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黃金萬兩
“我想試試。”趙肅終於忍不住說道。
“公子。”祝燦忙扯了扯他，低聲道：“此人來路不明，怕是個圈套。”
“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
狐七拉下臉來：“圈套？你說我圖你什麼？謀財害命嗎？有必要嗎？實話告訴你，現在京城的行情：死掉的山匪人頭一個一百兩，活的一百五十兩，還要等刑部將人收入大牢、定了案才算數，少說也得個把月才能拿到銀子——再看我這張人皮，租給你我一天就凈賺一千兩，我傻了我非把你們賣給官府？你穿一次我就能掙一份銀子錢，你天天穿我天天有進帳！我巴不得你們都長命百歲地活着呢！”
狐七這小算盤打得山響，嘴皮子也賊溜。他容貌雖是俊俏，卻生了一雙狐媚眼，讓人瞧着不怎麼正經，倒頗有幾分奸商的狡詐。
趙肅聽得津津有味，問了一句：“能……打個折么？”
祝燦心裏嘆氣，看來他是已經被說動了。
“這個好說！”狐七嬉皮笑臉地從懷裏掏出個帳本來：“公子若是能先付定錢呢，就可成為我店貴賓級客戶，一年內享受九折優惠，上新品可以優先體驗喲！”
狐七看他對人皮很有興趣的樣子，又道：“如果公子體驗滿意，也可以考慮開通至尊包年用戶特權套餐：只需一次性付一萬兩，只要一萬兩！不限次數！不必交押金！無數次使用本店所有人皮套裝！心動快行動吧客官！機會有限，錯過再等十年……”
燕舒靈聽了幾乎要從樹上跌下來：這位狐妖，我就想知道你到底是在哪修行的啊？！某種娛樂場所嗎？好想打死你師父啊……
趙肅眼睛一亮：“等等，你是說還有別的人皮？”
“呃，目前只帶來這一個，當樣品試穿的嘛！雖然丑了一點，但是尺碼比較大一般人都能穿得下。放心，將來肯定會持續上新的嘛！只是，價錢嘛……”
狐七眯起眼睛，手指比劃了一下。
趙肅立刻會意，轉身喚身後的侍衛：“戚追！銀票！”
“哦。”
只見一個與趙肅年紀相仿的侍衛上前一步，聽話地從懷裏摸出個布包，找出兩張銀票來遞到他手裏。
“亨通銀號的銀票，全國通兌。”趙肅拿着兩張五百兩的銀票在手裏晃了晃。
看到銀票的狐七心花怒放，剛想去拿，卻見趙肅面色一沉，又道：“銀子我有的是，但是我要先試過人皮才行！”
“公子，三思啊！”祝燦勸道：“此事太過蹊蹺！不可冒險。”
“如今京城戒備森嚴，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祝燦擰眉，無言以對。
趙肅將銀票塞到祝燦手裏，對狐七說：“醜話說在前面，如果我有意外，那麼你不僅一分錢也拿不到，這些人也立刻會要你的命。”
“了解。”狐七聳聳肩：“做生意嘛，重要的是誠信。我求財，你求平安，大家各取所需嘛。”
“很好。”
趙肅滿意地點點頭：“不知英雄如何稱呼？”
“狐七。”
趙肅點頭：“狐壯士，此去如果成功，將來必有重謝。”
“來吧。”
狐七二話不說，將人皮抖開，像披件斗篷一樣往他身上一罩。眾人皆是驚得目瞪口呆，雖是眼皮都不敢眨一下，卻也只瞧見一片瑩白光華閃過，根本也不及看清什麼，片刻之間，趙肅即變成了方才那黑面大漢的模樣。
妖術的光華漸漸散去，變了模樣的趙肅覺得自己似乎長高了，雙手變得粗糙，所有的侍衛都在用異樣的眼光瞧着自己：
“就這……樣？”
居然，連聲音都變了？
時間也太短了！沒有任何鋪墊，也不像天橋上變戲法的，總得神神叨叨啰嗦半天才肯把絕活抖出來——就是頃刻之間，完成。
眾人：“公子？”
“啊？”當事人趙肅倒是一臉興奮：“我變樣子了嗎？看起來怎麼樣？”
狐七十分專業地從懷裏摸出面手鏡來，幫他左照右照：“來，看看新皮！滿意么？”
“嘿嘿。”
趙肅露出個傻笑，那表情倒是跟現在這長相十分相稱：“看上去蠢了點，個子也長高了，不太習慣啊。”
“沒關係，適應下就好咯！來，走兩圈。”
趙肅十分配合地原地轉了兩圈，跺跺腳，甚至還蹦了幾下，看上去十分開心，全然沒有在意身後侍衛像看稀罕物一樣瞧他。
祝燦是侍衛長，也是這些人當中最為年長的一位。他始終不太放心，一臉狐疑地問道：“你若真是公子，那我問你，你從何處來，本名為何？我又是你什麼人？”
這些事，都是方才遇到狐七之後沒有透露過的。
趙肅一笑，瓮聲瓮氣道：
“我叫趙肅，從湘西鳳靈縣而來，到京城投親的；你是祝燦，丹鳳寨大當家是你叔叔，你從小就不聽話，你嬸娘一罵你你就上房；你大腿後面那道疤痕就是從房頂上摔下來時磕的，被你嬸娘按在板凳上像縫麻袋一樣縫了二十多針！……還有，你怕老婆，又愛藏私房錢，每次都把私房錢藏在山寨門口大青石底下。有一次丟了二錢銀子對吧？戚追偷的。”
祝燦一臉黑線地僵在原地，看看身邊的戚追，戚追尷尬地咳了一聲，躲到別人身後去了。
狐七笑眯眯地雙手合十：“那，大家看，還算滿意嗎？”
連樹上的燕舒靈都不得不承認，狐七這套畫皮的小把戲確實玩得不錯。畫皮這種法術雖然稱不上高深，也不算複雜，但若想真正做到嚴絲合縫、讓人辨不出真偽來，也不是件易事，尤其是用在一個完全外行的凡人身上。
趙肅很滿意，不過還有點擔心：“這，還能變回去嗎？”
“喂，這皮可是很貴的。”
狐七白了他一眼：“不是我吹牛，放眼普天之下三界之中，就包括天上神仙在內，會做這人皮囊的一共不超過十個！你知道這玩藝在黑市能賣多少錢嗎？你還想一直穿着它？想得倒美！這可是我的搖錢樹，你就出多少銀子也能不賣啊！”
“我是說，難道我要一直穿着它？”
“你真是想多了，少爺。”
狐七冷笑道：“這畫皮若想保持人形，每兩個時辰就要用特製的屍油保養一次，不然表面就會開始皸裂；被日光照射超過四個時辰就會碎成渣渣、徹底報廢，神仙也粘不好它咯。”
眾人都像聽天方夜譚一樣的表情，狐七見狀十分得意，又接著說道：“這畫皮還算是糙的，省事多了！若是換作美人皮，保養起來可真是能把人麻煩死！所需的胭脂水粉都要提前用屍油調好顏色打底，然後才能正常上妝，不然會脫妝不說，還特別拔干皮膚，若是遇到劣質的胭脂膏子，非把整張臉皮都廢了不可。”
“你剛才說……屍油？”雖然他羅里吧嗦扯了一堆沒用的，趙肅還是敏銳地抓住個十分要緊的詞。
“就是，一種油嘛。算了，這種東西專業性太強，說了你們也不懂。”狐七見眾人皆是信服了，便指着趙肅說道：
“待會兒我先帶他入城，然後再來出換你們。”
眾人點頭說好。
“不行，我要與你們同去。”祝燦突然阻止道：“公子不可離開我半步。”
“哎呀，你這樣真是讓人很為難啊。”
狐七皺眉道：“我現在就只有這一張人皮！我們兩個人進城是完全沒有問題的，非再多一個你，那這偽裝還有什麼意義啊？”
“你跟公子兩人先進城，我再去引開官兵，其餘的人隨後趁亂進城。”祝燦對狐七說道：“你們兩個不必管我們，我們自有應對的法子。”
“那，隨便你咯！”
狐七不再跟他爭執，見祝燦拿出一張五百兩的銀票來遞到他手裏，沉聲道：“你最好別耍花樣，否則，我和我的兄弟，都絕對不會放過你。”
“呀，好嚇人啊。”
狐七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算是對他這番恐嚇的回應。
趙肅從中解勸一句：“好了，上路吧。”
狐七就這樣，十分順利地帶着趙肅一個人朝城門口走去。
祝燦一行人則各自散去，不見了行蹤。這些侍衛各自身懷絕技，隨便搞身百姓的衣服換上，混到入城的人群當中應該不算難事。只有趙肅不會武藝，萬一動起手來肯定是個累贅，而狐七卻恰好幫他們解決了這個最大的難題。
“從現在開始，我是主你是仆，你叫俞輝耀，是我的隨從。”狐七走在前面，囑咐道：“我們到京城訪友，找沈記糧行的沈嘯天，興隆街……”
——草，多少號來着？！
狐七表情突然一僵，腦子裏像是打了個死結，卻怎麼也想不起是門牌是幾號來着。
趙肅發覺他的神色有變，問道：“怎麼了？”
“沒事。……小問題，可以克服！走吧。”
說著狐七拉起他混入排隊進城的隊伍，若無其事地跟前面挎着竹籃的大嬸聊起天來：“這位姑娘，好巧，進城做小買賣啊？……哎呀，恕罪恕罪！是我眼拙了，從後面看您體態婀娜，我還以為是位妙齡女子，沒想到竟是位大姐，是在下唐突了。”
那大嬸噗嗤一笑：“少年郎真會講話，老婦今年都當上祖母啦！”
“那您保養得可真好，想必是兒女孝順家庭和睦吧！”
“借你吉言，都好、都好！”
趙肅心裏一陣萬馬奔騰，看不慣卻又躲不開，只得轉過臉看着官道兩邊的大樹。
燕舒靈一直尾隨他們至此，雖是站在枝頭遠遠瞧着，然而妖畢竟是妖，她一眼便可識破狐七幻化出的人形，哪怕是混在一大群凡人當中有說有笑。不過雖說是妖，他身上那股妖氣卻也並無惡意，反而一副人蓄無害的模樣，讓人也猜不出他葫蘆里到底是賣的什麼葯。
吃人的妖怪燕舒靈見得多了，但凡是嘗過人血的滋味，妖氣中的戾氣便會十分明顯，隔老遠都能聞得到。然而再看眼前這狐妖，身上倒是乾乾淨淨，像是正經門派里修仙出來的。
方才他穿人皮的時候，妖氣被藏在皮囊里，如今本尊行走於光天化日之下，單從面相上看，滑頭是滑頭了點，倒也不像是個奸惡之徒。
“這位姐姐，可知道京城裏興隆街上有個沈記糧行？”
狐七跟那大嬸客套半天，這才漸漸扯到正題：“外地人開的，東家姓沈，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後生。”
“知道！怎麼不知道！我經常在那家買糧米，他們掌柜的和夥計全都認得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