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翠蓮駐白帝城害病 方臘請張提轄出山
詩曰:常將有錢思無錢,五月初五不是年;沂蒙山下三尺雪,抱犢崮上一畝田。
上回書說到過街鼠張三與劉玉燕等人分別,五個人往西,一個人往東,單說過街鼠張三回到九江府找到了自己的母親和大哥,母子三人團聚,母親講述這十餘載長子張華嗜賭成性,后又浪子回頭,母子相依為命度日。自此過街鼠過街鼠張三便在江州侍奉老娘。
轉回頭來再說劉玉燕、金翠蓮等五人乘坐官船逆流而上趕奔恭州,一路上雖不用不用,倒也是歷經艱難。
長江三峽九灣十八港汊七十二險灘,時時難走處處艱辛,又是逆水行舟,船工縴夫說不盡的苦累,每日裏停停走走,若天公作美,水勢平緩便能多走些路途,若是遇到陰雨狂風,霧靄重重,怎生走得,止得靠岸停駐。
頭一處險要便是黃牛灘,北魏酈道元《水經注》有云:江水又東,經黃牛山下,有灘名曰黃牛灘。
南岸重嶺疊起,最外高崖間有石,色如人負刀牽牛,人黑牛黃,成就分明。既人跡所絕,莫得究焉。
此岩既高,加以江湍紆迴,雖途徑信宿,猶望見此物。故行者謠曰:“朝發黃牛,暮宿黃牛。三朝三暮,黃牛如故。”
江水又東,經狼尾灘,而歷人灘。
袁山松曰:“二灘相去二里。人灘水至俊俏,南岸有青石,夏沒冬出,其石嵌崟,數十步中,悉作人面形,或大或小,其分明者,鬚髮皆具,因名曰‘人灘’也。”
黃牛山下江中亂石星羅棋佈,犬牙交錯。其間,河道似九曲迴腸,泡漩如沸水翻滾,水急礁險,自古便有“白狗次黃牛,灘如竹節筒”的說法,相傳乃是上天玉帝降生夏禹到人世來治理洪水,當他率民開鑿到黃牛峽時,便有天神化為神牛前來相助。詩仙李白有《上三峽》詩篇,單道三峽行程之艱,正是:
巫山夾青天,巴水流若茲。
巴水忽可盡,青天無到時。
三朝上黃牛,三暮行太遲。
三朝又三暮,不覺鬢成絲。
官船到此,停停走走了近五六日,才小心翼翼地走出了黃牛峽,約走了一月有餘才進了三峽深處,但見蜀川三峽,有高唐奇觀,神仙幽處。
巨石巉岩臨積水,波浪轟天聲怒。十二靈峰,雲階月地,中有巫山女。須臾變化,陽台朝暮雲雨。堪笑楚國懷襄,分當嚴父子,胡然無度。幻夢俱迷,應感逢魑魅,虛言冥遇。仙女恥求媒,況神清直,豈可輕誣污。逢君之惡,鄙哉宋玉詞賦。
時間便進入到了冬月初,大船行走到了白帝城,剛過夔門,不料金翠蓮卻病倒了,在船上無處醫治,便下了船,在白帝城住下,尋醫問葯,直過了個月有餘的光景才算大好。
喬鄆哥兒再去碼頭尋船,又有一艘官船自下游上來,喬鄆哥兒上前問時,卻也巧了,便是之前乘坐的那艘,喬鄆哥兒又交了船錢,要了兩個高間,回到店裏打點了,眾人又回到了那官船之上。
船離江岸,繼續西行,又有十數日便到了恭州,此時已接近年關。旅人盡數下船,張教頭等五個離了碼頭,趕往恭州城裏,進了城,喬鄆哥兒逢人便打聽嘉陵兵馬張提轄的住處。
那張提轄卻是州城裏的人物,幾乎盡人皆知,問了兩人所說一樣,眾人便按照路人指點的路徑去找,果然尋到。此時正是未時剛過,王進便說:“師兄此時怕是尚未歸來。”
喬鄆哥兒說敲一敲門便知家裏是否有人,說著便上前叫門,拍了幾下,裏面果然有人應答,張教頭聽了便說:“正是我的侄兒。......兒啊,快快開門來,我是你的叔父啊。”
只聽裏面“啊”的一聲,便是急促的腳步聲,猛然開了門,裏面站定一個武威的漢子,兩下相對,門裏果然是張提轄,張提轄見門外站了幾個人。
為首的便是自己的叔叔,旁邊竟然還有同門師兄弟王進,怎不驚訝,忙着給叔父行禮,張教頭將他拉起,張提轄又和王進見了禮,便請眾人進屋,到屋中坐下。
王進便將劉玉燕小姐、金翠蓮和喬鄆哥兒一一向張提轄介紹了,張提轄問了張教頭近況,如何千山萬水來到恭州,張教頭便將林沖如何被賤人陷害的事情說了,自己如今帶着貞娘到了青州府桃花庄,后又搭救了王進,王進也將自己如何逃出京城,又在延安府遭到陷害的事情說了。
張提轄聽完摩拳擦掌,憤憤不平,張教頭便說自己和王進一日談論起你,便決定出來尋你,也順便在路上打聽林沖的消息。
張提轄問道:“可有妹夫林沖的消息。”
眾人低頭不語,倒是喬鄆哥兒叉開了話頭,問道:“提轄今日如何沒去州府公幹?”
張提轄一聽也是嘆了一口氣說:“你們止是知道東京汴梁太尉府里烏煙瘴氣,卻以為這巴蜀地界天高地遠無甚爭執,那裏曾想此地一樣的貪官橫向,四大奸黨的黨羽在恭州卻爭得焦頭爛額。
我卻不願與他們同流合污,這兵馬提轄便成了他們眼中釘肉中刺,八月十五前後上司老爺故意尋了我一處莫名的過失,便奪了我的兵權,交給兩個副提轄指使,我便如此賦閑在家中了。”
眾人聽完無不駭然,喬鄆哥兒便叫到:“如今大宋國朝四處外患不決,裏面又有如此多的潰爛之處,難怪有如此多的地方揭竿而起與朝廷作對。”
未等喬鄆哥兒說完,張提轄便示意喬鄆哥兒低聲些:“切不可如此大聲,如今遍地都是州府的官吏,若是被那些廝聽了去,便要問罪。”
喬鄆哥兒一聽氣鼓鼓的坐下來,張提轄接着喬鄆哥兒的話低聲問道:“叔父,你們是走的那條路途?”
張教頭說先是到了江夏,又取水路入川,張提轄又低聲問:“路上可曾聽到江南的事情?”
張教頭說:“你說的可是江南方臘之事?”張鐵點了點頭,“我們卻是到了白帝城後上了官船才聽旅客說起了此事,說鬧得甚大,已經佔據了多處州府。你在恭州如何聽到?”
張提轄說著便將屋內窗帘放了下來,又將門關緊,對眾人說到:“就在前日,方臘派他手下的親信來找我,不知他們是如何知道我的本領,又知道如今賦閑在家,便要拉我去入伙,又拿出來三百兩的黃金,還說若我能到江南投奔,許給我水軍大都督的官職,當時我便拒絕了來人的請求,卻未發作止是將他送走。”
書中代言,江南睦州青溪人方臘,本是漆園主。其性情豪爽,深得人心,善於號召困苦的農民。
宣和二年十月初九,率眾在歙縣七賢村起義,假託“得天符牒”,宣稱:“今賦役繁重,官吏侵漁,農桑不足以供應。吾儕所賴為命者漆楮竹木耳,又悉科取,無錙銖遺。”
又聲稱“且聲色、狗馬、土木、禱祠、甲兵、花石靡費之外,歲賂西、北二虜銀絹以百萬計,皆吾東南赤子膏血也!”“獨吾民終歲勤動,妻子凍餒,求一日飽食不可得,諸君以為何如?”
青溪農民聞風響應,人數達數萬人之眾,十一月初,義軍尊稱方臘為“聖公”,改元“永樂”,方臘一邊攻城掠地,搶奪官府,一邊網羅各處可用之人,或是嘯聚山林的群英,或是賦閑在家的官軍武將。
方臘又置將帥分為六等,許已高官厚祿,遠近宋朝文官武將多有投靠,山野湖澤的草莽英雄也廣有吸納,由於方臘身在江南,港汊縱橫,河湖交錯,急需水軍將領,手下人向方臘薦舉恭州嘉陵兵馬提轄張鐵武藝高強,又慣會操演水軍,如今賦閑在家,便派人來說。
王進聽完說:“我想方臘那一夥如今揭竿起義,急需精兵強將,他知師兄掌管水軍了得,必然不會罷休,不日還會再來,到那時師兄卻如何計較?”
張提轄回說:“我便不去便是。”
喬鄆哥兒說:“一回兩回不去好說,三番五次若再不去,那便由不得提轄不去了。”
張提轄笑到:“他卻能生綁了我去?”
喬鄆哥兒說:“提轄本領高強,他們斷然不能綁你去,可怕就怕他們狗急跳牆,若是做下扣子來陷害提轄,告發提轄私通匪患,再使出計策搭救,到那時便由不得提轄不去入伙了。”
“啊......你如此小的年紀,如何知道這般多的事?”張提轄問道。
張教頭笑着說:“這孩子自幼便在街上混跡,江湖裏外的事情無不知曉,那濟州地面也有宋江等人佔據梁山,他便知曉了。”
張提轄說:“也聽說宋江一夥在梁山佔據,雖也攻打州府,卻止是在梁山水泊經營,而這方臘卻是不同,徑直地攻城掠地,佔據州府。既然像喬鄆哥兒兄弟說的,還會再來相請,該如何是好?”
究竟叔父張教頭想出甚麼計策,請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