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龍爭虎鬥
吃過晚飯,循着原路回辦公室,是每天不變的節奏和路線。
“也許放棄,才能靠近你…….”手機鈴聲響起,是閨蜜子炎打來的。
子炎、寧芯還有花影是同一年分配到濱海中學的,年紀相仿,性格卻迥乎不同。子炎豪爽開朗,寧芯單純安靜,花影呢,大約是淡然,她性子很冷淡,很多時候都只是冷眼旁觀。
“喂,怎麼了?”花影問。
“影子,我失戀了!又失戀了,抑鬱症發作了,快快,大心理諮詢師.,給姐們疏導下......”子炎在那邊抓狂的聲音。
花影是心理諮詢師,子炎總是以此打趣她。
花影也是無語了,問她:“你有癥狀嗎?”
“大約是心疼,渾身發冷,心情低落吧!”
“拜託,您厭世不?”花影說,“抑鬱症最典型的是厭世輕生的癥狀,好吧?”
“厭世?”子炎那邊聲調一高,:“姐的大好青春,美好生活才剛開始,為啥要厭世?你可真無趣,會不會安慰一下失戀中的人兒!”
“好好,要不然到學校玩玩沙盤,或者打打沙袋?”
“那不行,我就想見你,你得陪陪我,陪我放鬆一下!”
“好,好!你說吧,去哪裏,我得上完自習過去!”
“好勒,那就九點,夢醒時分,見吧!”
掛斷電話,花影嘆口氣,搖搖頭,心想,也不知是放鬆還是放縱,不過,她不得不承認,偶爾像子炎這樣率性地生活也不錯。相比自己的中規中矩,子炎活得比她洒脫,自在多了。
心有些累,吹着傍晚的風,理理凌亂的頭髮,走進教學樓。
剛剛來到辦公室,坐下,要喝一點水。顧真同學急沖沖地跑進辦公室:“老師,兩個同學在教室打起來了!”
花影顧不上疲憊,立刻起身,緊急救火。
教室里亂作一團,上演着全武行,打架者和勸架者混在一起,雞飛狗跳。
“楊晟,快,領着幾個大個男同學把他們拉開!”
班裏個頭最高的楊晟同學,真是給力,真的就像拔河,把兩個撕扯在一起的人硬是給分開了。作為軍體委員的楊晟同學,性格沉穩柔和,在同學中,威信也很高,總是給花影解決很多這樣的棘手問題。不然等叫來保安,還不知道得打成什麼樣呢。
分開也就分開了,兩個孩子沒有再動手,只是各自氣洶洶地仇視着對方。
這是兩個平日成績和表現都很優異的學生。是同一小組的,一個是組長,一個是副組長。只是青春期的關係,男孩子都越來越衝動。
花影安撫好吃過晚飯的學生上自習,便把兩位打架的同學叫到教室外面,開始與他們談心。
“為什麼打架?”
“他嘲笑我沒改完錯題,要被老師扣分!”組長唐鈺說。
“我沒嘲笑他,我就是催他快點!”副組長陳家和辯駁。
“而後呢?”花影繼續問。
“我嫌他煩,就推他,讓他別回頭說話!”
“不是推,他打了我的頭!”
“再然後呢?”花影耐着心追問。
“他就摔了我的筆袋!”唐鈺說。
花影總算明白了,剛想一一開導,解開兩個同學之間的矛盾,教室里,顧真的聲音便傳了出來:“安靜!上自習不許說話!快做題!”
第一節晚自習是數學,吃過晚飯,距離上課總會有一小段時間。任課老師沒來之前,照例是班主任看班。初二學生,正是愛說愛鬧的年紀,並不會真正自學。
花影轉身進入教室,瞪了一眼全班,沉下臉。花影真的生氣了,可是孩子並不理會。不會察言觀色不是孩子的錯,好玩、好鬧、活潑好動更是孩子的天性。那麼,是誰的錯?她便只是一個人跟自己生氣而已。
漸漸地,教室恢復了安靜。數學老師也來了。花影舒一口氣,這才抽出時間,調整了下情緒,開始與門外兩位龍爭虎鬥的武林高手細心交談起來。
“事情的經過我明白了,沒有多大的恩怨,是不是?”
學生點頭。
“因為這麼點小事,引發這樣大的矛盾,破壞了朋友間的友情,值不值得?”
學生不做聲。
“你們都是老師心中的驕子,現在,我們靜下心來,分析一下,為什麼這麼小的事能讓你們動起手來。”花影頓了頓,“我覺得主要的原因是,不同的人對不同行為的解讀不一樣。你覺得是提醒,在別人看來是嘲笑;你覺得是開玩笑推了別人的頭,可人家覺得頭被打了,很可恥。對不對?”
兩個學生點點頭。
“那麼,我們以後,再做出一些行為之前,一定要先想一想會不會讓人反感、誤會,首先照顧別人的感受,對嗎?”
“對。”
“尊重他人,理解他人,寬容他人,是每一個男子漢必備的素質,是不是?”
“是。”
“那現在,如果願意原諒對方,就先伸出你的手。”
兩個孩子有些猶豫,可能是在維護自己的面子。花影故作輕鬆幽默地拉起他們的手,“男子漢,大丈夫,不打不相識,都大度一點!”
在花影的悉心開導下,兩個孩子由怒目相向,四拳交加,轉為握手言和。干戈化解了。但這還只是第一步。花影還想利用這個契機再激勵他們一下。
“那現在,還是不是好兄弟了?”
兩人一起說,是。
“好兄弟,就要齊心協力,相互扶持!作為組裏的組長和副組長要是都不和氣,怎麼能帶領全組同學和其他小組競爭呢?你們兩個是組長裏面最聰明的,也很優秀的同學,老師們都對你們寄予厚望呢!結果你們今天還來這麼一出,說,該不該罰?”
兩個孩子苦着臉,自知理虧。
“我今天就罰你們回去立個軍令狀交給我,寫明你們要幫助同組同學進步多少名,自己進步多少名,做不到當心我秋後算賬!”
“啊?老師,不要……”兩人一齊苦着臉,想討價還價。
“啊什麼啊,就這麼定了,回去上課去!”
兩個孩子一溜煙竄進了教室。
花影回到辦公室,喝了口水,真渴!而後低頭抓緊批小測試卷,因為下節自習是她的課。
不得不承認,走過風花雪月之後,花影越來越果斷、理智。生活中、學校里,擔當的越多,便越從容不迫。感情呢,早已封閉,所以理性就會一路攀升。花影早不再是從前那個別人臂彎下小鳥依人的天真爛漫的少女了。
若是當初,保了研,留了校,現在是何光景?花影不禁想起前塵舊事,有種“懷舊空吟聞笛賦,到鄉翻似爛柯人”的隔世感。想歸想,但她真的沒有後悔,只是有些遺憾。她已經離不開這個崗位了。三年了,一晃三年,彈指即過,三年間與這些毛頭孩子打交道,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
習慣,是比喜惡更可怕的東西,很少有人有勇氣打破它。譬如,嗜酒之人,譬如,她剛離開肖揚之時。
晚自習結束了。忽然想起,子炎的邀約,拿出手機,滴滴打車,花影開始趕往“夢醒時分”。
“夢醒時分”是這座城市裏最正規的娛樂場所,經營K歌、跳舞,兼酒吧等娛樂項目。
花影不常來這樣的地方,霓虹閃爍,樂聲嘈雜中,她好不容易找到了子炎。
“喂,怎麼想起來這裏啦?”
子炎要了一杯酒,“乾杯!這是與前男友第一次約會的地方,今天來祭奠一下!”
花影不知道接什麼茬,只是拍了拍子炎的肩膀,說:“那就干一杯吧!喝完酒,以前的人和事都歸前世了,以後就都忘了吧!”
“當然!姐什麼時候留戀過!”子炎又一杯,一飲而盡。
花影知道子炎,之前的幾段感情,雖不順,但也沒有什麼深入進展,確實不見她留戀。只是這次,談了這麼久,子炎是用了心,動了情的。
“美女,一起喝一杯吧?”一個年輕人,過來請喝酒,看着倒還文質彬彬。我叫:“薛斌。”
“不了,謝謝,我們要走了。”花影說。
“不走,乾杯,帥哥!”子炎探過頭。
“少喝點吧,就我們兩個,一會還是回去吧。”花影說。
“那就叫寧芯也過來!”說著,子炎就要打電話。
花影按住她,“行了,姐姐,別瘋了,寧芯的孩子還那麼小,你好意思嗎?”
“她老公也不在家呀,怕啥?”
“老公當兵不在身邊,婆婆在呀,你別搗亂哈!”花影說,“我陪你玩哈!”
子炎這才作罷,與薛斌喝了一杯。
“來就是放鬆的,你這朋友怎麼回事?”薛斌問。
“看不出來嗎,失戀,失戀都看不出來嗎!”子炎理直氣壯的指責薛斌。
花影笑了笑,說,不好意思,見笑了。
從夢醒時分出來的時候,已是十一點了,還虧着薛斌幫忙,才把子炎送回家。
說是家,其實也就是合租的小公寓,最早是她們三個合租,現在寧芯結婚了,就剩花影和子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