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州第一神劍

南州第一神劍

春雷山莊,殘雲亭內。

午時,陽光明媚。

任何人都離不開陽光,就像花兒需要陽光才能茁壯成長,寒冷需要陽光才能變得溫暖,黑暗需要陽光才能看見希望。

葉別秋喜歡陽光,特別是春天裏的陽光。

在他看來,秋天的陽光下,除了農民的秋收外,剩下的大部分就只有寂寥,落木蕭蕭下的寂寥。

雖然秋天的景色也別有一番韻味,但他更喜歡春天,因為春天的陽光下,大地總是一片勃勃生機,充滿了各種生命的氣息。

一個人只有真正的熱愛生命,才能活出希望,活出自己生命的最大價值。

陽光下,池塘旁,小亭內,秋風蕭瑟。

天管家已把沏好的大紅袍茶放在石桌之上。

“你們全部退下吧!”

劉辰揮了揮手。

“是,老爺。”

劉立婷道:“爹爹,我也要……退下嗎。”

劉辰道:“我說了,全部退下。”

劉立婷忽然笑了,連眼睛都笑了,道:“好好好,你們聊,我這就下去給你們做飯。”

話剛說完,她已邁着輕快的步伐,轉身朝亭外走去。

天管家拱手作揖,笑道:“葉少俠可有口福了,咱們大小姐的廚藝,聞名江南,就連跟咱們小姐結婚了一年多的姑爺,也沒有嘗過一次她的手藝呢。”

劉辰裝作沒有聽到一樣,咳嗽了兩聲,道:“下去吧。”

天管家跟蕊兒彎腰鞠躬道:“是,老爺。”

蕊兒已經轉身,正要慢慢離開,但目光還是忍不住一直落在葉別秋臉上,不肯離去。

葉別秋轉頭看了一眼蕊兒,蕊兒立馬把頭扭回,心裏怦怦直跳,嚇得差點摔倒在亭外的台階上。

葉別秋笑了笑,沒有說話,他忽然覺得這小姑娘有些可愛。

“咳咳,秋仙,這茶怎麼樣,可還勉強喝得?”

劉辰握拳掩嘴,咳嗽了兩聲,道。

“啊?哦哦,喝得、喝得……”

劉辰捋須皺眉,道:“蕊兒這孩子,為人挺勤快的,又有種肯吃苦耐勞的品質,只可惜家境不好,從小命苦,前幾天還……”

說到這裏,劉辰嘆了嘆氣,把目光投向不遠處的竹林小屋,沒有再說話。

葉別秋道:“劉莊主為何突然對我說起這個?”

劉辰捋須而笑,道:“老夫縱橫江湖幾十餘載,見過的兒女情長、恩怨情仇,已多得不能再多,老夫都看出來蕊兒的心事了,葉秋仙該不會看不出來吧?”

葉別秋道:“劉莊主過獎了,晚輩的目光怎敢與莊主相比。”

劉辰笑了笑,拿起茶壺,將兩個茶杯倒至七分滿,道:“秋仙,請。”

葉別秋鞠躬道:“請。”

“這茶,怎麼樣?”

“嗯,入口苦,回甘甜,確實不錯。”

“老夫不懂茶,那麼好的茶葉,落在老夫手裏真是糟蹋了,不過,幸好現在秋仙在此,這茶也算是遇到個識茶之人,不然可真是暴殄天物了。”

“劉莊主過獎了。”

劉辰緩緩道:“除了這茶之外,老夫還有一樣東西要讓秋仙看看。”

葉別秋道:“不知道莊主要給在下看什麼?”

劉辰道:“秋仙見多識廣,不知道有沒有聽說過‘狐仙鬼冢’?”

“狐仙鬼冢?你說的可是傳說中,那座藏在東海國極東深處的古城,狐仙鬼冢?”

“正是。”

“傳說,那座古城是東海前朝古國的皇族留下的,裏面有價值連城的金銀財寶,天下無雙的武功秘籍,甚至是長生不老的靈丹妙藥,多少年來,無數人想去古城一探究竟,但都命喪古城,有去無回。”

“秋仙果然見多識廣。”

“江湖中的傳聞,晚輩還是略知一二的,莫非莊主已去過古城?”

“沒有,雖然沒有去過,但我卻無意中得到了一把開啟古城的鑰匙,想讓秋仙一瞧真假。”

“好,那晚輩恭敬不如從命。”

春雷山只是一座小山,山後頭連着的,才是一座真正高聳入雲的大山,春雷山莊就是依山而建,背靠高山,門前流水,有時,高山上的霧氣還會流至山莊內,仙氣繚繞。

他們走出殘雲亭,踏着一條石子小路,穿過清翠的竹林,竹林在沙沙作響,走進寂靜的花園,花園裏沒有鮮花,只有秋天的寂寥。

春天的風是溫暖的,但葉別秋在這樣的花園裏,一點也感覺不到,非但感覺不到,反而還覺得有些發冷,因為他不喜歡秋天。

他不喜歡秋天,但這裏卻偏偏永遠都是秋天,萬年不變的秋天。

花園的盡頭是一面高牆,已被枯藤掛滿的高牆,高牆靠着山,高牆後面就是山。

劉辰走到牆邊,按下從下往上,從左往右數的,第十二行第十一塊牆磚。

——轟隆、轟隆、轟隆。

突然,只聽三陣聲響,高牆左邊的角落裏,已有一道石門打開。

劉辰撥開枯藤蔓,道:“秋仙,請。”

石門裏,是一條又長又暗的石道,陰氣森森,寒氣逼人,這條路竟是通往山裏的,難道這山是空的不成?

劉辰走進來,朝左邊牆壁數了數,按下從下往上,從左往右數的,第六行第十三塊石頭。

——乓的一聲,石門已經緊緊閉上,將最後一點溫暖跟光芒隔絕在了門外,周圍突然寂靜了起來,連一點點聲音都沒有。

周圍很暗,同樣也很冷,連葉別秋都忍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劉辰從懷中拿出一個破舊的火褶子,熟練的把它點亮起來,再藉著微弱的火光,按下右邊牆壁,從下往上,從右往左數的,第七行第三塊石頭。

——呼,呼,呼。

突然,漆黑的石道已有了火光,兩邊牆壁的六尺高處,均裝有可以點亮火把的機關,每隔三尺多遠就有一盞。

但機關似乎已年久失修,有些根本亮不起來,所以暗長的石道里,火光也是若有若無的。

已點亮的火把只能發出微弱的火光,並不能驅散石道里那種冰冷刺骨的陰森寒意。

這石道里真的有鑰匙嗎?

葉別秋不知道。

有沒有鑰匙,沒人知道,不過,如果要殺一個人的話,這裏的確是個再好不過的地方。

葉別秋沒有害怕,非但沒有害怕,反而很相信劉辰,即使他跟劉辰是第一次見面,劉辰就把他帶到了那麼秘密的地方來,他也還是一樣相信。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轉了幾個轉彎,他們終於走到一間陰暗的密室里。

密室不算很大,四周都是冰冷的石牆,每面石牆都有三尺多厚,光滑無比,非人力可以鑿穿。

冰冷的石牆旁,放着三個銀鐵架子,架子很高,最上面擺放着三個黑鐵盒子,黑鐵盒子下面放着十八般兵器,刀、槍、劍、戟、斧、鉤……

“秋仙,你可認得這個?”

劉辰表情冰冷地從銀鐵架上,拿出一條黑長鞭子。

他的表情已變得十分冰冷,並且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說不出的毛骨悚然之意,像極了一把已經出鞘了的寶劍,渾身鋒芒畢露,跟剛剛在亭中喝茶閑聊的老人,完全是兩個樣子。

葉別秋道:“這是‘七星教’教主江雨凡的七星蛇鞭,用的是東海海外黑鐵打造而成,無堅不摧。”

“不錯,好眼力,你再看看這個。”

劉辰從銀鐵架上的一個黑盒子裏,拿出一把墨綠色長劍,表情依然冰冷。

葉別秋道:“這是把劍,名叫‘綠竹’,是當年‘神劍門’少主白玉城所用,劍身輕薄如蟬翼,削鐵如泥、無堅不摧,先不論它的價值,單單因為它的第一任主人是白玉城,就足以讓這把劍的名聲大噪。”

“不錯,好眼力。”

劉辰臉上表情依然冰冷,但目光之中已多出幾分敬佩之意。

“你再看看這個。”

劉辰緩緩拿出銀鐵架子上,另一個黑盒子裏的一把黑鐵長劍,看了良久,目光之中已全是說不出的哀意。

葉別秋道:“這把劍……”

劉辰道:“怎麼?莫非秋仙不認得這把劍?”

葉別秋搖了搖頭,道:“不認得,不過,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把劍,應該是劉莊主的佩劍。”

“我的佩劍?”

“不錯。”

“何以見得?”

“這把黑鐵長劍雖然看似平常,但同樣也是用東海海外黑鐵打造而成,劍長三尺三,削鐵如泥,劍氣陰寒、殺意逼人,使用它的人,若不是一個劍術通天的無雙劍客,那必然會招到反噬,反而被它所傷。”

劉辰點了點頭,把黑鐵長劍放回黑鐵盒子裏,道:“不錯,可是,你又怎麼能確定,使用它的人就一定是我呢?”

“因為世人只聽說過劉莊主‘拳如風’的綽號,卻不知道劉莊主還有另外一個綽號。”

劉辰緩緩把目光投向黑鐵長劍,道:“什麼綽號?”

“南州第一神劍。”

“不錯,不錯……”

這句不錯,劉辰已連說了七八遍,但他還是在望着銀鐵架上的那柄黑鐵長劍,眼中已全是說不出的寂寞,說不出的孤獨。

“秋仙,你說人世間最大的悲哀,到底是什麼?”

劉辰眼中已有些淚光,黯然說道。

“人世間最大的悲哀是什麼,這個很難說,畢竟這世上有那麼多人,每個人也都有自己不同的悲哀。”

“比如說呢?”

“比如說,沒錢的人,最大的悲哀是沒錢,生病的人,最大的悲哀是生病,殘疾的人,最大的悲哀是殘疾,年邁的人,最大的悲哀是年邁。”

“有錢人呢?是不是就不會悲哀?”

“有錢人也會悲哀,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有錢人雖然也會悲哀,但他們起碼能吃飽穿暖,這世上有錢人雖多,但吃不飽飯的人更多。”

劉辰點了點頭,黯然道:“那一個英雄,一個劍客呢,最大的悲哀是什麼?”

“一個英雄,一個劍客,最大的悲哀莫過於,英雄遲暮、馬放南山、冷槍入庫。”

劉辰緩緩點了點頭,目光還在望着銀鐵架上的黑鐵盒子,不曾離去,但思緒早已遠離了石室,遠離了春雷山莊,回到了少年仗劍江湖之時……

月圓之夜,東海之巔。

寒風刺骨,驚濤駭浪。

東海國極東深處的一塊礁石之上,二十四歲的劉辰,手拿一柄黑鐵長劍,站在他對面的是一個滿臉刀疤的魁梧大漢,東海國第一刀客,柳川殼。

月光如水,海浪洶湧。

海浪拍打着礁石,發出驚天動地的聲響。

柳川殼忽然拔刀跳起,使出一招致人於死地的絕技,‘直搗黃龍’。

‘直搗黃龍’是柳川殼的成名絕技,他使用這一招的時候,從來沒有試過手,一次也沒有。

所以,他相信他這一次也絕不會失手,絕不會。

刀鋒所到之處,海浪均被劃開。

不,還有礁石、潮水、月亮、空氣,似乎都已全部被刀鋒劃開。

圓月忽然更亮了,只是沒人知道,閃過半空中的光亮,是月光,還是刀光。

劉辰淡定地拔出手中黑鐵長劍,也使出一招他從沒有失過手的絕技,‘風捲殘雲’。

突然,月亮暗淡了,潮水停止了,似乎連空氣都已變得窒息了,周圍一點點聲音都沒有,死亡一般寂靜。

水滴聲,從黑鐵長劍上傳來的水滴聲,,只不過從劍上滴落下來的,不是水,是血,柳川殼的血。

峨眉山頂,殘秋,落葉滿地。

冷風捲起滿天落葉,打向山巔迷霧之中的兩個漆黑人影,二十七歲的劉辰,手拿一柄黑鐵長劍,站在他對面的是一個又矮又瘦的中年人,是廣城聞名已久的採花大盜,‘一劍鎮東城’段一貫。

段一貫背負着一把比他身子還要寬的大劍,像背着一塊門板似的,起碼有一兩百斤重。

冷風呼嘯,風中充滿了刺骨的殺氣,讓人不寒而慄。

一片落葉從樹上緩緩落下,像極了一位舞者在空中翩翩起舞,兩人都在盯着這片黃葉,似乎已經約定好了一般,等這片黃葉落到地上就一起出手。

四周忽然死亡一般寂靜,似乎連風聲都已停止了,只有這片落葉還在慢慢飄動。

——叮

叮的一聲,黃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兩人都已分不清,到底哪片黃葉才是剛剛飄動的。

不過沒關係,因為他們知道,現在是出手的時候了。

段一貫拔出身後門板一般的大劍,使出一招‘橫掃千軍’,朝劉辰斬來。

揮動大劍的時候,滿地落葉全被他的劍氣掃起,每片落葉都猶如他的劍鋒一樣,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滿天黃葉如雨點般,伴隨着無形劍氣,向劉辰打來。

這一招‘橫掃千軍’很簡單,只有簡單的一斬,但有些時候,最簡單的攻擊,往往才是最有效的。

山巔之上,黯淡無光。

沒有光,因為連太陽都已被滿天的落葉遮住,發不出任何一點光芒來。

劉辰跳起,拔出手中的黑鐵長劍。

猶如一條遮天布的落葉,已被黑鐵長劍劈開,裂成兩半。

落葉忽然全部落回地上,滿地枯黃的山巔上,也多了一抹鮮艷的色彩。

血,鮮紅色的鮮血。

一抹還散發著熱氣的鮮血,從段一貫的脖子裏濺射出來,噴洒在枯黃的落葉上。

因為這一抹鮮血,冰冷刺骨的山巔之上,有了一股暖流。

劉辰沒有說話,把劍插回劍鞘內,慢慢轉身,走入凄涼的秋色之中……

想起這些,劉辰忍不住嘆了嘆氣。

所有人看見他的時候,肯定都以為他是個再普通不過的老人家,只會關心孩子的老人家,可是,誰又會知道,他也曾仗劍走天涯,也曾嶺南斬蛟龍,也曾橫刀向天笑,笑寂寥……

一個人成為天下第一的最快方法,就是打贏天下第一的人。

無論是誰,一個人若是太出名了,他的名聲就會像鳳凰的毛,麒麟的角,會引來無數的偷獵者,不得安寧。

想要安寧,只有一個辦法,就是自己先放下自己的角。

因為他太出名了,所以每天都會接受到無數的挑戰,他為了他的妻女,不得不隱姓埋名,歸隱春雷山,棄劍練拳。

這就是這個老人的一生,看似平凡卻又充滿江湖俠義的一生。

雖然這個老人只是普通的站着,但葉別秋還是能感覺得出來,他身上的那種鋒芒畢露、殺意逼人的氣勢。

“咳咳,最後一個盒子呢?裏面裝的是什麼?”

葉別秋輕輕咳嗽了兩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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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茶落花劍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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