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自由
楚南月聽說何洋被抓過來了,差點被嘴裏的糕點給梗死,跑過來看到何洋果然趴在地上,身邊站着一個楚南清,她沒吱聲,轉身回了房間換了身裝備,把蒙面巾帶上了,她一會兒得想辦法把何洋撈出去。
楚華此時正在樓上辦公,聽楚南冰說她把上次那個丫頭給抓回來了,嗤笑兩聲,放下了手中事務,打算去會會那個不知好歹的傢伙。
走下樓看見何洋那副慘樣,正是打算爽朗地笑兩聲之時,三夫人房間裏的丫頭卻突然跑出來,說她家夫人要生了。
楚華笑到一半,冷不防聽了這一句話,收起他那笑了一半的嘴,吩咐人去把家庭醫生請來,而他自己,也瞬間化身為好丈夫,跑去把三夫人攙扶起來,這生孩子可是他人生頭等大事,誰都耽擱不得,在這熱鍋上的楚宅,何洋如同被大浪衝進河裏的小樹枝,現在遇到了更大的浪,她被衝到了一邊,既不自由,也不危險。
眾人去圍着三夫人轉,在房間裏換裝的楚南月聽見她媽有事兒,顧不得許多,直接奔出來,結果因為她那身女賊裝扮,又被楚華吼了回去。楚家這分鐘的團結程度達到了高峰,就連大夫人拓跋群也從房間裏出來守着,大夫人近日心情很一般,她那侄子拓跋喬被燕姜關了起來,至今沒有消息,在拓跋家年輕一代中,她最看好的就算拓跋喬了,他穩重謹慎有想法,算是下一任家主的最佳人選。
她那一臉愁容正與滿臉擔心的楚華等人融為一體,誰也不覺得她奇怪。
何洋暫時失去了看守的人,索性坐在沙發上看着這一大家子忙活,三夫人叫得凄慘,家庭醫生及時趕到,房門一關,把楚家老小趕在房門外踱步,何洋注意到,楚南星,那位大少爺,也竟然是真情實意地面露憂色,楚華看起來都沒他着急。房間內凄慘的叫聲漸漸地減弱了些。
又過了一會兒,家庭醫生走了出來,口罩一摘,何洋隔着幾個腦袋在遠處盯着他,以為他要說生男生女了,結果醫生輕嘆一口氣,面露憂色,說了句:“難產,需要輸血。”
一聽輸血,楚家人全慌了,差點忘了自己是什麼血型,問了一圈問下來,竟然沒有一個人和三夫人龍小唐是一個血型,就連她女兒四小姐的血型都是和父親楚華一致。
何洋站在包圍圈外,聽了半天總算聽明白了,那女人是需要獻血,還要A型血,而楚家人沒有一個是A型血,但問題是,她是A型血啊,以前在莊家界的時候,路邊有無償獻血的車,她們三人還一起去獻了血,就得知她是A型血。
雖然她很樂意看到楚華跟楚南冰痛哭流涕,但沒必要耽誤救人,見楚家還沒人管她,她衝著前面人群喊了一嗓子:“我是A型血。”
傍晚,何洋用她的血換了自由身,回到了外面。這事兒還得感謝龍小唐生的是個兒子,楚華高興得無極限,連帶着一旁的何洋看起來都順眼了許多,便揮揮手讓她走了,反正他都有兒子了,犯不着去強迫一個不願意的丫頭。
何洋自然也不願意在那裏多呆,轉身就走。這算是她來到東洲以來首次獲得自由,她回家把自己狠狠捯飭了一番,粉底液塗滿了一張臉,嘴唇用的血紅色口紅,在眼尾處用暗紅色眼影勾了幾筆,然後奔了理髮店,幾個月前燙的梨花燙現在長得不長不短,厚厚的頭髮全堆在脖子上,加上天氣很熱,難受極了。
想着過不了多久就要立秋了,她也捨不得剪短頭髮,因此打算軟化一下,把頭髮弄直,讓它看起來沒那麼膨脹。
理髮店員工們三三兩兩坐在門口的大傘下吃着西瓜,這個時辰理髮的人很少,何洋是個例外,她沒管吃西瓜的幾人,徑直進屋找了個位置坐下,屋內光線很足,比外面亮很多,透過鏡子打量自己,她忽然發現自己這個樣子很顯老,她的眼神也很顯老,彷彿冰窖里的冰,冒着一絲寒氣。
一隻手伸了過來,將她的頭髮薅起來看了一下,問:“美女有什麼要求?”
何洋忽然真感覺自己老了,一口氣嘆出來,她向後一仰,把腦袋靠在了椅背上。
“給我把頭髮弄直,自然點,別整得跟夾板夾過一樣。”
“好,為了避免有些地方弄不到,麻煩您把頭抬起來一下。”
何洋有心配合,可這一分鐘卻感覺關節上了綉,不想動彈,她好想蕭牧他們啊,在這裏躲夠了,受夠了欺負,沒誰願意細聲細語地耐心哄她,全都是統一的冷言冷語,或者帶着刺的溫言細語,讓人不敢接受。
忽然想哭一場,其實她在三個月前的那個夜晚就想哭一場,可這麼多年來硬是沒哭過,她那時也沒哭,一個人在楚南月的房間裏獨自美麗了三個月她也沒想過要哭,可今天她用自己的血從欺負自己的人手裏得到了自由,她或許該高興,但她想哭。
說哭就哭,她對着鏡子裏的自己張開嘴巴嚎啕了起來,可張着嘴巴只顧流眼淚了,嘴都合不上,也沒嚎出聲,眼淚流了一臉,滿臉的妝容頓時稀里嘩啦地有了漫畫感。
身後的店員很有耐心地欣賞她哭,時不時遞上一張紙巾,見她用紙巾就着淚水把臉上惡鬼似的妝容擦乾淨了,他笑嘻嘻地開了口:“喲,原來是個小美女,哭夠了吧,走,我給你洗個頭去。”
何洋從鏡子裏看他,見此人染着藍色的頭髮,一張臉刀削似的,沒有多餘的肉,眼睛細長,眼尾下收,給人一種疏離的感覺,但他笑起來嘴巴邊上兩個括弧又讓人忍不住親近。
“我要染你的顏色。”何洋盯着他,忽然道。
“我這個顏色染了可不好找男朋友哦,怪高冷的。“
“我就染。“
沒有店員違背顧客的道理,店員沒再多說,垂頭開始給她洗頭髮。
何洋閉上眼睛,她現在想蕭牧他們想得要死,這麼久以來,發生那麼多事,她每次都想,等她有錢了,就去找蕭牧,可是,她什麼時候才有錢呢,有錢了又要去哪裏找蕭牧呢?這麼一想,剛止住的淚水又順着眼角淌下來,流進了頭髮里,和滿頭的泡沫融在了一起。
她忽然覺得自己可能一輩子都找不到蕭牧了,她要流浪一輩子,永遠找不到像蕭牧那樣悶聲悶氣對她好的人,心一抽一抽的疼。
人如果騙自己的話,什麼都可以忘記,人如果選擇相信事實,什麼都可能想起來,她這麼久以來,頗有幾分自欺欺人的味道,明明,明明蕭牧落到燕姜手裏,還受傷了,明明,明明她也去過莊家界,根本見不着庄約翰,她又憑什麼相信自己以後有錢了去就能見到庄約翰呢,就算見到了,還是那個約翰哥哥嗎?
何洋正想着,忽然後知后覺腦袋越來越沉,眼皮跟上了霜似的,睜不開……
午夜十分,何洋在一個搖椅里睜開了眼,面前是一個鏡子,鏡子裏的自己,一頭藍發,頭髮不是厚厚的一團,被藥水處理過,變直了,看起來輕薄了許多,額前的劉海也被理髮師修短了,可能是她睡着的原因,劉海剪得短了些,都到眉毛上面去了,配上她這張臉,真有一股子高冷美女的感覺。
“我怎麼睡著了?”審視完自己,她忽然想起這個最重要的事情。
“我看你哭得傷心,洗頭的時候給你按了睡眠穴,讓你好好睡一覺,有什麼事情是睡一覺不能解決的,怎麼樣,現在感覺?”突然出現的聲音讓何洋一激靈,她一看,原來是給她做頭髮的店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