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蠱毒傀儡
逍遙心中隱隱想着:這些人去少林,卻又要去做什麼呢?
不及細想之時,白無常、黑無常手中“招魂幡”上懸挂的鈴鐺再次合奏,那五人似得到命令一般,憑空中竟多了許多讓人生畏的殺氣來,一個個躍躍欲試,彷彿瞬間就力量大增,各個都可以衝上去抓住逍遙、把逍遙撕碎成好幾塊一樣!
逍遙心中生出几絲悲涼之氣來:看他們五人此刻是喪失心智、人不像人、鬼不似鬼的怪物,受人擺佈,同樣是人,為何要這般對待這五個人呢?
“叮鈴鈴,叮鈴鈴……”
五鬼中的小丑突然雙眼放光,咧開那張血嘴對着逍遙一笑,原本繫着被割開的臉皮的線就比較松,小丑一笑,登時臉皮可見血肉分開,依稀可見嘴中稀散牙齒。
逍遙心中一驚,幾乎是自然反應,當即體內“易筋經”內力護體,腳下運着“逍遙遊”步法,迅雷版向後一躍,退後七八步開外。只聽得“嘭!”的一聲,原本逍遙所站的位置,小丑已然站在那裏,腳下無數煙土灰塵,土屑亂飛。
逍遙定神細看,原是那片站立之地,已被小丑雙腳踩踏出一個大坑。
小丑就站在那煙土灰塵、土屑亂飛的坑內,痴痴的望着七八步開外的逍遙,無論什麼表情,在旁人眼中,小丑的臉上總是掛着逗人發笑的笑臉。
逍遙心中悍然:好快的身法!好強的內力!
小丑站在那裏,沒有了下一步的行動,彷彿再等命令的傀儡。
黑、白無常見得小丑一擊竟被逍遙避開,心中輕敵之意去了大半,當即用起心來。
“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
五鬼中順風、阿鼻雙眼放光,分左右直朝逍遙而去,身法迅疾剛猛,橫衝直撞。眼看這二人身法雖不及自己“逍遙遊”步法之迅疾,但是那二人追到自己似有十足把握一般,逍遙不敢怠慢,腳下“逍遙遊”步法催動,飄若清風,並未退後,卻是向前幾步,只待讓過左右而來的順風、阿鼻,在尋機閃向他處。
順風、阿鼻分從左右同時夾擊逍遙,卻被逍遙向前錯開時機,順風、阿鼻彷彿是是到了預先計劃好的地方,不再追擊逍遙,而是有些傻傻的站在原地,盯着逍遙。
順風頭上沒有一根頭髮,隱隱可見出家人出家時所燒的戒疤,許是順風之前乃是出家人。順風雙耳被割掉,又無頭髮或帽子之類的遮攔,這般看來,其貌有些可笑,但更多的是可怖。
阿鼻一臉醜惡,面容呆板,鼻子被剜掉后,許是剜掉阿鼻鼻子之人特意所謂,使得阿鼻鼻子處白骨外露,看上去甚是恐怖。
逍遙方才站定,卻察覺到五鬼中的明目不知何時,已然站在了自己之前所站位置的後方。
明目雙眼被剜去,只留下兩個空洞洞的眼眶,看起來甚是嚇人;不知道明目是如何沒有眼睛卻可以那般準確快速的到達要達到的位置,當真驚異!
隱隱間,小丑、順風、阿鼻、明目各佔四角,已將逍遙圍在中間。不過,四鬼之間相隔較大空隙,這合圍之勢並不明顯,任是一般江湖人物,在四鬼行動的間隙便可逃出合圍。
逍遙卻心間隱隱覺得不妙,腳下“逍遙遊”步法催動,心中想着先逃出這合圍之勢才是上策。猛地,逍遙只覺耳邊微風拂動,逍遙猛然抬頭,只見上空五鬼中的烏鴉躍然向自己越來,猶如一隻象徵著死亡的烏鴉一般,啄食死屍而來。
烏鴉看着似乎沒有什麼異樣,在細看之時,只見脖子上一道深深的刀疤,許是這第五人的喉嚨被剜掉,而且剜掉烏鴉喉嚨之意不知是為了顯擺還是怎得,特意將那烏鴉的刀疤露在外面,生怕別人看不見一樣。
與此同時,小丑、順風、阿鼻、明目同時發作,直擊逍遙而來!
“叮鈴,叮鈴鈴,叮鈴,叮鈴鈴……”
黑無常一臉嚴肅和兇惡,白無常依舊滿臉笑容,二人手中招魂幡輕擺,招魂幡上繫着的無數白布條搖擺着,仿似一段專為招人魂魄而舞的舞蹈;系在招魂幡上的鈴鐺合奏着清脆聲響,仿似一首專為攝人魂魄而奏的喪歌。
黑、白無常原本就是為了領陽間之人去往陰間的差使。
五鬼合擊,猶如迅雷,勢不可擋!
逍遙心中暗叫道:不好!想要逃出之時,已然遲了!
逍遙自小便與師傅相依為命生活在山間古廟,這乃是逍遙第一次踏足江湖,雖有神功在身,畢竟與人相鬥武藝經歷幾乎沒有,此番遇到這般詭異和厲害的“五鬼”,稍不留意,變中了圈套,被圍在中間,就像是任人宰割之魚肉。
樹上花生見了這一幕,甚為逍遙擔憂:好險!他……難道就要命喪於此么?
黑、白無常眼中流露得意之色,顯是為他倆操縱的五鬼甚為得意。
“嘭!”
五鬼,五掌,前、后、左、右、上五個方向,直擊逍遙。
逍遙盤腿打坐在地,雙手合十,雙目微閉,嘴中似在念着經文,就像受苦受難的佛像,承受着世間的一切苦難,不曾反抗。
小丑、順風、阿鼻、明目四掌分別擊在逍遙前胸、後背、左肩、右肩,從天而降的烏鴉一掌直擊在逍遙腦袋上,竟把逍遙腦袋上所戴的竹笠擊的粉碎!
時間彷彿在那一刻停止,五掌都停留在逍遙身上,被逍遙生生的受住了……
“吭吭……”逍遙咳嗽了兩聲,清秀的眉目有些緊湊,嘴角一行血跡緩緩流下,沾染了逍遙身上的灰色粗衣。
“叮鈴,叮鈴鈴……”五鬼撤手,相繼回到黑、白無常身前,按着之前的順序站好,滿臉空洞的望着前方,不知道能看到什麼嗎?
小丑……順風……阿鼻……明目……烏鴉……
五鬼,猶如五隻惡鬼!
樹上的花生眼見逍遙中了五鬼的五掌,全然沒有還手之力,此刻逍遙一動不動的盤坐在地,不知生死,花生知道逍遙已經凶多吉少了,不住的唏噓悲嘆:他這是……死了么?他……答應我教我武功的……可一點也沒叫我呢!
白無常滿臉笑意,開口道:“看看他的腦袋,不如收了他,做我們的第六隻傀儡!”
逍遙原本戴在腦袋上的竹笠被從天而降的烏鴉一掌擊的粉碎,所以逍遙腦袋上的觸目驚心的大刀疤顯現了出來。
“倒也合適!”白無常不知哪來那麼多的笑。
那五鬼各個身上有一處令人感到可怖的傷疤或者缺陷,此時逍遙腦袋上的刀疤顯現,加之適才所展現的身手,所以白無常才有這一想法。
“可惜!”黑無常一臉兇相,“他太年輕,就要死了!”黑無常不知哪裏來那麼多的兇惡,仿若這個世間裏所有的一切都是黑無常的仇人,包括白無常,也包括黑無常他自己!
白無常滿臉笑意,開口道:“是,可惜啊!”
黑無常、白無常,一凶,一喜,雙雙看着此刻悄無聲息的逍遙,就像等待着逍遙死去、帶走逍遙魂靈的黑白無常!
明月懸空,天朗氣清,星星點點,微風輕撫。
白無常突然開口道:“樹上那個人,怎麼辦呢?”原來黑、白無常早就察覺到了隱匿在樹上的花生了,只是一直沒有說破而已。花生聽了,一陣驚恐。
黑無常看了那顆參天大樹一樣,凶相畢露,答道:“廢人一個,何必多此一舉!”
“嘿嘿嘿嘿……”白無常一陣奸笑,“我喜歡!”說罷,白無常手中招魂幡微顫。
“叮鈴鈴,叮鈴鈴!”
花生聽了那鈴聲,如同聽到了死亡的聲音一般,心中惶恐不已,險些尿在褲子裏。花生緊閉雙眼,不敢再看再聽,嘴中一直嘮叨:“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但見五鬼一同躍出,猶如迅雷,勢極兇猛,躍至那顆參天大樹下,各佔一處,圍着那顆參天大樹,同時出拳,拳拳落在樹榦上。
“嘭!嘭!嘭!嘭!嘭!”
大樹樹枝不住搖擺,樹葉樹枝紛紛落地,樹上的花生死死的抱住那可粗樹枝,死活不鬆手!
五鬼停手,各自歸位,恢復空洞表情,猶如死屍。
“嘿嘿嘿嘿……”白無常笑道:“有這五個武林高手做我們的傀儡,此行定能成事!”黑無常並未答話,對於白無常之舉,既無反對,亦無支持。
若是常人早就忍受不了白無常之嬉笑,只有黑無常可堪忍受,習以為常,不以為意。同樣,常人也忍受不住黑無常的一臉兇相,唯有白無常能夠忍受一直兇相的黑無常。
“我說小兄弟,你還是自己下來吧,不然一會兒,那樹倒了,會把你壓死的!”白無常嬉笑着,片刻,那顆大樹瑟瑟作響,樹榦開始斷裂,大樹搖搖欲墜!
那一棵參天大樹,竟被五鬼幾拳擊倒,這般功力,着實讓人吃驚!
眼看花生墜地,就要被壓在粗重樹枝下時,“咳……咳……咳……”幾聲粗重的老婦咳嗽之聲傳來。
白無常和黑無常相視一望,白無常搖搖頭,依舊滿臉笑意,說話卻滿是敵意,“是那老傢伙來了!”黑無常一臉兇相,一直一臉兇相。
一個黑影伴隨着“咳咳咳”的咳嗽之聲一閃而過。
參天大樹渾然倒地!驚起周邊無數鳥獸。
心中想着自己已經被大樹壓死了,花生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時,卻是好端端的站在一旁,那棵參天大樹就倒在自己的身邊,此刻仍舊有無數的塵土、樹葉飄舞。
逍遙仍舊盤坐在地,紋絲不動。另一邊,五鬼在前,黑白無常在後。
“咳咳咳”花生這才注意到自己身邊站着一人,只見那人渾身黑衣,臉上罩着黑紗,看不清面容相貌,猜不出年輕,但從那人粗重的咳嗽之聲,可以斷定,這人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婦人。
老婦人身子有些佝僂,似是年老身體多病了,不住的咳嗽着。
“老人家救了你,咳咳……你是不是該跟我說聲謝謝啊?”那人說話的聲音更加可以判定這人的已經上了年紀了。
花生渾然不知剛才自己是如何從大樹下下來站在此處、並未被壓死在大樹下的,眼看着自己眼前這人,花生竟有些渾渾噩噩,開口道:“謝謝你!”
“嗯,不用謝。”老婦人答道。
“您老人家也到了!”白無常開口道:“您老人家一把年紀了,該歇歇了!何必出這個熱鬧了?”白無常有些挖苦之氣。
“咳咳咳……能替教主分憂,我義不容辭!”老婦人答道,言語之中,似對口中那位“教主”惟命是從、甚為盡忠。
“嘿嘿嘿……”白無常只是嬉笑,並未再多話,仿似那嬉笑之中已然表達了白無常和黑無常對這位老婦人的挖苦之氣。
老婦人並不在意,卻對花生說道:“適才你受到那些惡鬼的驚嚇,我這裏有些解渴之水,你喝些,壓壓驚吧。”
花生聽那老婦人語言慈祥,似有一種讓人無可抗拒的親和之力,當下不知不覺的點點頭,道:“好。”
老婦人從腰間取下一隻不大不小的葫蘆,在手中搖了搖,試探葫蘆中是否有水。葫蘆里還有水,老婦人有些佝僂的身子向前邁了一步,把葫蘆遞給花生。花生卻之不恭,趕忙接了去。
這期間,黑無常、白無常二人一直安靜的看着花生,黑無常一臉兇相,白無常一臉笑意。
花生揭開葫蘆塞,看看,聞聞,葫蘆卻是裝的是水,花生卻是有些口渴了,正要喝下那葫蘆中的水時,卻聽得白無常一陣奸笑,“傻小子,你知道那葫蘆裏面裝的是什麼嗎?”
花生一驚,終究沒有喝下水,問道:“是什麼?”
“白無常笑道:“你旁邊的那位好心的老人,可是‘孟婆’,她給你喝的,自然是‘孟婆湯’了。”
“孟婆?”花生納悶,去往老婦人,老婦人並未有任何反對否認,坦然的看着花生。花生混跡世間多時,機警狡猾,當即把葫蘆塞還給老婦人,開口道:“謝謝你的好意,我這會不口渴,不想喝了!”說罷,花生趕忙退後幾步,離着那老婦人遠了些。老婦人依舊慈祥的對花生說道:“孩子,別怕,我姓孟,別人都叫我孟婆婆的。”
而後,老婦人幽幽道:“你們兩隻丑鬼,又壞我孟婆的好事!”這老婦人確實是叫做孟婆了。
白無常只是嬉笑,黑無常開口道:“我們兄弟倆自然是丑,世上只有教主最是英俊!”語言之中,挖苦之意甚是明顯。
孟婆搖搖頭,不予置否,仿似被人說到這些,就是她的頑疾一般,她總是不還口。
孟婆嘆了口氣,道:“你們兩隻鬼,現在有教主與那‘五毒教’教主處取來的‘盅毒’,將這世上一頂一的五位高手變成了那五隻惡鬼,成為你倆的傀儡,這下你倆個可得意的緊了!”孟婆說著,收好那隻葫蘆,“不過,孟婆有句話還是要說給你們兩個聽的……咳咳咳……凡事不要做得太絕,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行了,行了……你把你自己的病治好,多活幾年便是了!”白無常有些不耐煩,臉上笑意變淺,言語之中,多了幾分對孟婆的同情與親近。
“好,好,好。”孟婆說道:“嫌我老婆子話多了,咳咳咳……”聽孟婆的咳嗽,許是孟婆患了疾病,久病未被治癒。
“聽聞……”白無常突然想到什麼,奸笑道:“孟婆在那身黑衣黑紗下,可是世上少有的美女!你我認識這麼多年了,平日裏你又深居簡出,極少見面,細想起來卻沒有見過你真正的面貌。不知這傳聞,是真是假?”
黑無常開口道:“的確!我也想知道!”
“咳咳咳……”孟婆咳嗽道:“美又如何,不美又如何,還不是落得現在這般模樣么?”言語之中,頗有些幽怨。想來這身黑衣黑紗之下,包裹的出了容顏外,還有許多往事與不遂心意的過往。孟婆真正的容貌或許只有孟婆自己知道。
白無常、黑無常不再在這些事情上過多言語。
“那個人是誰?”孟婆瞥了一眼盤坐在地的逍遙。
“將死之人!”黑無常答道。
孟婆搖搖頭,開口道:“他還這麼年輕……讓孟婆解除他最後的痛苦,讓他安穩的上路吧!”孟婆佝僂的身子向前移動,許是久病的緣故,每走一步像是很費力氣一般,真不知道剛才在大樹即將渾然倒塌的瞬間,她是如何救了花生的。
花生在適才孟婆與黑、白無常說話之時,悄悄跑到了逍遙身前,看看逍遙的生死。
黑無常開口道:“這裏留給你,我們要趕路,先走了!”
“好!”孟婆答道,一步一步向前移動着。
黑、白無常動手,將拴着“五鬼”的鐵鏈重新拴好,揮着皮鞭,驅趕五鬼向前行進了,不多時就消失在了月色下的轉彎路口。
花生眼看孟婆靠近,護在逍遙身前,不知哪裏來的義氣和勇氣,張開雙臂,叫道:“你想做什麼?在往前走,小心我對你不客氣了!”
“咳咳咳……”孟婆只管前行,視花生如無物。眼看孟婆更加靠近,花生便衝上前去,似要與孟婆拚命一般。
孟婆佝僂的身子一閃,一隻腳在地上一伸,卻把急沖沖衝來的花生絆倒在地,只摔了花生一個五體投地,花生連連叫痛,吐出嘴中吃進的泥巴,坐起身子,只見孟婆已然走在逍遙身前,緩緩伸出一隻手,在逍遙脖間輕輕觸碰。
那隻手,跟那五根手指,宛若少女,芊芊玉手,青蔥玉指,與所猜測的孟婆的年齡相去甚遠。很快,孟婆那隻手重新收在黑衣衣袖中。
“你要做什麼?”花生驚叫道。只見孟婆手中握着葫蘆,掰開逍遙的嘴,灌了一口水給逍遙喝。眼看逍遙喉結聳動,那口水盡數咽下了……
孟婆轉身離去,佝僂的身子,在旁人看來,步履維艱,但卻不知不覺間依然走遠,任花生如何也追趕不上了。
“前世已了,今生善惡唯本心所念……”空靈的月夜清風中,傳來孟婆婉轉的聲音,猶如清泉,空靈而無雜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