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李想當面斥水昜
1977年元旦,水昜剛剛起來,就被一個熟悉的聲音牽動了。是李想,是離別了一年多的李想的聲音。
李想正在叫門,她是和水昜在一個集體戶插隊一年半時,第一個抽調離戶,被特招為女兵的,現在是省軍區某師的連職機要參謀,入伍一年了,現在回家探親。
李家蓋了房子,原來的木柵欄門換上了對開的大鐵門,因為房子還空着,敲門聲被隔住了,又因為元旦放假,人們都在睡懶覺,所以李家沒人聽見敲門聲。
但見李想,穿着一身四個兜的綠軍裝,戴着一頂羊剪絨的,還橫扎着鼻條的棉軍帽,腳踏一雙高腰軍勾鞋,手拎一個大旅行帶,在喊着:“爸!媽!開門吶!我回來了——”
也許是鼻條勒住了她的發聲,那聲音不太響亮,李家的房門仍然沒有動靜。
水昜出屋后一眼就看出了門外站着的是李想,他倆朝夕相處了19年,對她的一舉一動都十分熟悉。
他隔着杖子衝著門大聲喊道:“李叔、陳嬸,快出來開門哪!李想回來啦——”喊完就衝出了院子,一把拽過了李想的旅行袋說:“你不是說不回來了嗎?”
李想痴痴地看着水昜,眼神中充滿委屈。她解開鼻帶,脫下軍帽,扣在了水昜頭上說:“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是我軍的一貫作戰方針,既然最先見到了你,這頂軍帽就送給你了。”
隨後她拉開拉鎖,從旅行袋裏拿出一頂帶帽徽的圓軍帽扣在了自己的頭上。
李家父母和李儀及李由蜂蛹出門,向門洞跑來開門。與此同時,水昜的姐姐水蓮、弟弟水波、妹妹水仙也都出來了,向院外奔來。
李光勇看着兩年沒見面的女兒問道:“你不是來信說春節回來嗎?怎麼搞了這麼一個突然襲擊呢?”
“這是臨時決定的,現在回來,過春節忙,就不回來了。”李想說道。
陳媛掉着眼淚說:“閨女呀!你可想死媽了,快進屋,這門洞子風硬,李儀、李由快給你妹你姐接東西,新年回來也好,咱們家可算團圓啦。”
李由從水昜手裏接過旅行袋就往屋裏跑,一家人簇擁着她進了院子,把水昜晾在了外面。他見李家沒人讓他,訕訕地回到了家裏。
水波見到哥哥頭上戴的棉軍帽,非要試戴一下。那時候,有一頂帶鼻拉子的棉軍帽,會給年青人增添許多光彩,許多小夥子就因為戴了一頂棉軍帽,領回了漂亮的對象來。
水波戴上軍帽就不願往下摘了,說道:“李由一個**崽子,就戴一頂棉軍帽出去顯擺,結果讓人家搶了,還是我給搶回來的呢。”
“你給你哥摘下來,那是人家李想給你哥的定情物,你戴上算咋回事啊!”水蓮把帽子從水波頭上摘下后,扔給水昜說。
水昜本想把帽子給弟弟,又怕李想挑理,便說道:“我先戴幾天,等李想走了,再給你行吧!”
“行!還是我大哥好!”
“君子不奪人所愛,你不要打那頂帽子的主意!”水靜清發話了。水波垂頭喪氣地坐在了炕檐上。
“水大爺,我給您帶來了點部隊的罐頭和壓縮餅乾,還有一個軍用擴大鏡,4倍的,你用正好!”李想在第一時間過來看望水昜的父親了。
“正好你過來了,你的箱子和行李還在我這呢?”水昜不知道說什麼好,便說了這麼一句。
“我不是給你了嗎?你要嫌臟,扔了就算了。反正你也不想留念性了,還把楊繼業給我送來了。姐、弟弟、妹妹明天去我家串門,大爺你多保重,我走啦。”李想顯然是生氣了,放下東西就往外走。
水昜一把抓住李想的胳膊說:“咱倆去小屋,我有話跟你說。”
李想沒有拒絕,跟水昜去了小屋,水家人都很驚異地看着他倆出去了。
“這個大耳賊(水昜的外號),扯三拽倆的,那個齊玉哪點比李想好啊,論個頭和長相,李想比她強兩個來回帶拐彎,人家現在就是連級,以後說不定升到哪一級呢?”水蓮待他倆出去后埋怨水昜說。
“這件事你就別摻和了,是李家不想和咱們家結親,門不當,戶不對,和你弟弟沒關係。以後你們誰也別提這件事了,弄不好,連好鄰居都沒得做了。李家對咱家有恩,你們以後記着報恩就行啦。”水靜清說。
李想進了她熟悉的小屋,一眼便看見了炕上鋪着的自己的被褥,知道水昜還在用它,滿腹的怨氣解去了一半,明知故問道:“你一值在用我的被褥?”
“你的被褥厚,比我的暖和,你回來了,我想還是拿給你去蓋吧。”
“我只有兩天假期,家裏還有舊被褥,不用你操心了。再說我己經給你了,怎麼好再要回去呢?一旦抱回去,還能再抱回來嗎?是不是齊玉不想看到這套被褥啊,你急着往出推啊?”李想刀筆邪身地說。
“你想到哪去了,我和齊玉不象你想……”
“別說了,她己經給我去信說明白了,她已經是你的人了。我不想聽你解釋,你只告訴我一件事,為什麼把我的地址給了楊繼業?”李想咄咄逼人地問。
“這,這……楊繼業太可憐了!你走後,他病了一個多月;他因為劉娜說你壞話,把她打了個烏眼青;他立誓參軍,就是為了找到你;他說,只要能看見你,即使你不理他,他也滿足了;他為了當兵,咬破手指,寫了血書;我擔心你被那個團長糾纏,想讓他去保護你,所以就把地址告訴了他。”
“楊繼業對我痴情我比你還清楚,我對你的痴情,你心裏不清楚嗎?你以為你多高尚,實際就是一個偽君子,你把我當作什麼啦?是你的衣服嗎?說換就換,說扔就扔。為了你,我和那些圖謀不軌的上級周旋;為了你,我和虔瑩做了交易;為了你,我寧願孤獨一輩子;你倒好,甩了虔瑩就跟了齊玉,連第二次握手的機會都沒給我留下;虔瑩罵你罵得對!你就是一個狼心狗肺,喜新厭舊的臭男人;我瞎了眼了,象跟屁蟲似的跟了你十九年,從今天開始,我自由了;你對我的好,我記着,以後會還給你的!”李想說完,不容分說,擋住水昜阻擋她的手,奪門走了。
這一番斥責句句扎心,水昜想訴委屈,卻沒能攔住李想,重複着:“你聽我跟你說”,眼望着她的背影,頹喪地坐在了炕上。
他把這一切都記在了齊玉身上,是她那兩封信使他渾身是口也難洗清自己。不僅如此,還讓虔瑩也記恨自己了。此時,他恨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