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水昜決意撇齊玉

1976年的最後一天，水昜隨集體戶同學閔敏給父親搬家的車，回到了離別兩年半的家裏。

他照例先去了鄰居——他的集體戶同學李想家裏。李想的父親李光勇正忙着給兒子李儀籌辦結婚的事。院裏蓋起了一個對着正房的小房子。正房是一間半，半間是廚房和拐巴間。小房是按正房的間量寬出了半米建的，餘下的一米三做了門洞，整個面積有23平，把院子佔去了三分之二。

李光勇見水昜回來了，把他讓到了上屋，好煙好茶上來后，關心地問水昜道：“上學的事定下來了嗎？”

“定下來了，是懷德師範，得明年三月一日報到呢。”水昜答道。

李想的母親陳媛一聽水昜上了懷德師範，倒茶的手停了下來，問道：“在縣裏念師範，畢業就得留在縣裏吧！”

“可能是吧！”水昜答道。

“那師範不是大學吧？”

“是中專。”水昜答道。

“中專出來是教小學吧？”

“是吧！”水昜回答。

“哎呀！家有二斗糧，不當孩子王，你干來干去，咋還沒有女戶長幹得好呢？人家好歹上了四平師院，是大學，出來也能教中學。”陳媛的臉色變了，水也不倒了，邊說邊離開屋，去小房了。

往日裏，水昜回來，李廣勇都要留他唱酒，今日裏卻也一臉的問號，推說有木匠來吊棚，把水昜亮在屋裏，去了小屋。水昜見此情景，訕訕地回家了。

他明白了李家的態度，知道李想父母對他上了懷德師範而失望，給他下了逐客令，不想讓他再來討擾他們的女兒了。水昜知道會有這一天，除了尷尬以外，心中沒有太大的失落。

齊玉來了，她這次推薦上學比水昜走運，被四平地區唯一的一所大學——四平師院錄取了，並比水昜提前半個月拿到了錄取通知書。作為推薦上學的工農兵學員，分配到哪個學校上學，沒有規律可尋，純屬撞大運。

她給水昜父親帶來了一些滋補的藥品，這己經是第二次了。嘮了一會嗑，她便用眼神把水昜勾了出去。

到了外面，她跟水昜說：“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咱倆到同學家串個門吧！”

水昜先跟她去了她家，齊玉的母親是小學的資深老師，聽說水昜上了懷德師範說道：“這女同志當老師正好，一年還有寒暑假，能好好操持家務。我們齊玉念的是大學，畢業后教初中，能當個科任，不用跟小孩子打交道。你念的是中專，到小學就得當班主任，可有你的苦吃啦。”

水昜感到了齊玉母親對自己的蔑視，坐了一會兒推說去劉娜、高萍和于波家看看，便告辭了。

齊玉本想跟父母挑明她跟水昜的關係，見水昜臉色不好看，便放棄了想法，陪水昜先到了劉娜家。

劉娜的父親劉一凡很會說話：“公主嶺不錯，小城挺美的，以後你有事就去找劉娜，她能幫襯上你。”

劉娜的母親許穎卻不屑地說道：“問題是你畢業后能不能留在縣城裏，要是分到公社去當老師就壞了。”

又是一記打擊，水昜謙恭了一番就出來了。高萍和于波都在這個大院住，不能越門而過，他倆又去了高萍家。

高萍的父親高德順，先是大誇了一通女兒在省京劇院的長進，然後便開始貶飭他倆了。不僅對水昜的去處不看好，連對齊玉的去處都加以否定，甚至隨口說出了“臭老九”的詞來。

于波的母親聽到水昜去了師範后，替水昜婉惜道：“依你的才能，當個老師白瞎了，你不象齊玉，她是女生，還守家在地的，你這不是等於留在農村了嗎。”

齊玉見水昜一路碰灰，便提出去看電影。也巧，那天的電影是蘇聯譯製片《鄉村女教師》，不過，那絕對是一部經典的老片。

影片描寫了一名叫瓦爾瓦拉的女教師，隻身到西伯利亞一個鄉村任教。開學第一天，她的班級竟一個學生也沒有，她面對着空蕩的教室反覆地講着：“同學們，現在開始上課，我叫瓦爾瓦拉-瓦西里耶夫娜……”

頑皮的學生躲在暗處，被她一遍遍地吸引出來，她開始了她的教學裏程。經過數次戰爭的洗禮和當地保守勢力的發難，她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到了學生身上，最後，培養出了一批一批的學生，走向祖國各條戰線。她也收穫了愛情，在鄉村紮下了根。

齊玉的心思不在電影上，她跟水昜說：“咱倆又同病相連了，這就是緣份，咱倆註定要一生廝守了。”

水昜說道：“我不是你媽想要的姑爺，我們還是分手吧！我畢業后能不能回來還兩說著，即使回來了，你教中學，我教小學，也不相襯，我不想連累你！”

齊玉狠狠掐了水昜一把說：“你想甩了我，沒門！我媽怎麼想我不管，我就想和你相伴終生。你要再說這樣的話，我就不上學了，還象在十家子一樣，你到哪？我就陪你到哪？讓你養活我。”說完便倚偎在了水昜懷裏。

水昜不僅全神貫注地看電影，而且被瓦爾瓦里感動得流淚了，齊玉不住地給他遞上手絹說：“我們真的會社來社去回到農村去當老師嗎？”

水昜藉機試探說：“我是做好準備了，你有回到農村的準備嗎？”

“只要有你在，我就去！”齊玉經住了考驗。

“那我們就等畢業后再做打算吧！”水昜見試探沒成功，便想把他們的關係拖黃了。

水昜回到家裏，姐姐、弟弟、妹妹開始叫起“水老師”了，表情和語調中充滿了諷刺的味道。是的，那時教師的地位還不如一個國營企業的工人。

水靜清把水昜拉到床前說：“你知道過去什麼人才能當老師嗎？是秀才！俗話說，秀才本是宰相根苗，***就是湖南長沙師範畢業的。你到師範后，一定要發憤讀書，讀得越多越好。學習永無止境，知識多了，人才能心明眼亮。爸仍然供你，你千萬不要荒嬉學業。”

水昜得到了父親唯一的支持，心情平復了許多。他暗想：你們不是都瞧不起我嗎？我非要證明給你們看，待我桃李滿天下時，一定讓你們羨慕不己。

水昜就是這樣一種性格，做什麼都想出人頭地，當前，最令他不安的不是別人看不起他，而是齊玉超過了他。他不想輸在一個女生面前，他選擇了逃避，他現在唯一的希望是離開這裏，割斷這裏的一切，在新的一年裏，一切從頭開始，去開闢一個新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