慢擴展、風化、逐漸消失,以浮塵的形式停在這灰白間,之後,一點點沉澱——塵埃落定,發現沉澱出的,是那同樣灰白、屬於歷史的過去。
以往在這裏都能聽到風吹過海面的聲音,以及海鳥的鳴叫,但現在連鳥叫聲都聽不到了,四下突然變得好安靜......
麗娜坐在病房裏,心中一遍一遍否定着殘酷的事實,感覺那時的自己就彷彿在盛大熱鬧的狂歡后的遺迹里,瘋過喊過後每一根神經都涼的徹徹底底,致使現在,連時間都消失不見了......
麗娜看着天色,剛剛天亮卻有一層陰影,或許等陰影過了就會有彩虹,但是災難過後“他們”再也回不來了。
輕輕拍打了一下臉龐整理自己的思緒,明明作為GUTS的精英,早就該做好這種心理準備,但當情況真的發生了,真的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所以說......
“大古,求求你,快醒來吧......”
看着病床上昏迷的大古,麗娜希望別再有意外發生了,如果他真的用生命拯救了所有人,那麼就不要再發生了......
“唔......”
一道低沉含糊的聲音驟然響起,麗娜聽得出那是大古的聲音,轉眼看向病床上躺着的青年,連聲呼喚道:“大古?大古!”
“麗...麗娜......”
這一聲蘇醒的鳴聲在麗娜耳中猶如天籟,她又看到大古那張略顯滄桑臉龐的眼皮微微顫動,是眼皮下的眼球在活動。
“麗...Leader!!!”
一聲爆喝,大古猛然從床上彈起,微露的眼睛極不習慣光線的刺激而皺住。麗娜看到他那久違的眼睛神光,頓時松出一口氣,雖然她以為大古在喊自己的名字,但是聽清”Leader“這個詞后,她的表情從一開始的欣喜若狂逐漸變得陰鬱。
蘇醒后的大古意識有些沉痛,他不着急再睜開眼睛,而是先理清混亂的記憶。他還能記得與父母重逢后所構建的心靈支柱,還記得自己聽到了宗方指揮的聲音,記得自己對黑山羊幼崽的最後一擊......
他的記憶,止於爆炸后一片刺目的白光,止於宗方指揮的最後一句話,那個時候,他好像看到宗方指揮在一片芒白中溫柔的望着自己,接着有些不舍的閉上睏倦的眼睛,逐漸消失......
“為什麼那個時候,會聽到宗方指揮的聲音?”
“大古?”
“指揮他...知道我是迪迦奧特曼了嗎?”
“大古!!”
一聲呼喊,將大古的意識帶了回來,他再次睜開眼睛,看到自己身處TPC的醫療室,在窗外,是不怎麼明亮的光線,還有風吹動着海洋——在一旁是無比擔憂的麗娜。
“麗娜......”大古晃了晃腦袋,讓自己的意識再度清醒幾分。“災難已經過去了嗎?”
麗娜點了點頭,大古又問:“那人們都平安無事嗎?板橋小姐...還有葉凡呢?”
醒來的第一件事是先關心別人,麗娜也回答說:“災難控制在最小程度,板橋小姐很安全...葉凡他,沒有和我們一起回來,但他很安全。”
聽到這,大古鬆了一口氣,接着望向麗娜,有些猶豫。
“那......指揮呢?”
“......”
“指揮他...“麗娜沙啞道,眼睛無神,”犧牲了。“
大古茫然的看着麗娜,腦海中一片空白。
”我本來以為,是迪迦救了我們。但事件結束后,從抓捕的異教徒口中得知,是指揮獻祭了自己的生命,和那隻怪獸...那塊石板合為一體,這才將我們從痛苦中解放。“
大古這裏沒有說話,眼眶通紅。他清楚這種滋味,淡淡的說:”他承受了世界上所有的痛苦......“
麗娜紅着眼,點了點頭。這一刻,大古再也支撐不住癱倒在床上,彷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
原來,與父母再次重逢並不是因為自己找到了內心光明的種子,而是指揮他...犧牲了自己,讓自己明白了心中還隱藏光,讓自己建立起心靈支柱再一次站了起來。
為什麼那時候會聽到宗方指揮的聲音?
為什麼那時候宗方指揮知道自己就是迪迦?
為什麼那個時候他讓自己不要猶豫?為什麼他讓自己攻擊?為什麼那個時候的黑山羊幼崽有些奇怪?
這一刻大古終於明白了,是宗方指揮知道自己沒救了,只能通過犧牲拯救大家,所以他才會告訴自己攻擊,朝他攻擊......
是自己,親手殺死了宗方指揮......
大古呼出一口氣,蒼白的天花板彷彿滴流下了鮮血,有腐臭味在空氣中濃烈起來,讓他漸感有點窒息。
他不敢再去想了,也沒有臉再去想。即使是宗方指揮讓自己那麼做,可是親手殺死重要夥伴的罪孽,還是有些無法承擔。
”帶我去見宗方指揮......“
過了許久,大古才說出這句話。麗娜沒有發言,只是點了點頭,她帶着大古坐上了夏洛克車,駛出TPC海底隧道,來到TPC的陵園中,這裏是無數為人類和平奮戰的英靈安息之地。
剛進入陵園,大古就看到裏面站滿了人,大多數都是熟面孔,比如澤井總監、吉岡局長、隊長還有GUTS的其他夥伴,還有些生面孔。
陵園裏面一片幽靜,宗方指揮的墓就在他們面前。明明宗方指揮的送別儀式已經結束好一會兒了,可是那些祭拜的人沒有一個離開,一直從晚上站到現在,眼裏都是通紅的。
這個時候,大古默默走到宗方指揮的墓前,墓碑前還擺着無數朵鮮花,幾乎快要把墓碑蓋住,可即使這樣,也能很清楚看見墓志銘——宗方誠一,解救人類痛苦的靈魂長眠於此。
大古無聲的望着墓碑上那張英武剛毅的黑白頭像照片,為無法履行的諾言獻上花束,在那墓碑的前方。
“指揮,感謝你以前對我的照顧,感謝你拯救了迷失在黑暗中的我......”
他輕聲說道,鼻翼上落下一顆水珠,冰涼,然後又是一顆,兩顆……下雨了,不過那些水珠,可並不包含着雨水......
濕潤的頭髮改過眼睛,大古無力的跪倒在泥濘的土地上。他咬着牙,不想讓自己發出哭聲,怕打擾了宗方指揮休息,但那淚水落下的速度,比雨水還要快。
大古很清楚,他作為這次災難的第一見證人,知道宗方指揮的靈魂沒有回到這裏,他還在眾人不知道地方,一個人承受着世人的痛苦。
想到這些,大古隱隱作痛的腦袋就有一下抽動,他想和宗方指揮道歉,也是道別。
“大古,你的感受我知道...”居間隊長走到大古身後,望着墓碑同樣雙眼發紅,“人生就是會有這種事,總會有的......”
對於這種結果,大古當然難受,但是他明白宗方指揮是為了他們,為了大家才犧牲的。這讓大古很想對那股黑暗力量說,世界固然充滿缺陷,但也因此而美麗。
但就是....現在自己心中,失落、沮喪、鬱悶,但似乎又另一股如釋重負。就是因為這樣殘酷的結果,讓自己下定決心,絕對不會再染指黑暗,要把他們全部解決掉。
澤井總監站在大古身後,看着大古和那墓碑,腦海中思緒萬千。
雨水淅淅瀝瀝的沖刷着樹、草、沖刷着墓碑,有鳥兒的影子映照在大地之上,就像黎明的陰雨天,和黃昏一樣擁抱着寂寞的色彩。
澤井總監在想,這件事結束了嗎?黑山羊的力量不會再回來了嗎?
就算森之黑山羊的力量消失了,但是下一隻怪獸,下一場災難.....
世界充滿缺陷、但也固然美麗,但也因而複雜,同樣的悲劇會無數次地上演。世界的美麗與人類的和平之間阻隔着勢不兩立的高牆,若是要探求真相世界將分崩離析。
如果聽葉一凡的話,不要再繼續下去了,就待在一無所知的牢籠中,那是代表真正的和平嗎?
很多凌亂的想法紛涌而過,澤井總監想了好一會兒,也沒將其整理清楚,只是腦袋痛得快要炸開一般。
“總監,我們解決不了......”
耳邊傳來居間隊長的聲音,澤井總監看向她,那張被雨水沖刷,紅着眼睛憔悴的面容,點點頭沉重的說:“是啊,我們解決不了......”
澤井總監想着想着,宗方和葉一凡的面孔忽然閃過眼前,他不由呼出一口氣。這次的災難時過去了,可全球的人員傷亡也達到了一個恐怖的數字,還限於有宗方犧牲自我的範圍內。
但大變動還沒有結束,因為怪獸災害,不斷發展武裝,忽略了最簡單的問題,和原初的本心,然而還有一個毀滅的未來等着他們。
這個世界的病還沒有好,它病的越來越重了。
因為這個世界不止有差異、缺陷,還有其他的病,這樣的病他們TPC解決不了,解決不了就還會有犧牲發生......
澤井總監朦朧想法,越是想得深入,越是不寒而慄。他雙手緊握抬起頭,必須得做出改變,這個文明必須做出改變,首先TPC必須先做出改變。
他看向身旁的南原參謀,那個逼走葉一凡的罪魁禍首,沒有任何的語言交流,只有一個充滿決意的眼神。
南原參謀慚愧的點了點頭,這次的災難、這樣的悲劇讓他醒悟了。不管葉一凡是怎樣的存在,那都沒有關係,就像迪迦奧特曼一樣,它能解決這樣的問題。
最終南原參謀走到居間隊長和大古中間,沉聲道:“我們,需要葉凡......”
聽到這句話,不僅是那兩人,GUTS的其他人,還有澤井總監和吉岡局長都贊同的點了點頭。雖然他們犯過錯,也造就了這樣的慘劇,但他們也必須繼續前進!不能讓宗方白白犧牲,不能浪費來之不易的改過機會。
現在還不算太晚,人類還有改正的機會,也有那樣的力量。
居間隊長還有其他的GUTS隊員,以及澤井總監、吉岡局長還有南原參謀轉沉着臉龐對墓碑敬了一個軍禮,就轉身大步走去。
那一天凋零的花,願你能在今日黎明之時得到安息。
大古深呼吸了一口氣,它也有必須要去做的事,還記得宗方指揮最後說的話,他對墓碑說:“指揮,如果有一日得償夙願...斬斷這一切因果的連鎖,我們在沒有缺陷的黎明...再會吧......”
大古說罷,站起身對墓碑敬了一個軍禮,背負起凋零之花的夙願與罪孽,跟上了幾人的步伐,一起走向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