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月色猙獰（上）
“死到臨頭，還在大言不慚，老和尚休再廢話連篇，故弄玄虛了……”那人冷笑着，面露得意，仿似眼中所見之人，皆是將死之人。
“啟稟掌門，何必這般對待此人，以弟子之見，何不對此等邪魔之輩，施加刑法，逼他開口，我等也好早作準備，保我少林基業，保我佛不受滋擾。”一名少林戒律僧說著，顯是還是牢記着這人手上沾着少林掌門方丈的血仇。
“來啊，來啊！”那人叫囂着：“你們這些和尚，裝作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實則各個心中不都是這般想的么！來吧，我可不怕，有什麼花樣就使出來吧！”
“你！”戒律僧怒目而視，若不是在大雄寶殿內，若不是在一眾少林長者之前，他早就動手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了。諸位少林僧人見了此景，幾位閉目嘴中念着經文，幾位微微搖頭。
大雄寶殿外，彩虹跨過山巔，掛在天際，彩虹周遭些許紅霞、霧氣，散發著最後的燦爛，雨後露面的太陽只露出了少半張臉后，便緩緩下山去了。
最美的晚霞，最美的彩虹，也只不過是片刻的光景，恰如其突然的出現，恰如其突然間的消失。
隨之，整個天幕漸漸暗了下來，如同少林寺內所有人的心中一般，冥冥之中，漸漸有股黑暗的氣息侵襲蔓延上來。
“戒律僧，看護好這位施主，莫使這位施主有何差錯。”覺遠大師望着殿外漸漸黯淡的夜空，吩咐戒律僧押走了那人。那人已被押解而去，少林寺大雄寶殿內依舊殘留着那人的冷笑聲。
覺遠大師手中握着那塊刻着一個“魑”字的玉佩，緩緩將玉佩收在衣袖之中。
“咚……咚……咚……咚”，暮鐘敲響。往日的暮鍾，宣告一天的結束，而今日的暮鍾，好似宣告着，黑夜的到來。
少室山間，一百零八羅漢把守上山之路，風高月黑夜，林間霧氣、若隱若現的微弱星光，摩挲的樹影，連此間有些聒噪的小蟲，也沒有了聲響，憑空之中，一種壓人心魄的氣息，瀰漫在林間……
“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
緩慢、壓抑的鈴鐺響聲響起，逐漸接近，一百零八羅漢各自手中齊眉棍攥的更緊了些，心中兀自在想：“來了么？”
“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
林間雜草，不住搖擺，風高夜黑，風聲鶴唳。
但看隱隱間，一個白色身影，緩緩前來，白色身影之後，依稀可辨，是另外五個人；這一行人行跡異乎常人，說不出的奇怪莫測，看不到行走之痕迹，覺得移動甚快，但卻又覺得這行人行動異常緩慢，聽着聲音早該到了，但卻等了許久，這行人才緩緩到來。
最前的白色人影，觀其穿者打扮，頭戴一頂長帽，上有“你也來了”四字，這來者似人非人似鬼非鬼，乃是白無常！
一百零八少林羅漢心中兀自納悶：“難道這世間，真的有白無常么？真的有鬼么？”
“來者何人？”少林一百零八羅漢之首開口喝道：“近日少林寺不待外客，煩請諸位原路返回，阿彌陀佛！”
白無常止步，手中招魂幡立地，白色布條隨風輕舞，招魂幡間所系鈴鐺發出一陣鈴音，隨之便是白無常那令人渾身不舒服的聲音，“諸位高僧誤會了，誤會了……白無常不是來拜訪什麼少林寺的，來到這裏，是因為……”白無常奸笑道：“是因為此處將會有無數的孤魂野鬼……所以白無常這陰間這當差的來到這裏是來……是來招魂的……”
“大言不慚……”為首的少林羅漢當即喝道，“邪魔外道，裝神弄鬼！佛祖面前，豈敢造次！還不速速退去，莫在玩弄什麼小丑把戲了！”
白無常被訓斥一番，不見四號怒色，反而是陪着笑臉，奸笑道：“哈哈哈哈哈……是不是大言不慚，是不是會有許多的，許多的孤魂野鬼，待會就會知道的……小哥莫急，小哥莫急。只怕到了那時，你們哭天喊地，叫佛祖叫如來也沒有用吧……哈哈哈哈哈哈”
“跟他們這麼多廢話作甚！”一個黑影閃到白無常身旁，同樣手中招魂幡立於地，看這來人卻是一身黑衣，頭戴一頂長帽，上有“正在捉你”四個字；此刻來的這人一臉兇相，怒視少林一百零八羅漢。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黑無常到了。
黑白無常到齊，若真是來索命勾魂來的么？
只見黑無常手中鐵鏈一扯，憑空之中，五個黑影以詭異的身法躍至白無常、黑無常身前。
那五個黑影落地，一百零八少林羅漢定神看去，只見乃是五個“奇怪”的人。這五人均由一根鐵鏈束在一起，都低着頭，感覺不到這五人絲毫的活着的氣息……這五人就像五個已死之人，從墳墓之中飛躍而至於此，渾身散發著死亡的氣息。
那五個“奇怪”的人自然就是五鬼：小丑、順風、阿鼻、明目、烏鴉。
這樣的月色下見到這番場景，少林一百零八羅漢，各個心中甚是詫異。為首的少林羅漢當即喝道：“佈陣！”頃刻間，少林一百零八羅漢“少林羅漢陣”陣法已成，氣勢磅礴，洶湧暗藏。
“哈哈哈哈……”白無常的笑總讓聽到的人感到渾身的不舒服。“無知……豈知這五人，乃是專門為你少林的少林羅漢陣而來的……”
白無常左手在腰間抽出長鞭，憑空一聲鞭響，恍如驚雷，“噼啪！”
但看那低着頭、如同已死之人的“五鬼”陡然間一同抬起頭來。
几絲淡淡月光透過烏雲，讓少林羅漢看清了五鬼的面容，心中陡然一寒：這五個，到底是人還是鬼！
黑無常亦從腰間抽出長鞭，憑空一聲鞭響，恍如驚雷，“噼啪！”
五鬼原本空洞的眼神陡然間起了變化，眼神之中似充滿了仇恨一般，隱隱間顯着血紅之色……當然，除了只有眼眶空空的明目以外！
這樣的夜晚，看到這樣的五鬼，着實讓人心寒膽驚！
“老黑，你說怎麼辦？”白無常笑嘻嘻道。
“一個不留！”黑無常凶神惡煞，怒喝道。
黑白無常視一百零八羅漢為無物，自顧說話，囂張至極，卻又胸有成竹。
“不……”白無常笑嘻嘻道：“留一個……留一個半條命，好回去通報那些老和尚迎接咱們！”
少林羅漢心中怒不可遏，“這也欺人太甚、太目中無人了！”
不遠處摩挲樹影下，一位長者和三位年輕人前後而立，靜觀局勢，長者淡然道：“略作停留，看看那五鬼的實力如何，是否真如誇得那麼厲害！”長着身後三位年輕人輕輕點頭，不語，靜觀。
另一處，渾身黑衣的女子亦在暗處靜觀。黑衣女子望了望了長者，長者本已察覺，卻裝作沒有發現那黑衣女子狀，視而不見。
黑衣女子輕輕淡了口氣，緩步踏出，悄無聲息的走至黑白無常之後。
黑白無常已然察覺自己身後那黑衣女子的出現，並未轉身，白無常嘴角輕蔑一笑，黑無常仍舊一臉兇相。
黑白無常同時伸手舉起適才立於地上的各自的招魂幡，憑空晃動，招魂幡間所系鈴鐺發出陣陣清脆鈴音。
“叮鈴鈴……鈴鈴鈴……叮鈴鈴……鈴鈴鈴……”
黑白無常鈴聲相輔相成，又各有指向。
鈴聲響起之時，只見相連束縛在五鬼腰間的鐵鏈斷裂開來，五鬼腰間各自束縛着一段鐵鏈，身側都拖着半截鐵鏈。
五鬼仿似放出牢籠、擺脫束縛的惡魔，聽着黑白無常招魂幡之鈴音，直朝少林一百零八羅漢而去。
少林一百零八羅漢眼看這五個怪人衝來，當下變陣，流動時如行雲流水，分做五陣，二十少林羅漢合作一陣，以待來敵，停下來重如山嶽，五陣中三陣後退，繼而兩陣在前，兩陣稍後，一陣墊底，形成收攏之陣；五鬼毫不退縮，陷入陣中，五陣再次變換，一陣圍住一鬼，二十柄少林齊眉棍直刺圈中。
五鬼並未躲避，站於原地。但看白無常面露喜色，似對五鬼分別被困於一陣之中並未有任何擔憂。
二十柄少林齊眉棍結結實實直撞五鬼身上……
二十柄齊眉棍乃是少林羅漢數十年如一日練就的勁力，威力之大，不同凡響，卻看五鬼各個似乎感受不到這股勁力一般，渾若無事。
黑無常、白無常手中招魂幡鈴音輕顫，五鬼均猛然抬手，模糊不清的口中依稀發出咆哮之聲，少林羅漢頓時覺得一股蠻狠勁力逼來，將少林羅漢逼散開去……少林羅漢陣散亂一地，無數少林羅漢倒落在地。
五鬼小丑、順風、阿鼻、明目、烏鴉之前都乃是江湖之中的一頂一的高手，此番不知何種際遇竟被人控制，做成蠱毒傀儡，身體已然感受不到外界的疼痛感，更加勢不可擋。
少林羅漢趕忙起身，心中大駭：“這五人，當真奇怪極了！”
風高月黑，月色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