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忘恩出身
比之蕭正冒的驚慌失措,蕭月璃這冷淡的一聲雖然不重,但卻足以讓眾人清醒。
李小娘面無血色,疼得滿頭大汗,虛弱的伸出手向蕭月璃求救:“大姑娘……救救我……”
蕭月璃淡然的瞥了眼神色各異的眾人,不緊不慢的徐徐道:“先找副擔架將人抬去最近的廂房,再讓腿腳快的小廝去請郎中與穩婆,剩下服侍的人去廚房燒熱水備些乾淨的帕子和銀剪子,小娘動了胎氣,怕是要早產了。”
這番話下來,廳里慌了手腳的一群人彷彿瞬間有了主心骨,紛紛散開各忙各的。不消片刻,一副乾淨的擔架便抬了進來,將流血不止的李小娘輕手輕腳的放了上去,就往院子裏最近的客房中去。
李小娘已然痛到雙目無神,但礙於兒女都在身邊,慈母之心讓她不敢將痛苦展現在兒女面前,只得死命攥住擔架的扶手,緊緊咬住發白的下唇,將那些痛苦的呻吟咽回去,卻掩不住心中的擔憂。
蕭月璃撫上李小娘的肚子,摸着裏頭跳動的胎心,正在向她宣洩着出世的不安與期盼,便道:“小娘安心,孩子很好,剛剛動了胎氣,離降生還有些時辰,小娘自己也是生產過的,莫要過於憂心。”
李小娘艱難的伸出手,握住蕭月璃的柔夷,盈盈熱淚涌於眼眶:“多謝……多謝大姑娘……”
掌心被突兀的硬塊硌住,蕭月璃微微一愣,旋即默默掙開了李小娘的手,任由婆子們將她抬走。
趙宜身為當家主母,又是在她跟前出的事,於情於理也得盯住了李小娘的產程,便道:“老爺,妾身先過去了。”
蕭月璃側身一步攔住她的去路,語氣仍然冰冷:“大娘子且慢,事情既出於內院,大娘子身為當家主母理應為李小娘及腹中胎兒討個公道。”
趙宜微微一怔,下意識看向臉色陰沉的蕭正冒,心虛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蕭月璃展開掌心,上頭赫然放着一枚帶血的珍珠,趙宜面上的詫異之情轉瞬即逝,故作疑惑道:“大姑娘……是何意啊?”
“這是方才我的婢女在李小娘身下拾到的東西,李小娘懷胎八月,氣色甚佳,全無不適之態,如今驟然早產,想來與這枚珍珠有關。”
趙宜尷尬的笑了兩聲,不待她接話,蕭月璃便轉向蕭正冒與廳里的眾人,不卑不亢道:“這枚珍珠僅有指甲大小,成色極佳,應當是串子上的物件,或是腕上的鐲子……不知府中何人能有這樣的東西?”
趙宜的臉色已愈發難看,暗暗瞪了眼那唯唯諾諾的齊小娘,又示意蕭月華起身為她辯解。
蕭月華不負母意,不緊不慢的開了口:“大姐姐,僅是一顆珍珠,咱們府里多得是,用不着這麼大驚小怪吧?”
言下之意,便是說蕭月璃眼皮子淺。
蕭月璃並不惱怒,依舊是那般雲淡風輕:“華姑娘說得有理,不過是一顆珍珠,到底沒有一屍兩命,又何必細查下去連累旁人呢?”
話音剛落,蕭正冒便鐵青着面色指着趙宜憤憤道:“你是怎麼當這個家的!眼皮子底下出了這樣的事,還得月璃給你收拾爛攤子,你真是丟人!”
趙宜被蕭正冒訓的面紅耳赤,不得不受了下來,連連卑躬屈膝道:“妾身必定細查此事,還李妹妹一個公道。”
蕭正冒煩躁的趕退了她,似是已對她厭惡至極。蕭月璃冷眼旁觀着,只覺是趙宜的報應。她用盡心機手段得來的夫君,終究也是匹白眼狼,如今她家世沒落,再無用處,在蕭正冒心中的地位自然也是一落千丈,更遑論勢利的婢僕們了。
眼見趙宜離去,蕭月璃也屈膝告辭,隨着領路的婆子往蕭府為她準備的臨時居所走去。
蕭正冒是武官草莽出身,本就沒有什麼雄才大略,早年是憑着一腔子莽勁入仕為官,又因識時務會變通,得了蕭月璃外祖父白煥的賞識,才進了禁衛軍的行列,沒幾年被外放做官,且頗有政績才榮光回京。
不料他竟然背信忘師,背着家中有孕的髮妻,暗自勾搭上了趙將軍府嫡出的二姑娘趙宜,並暗結珠胎,彼時白煥不過是落敗的二品大員,有名無實,不比趙家與當時的皇族結了親,風頭無兩。
白蘭生性剛烈,得知蕭正冒是這等小人後,果斷留了一封絕情信,隨後便消失於蕭府,隱居在千里之外的小山村內,無聲無息的生下蕭月璃,母女倆相依為命的過日子。
蕭正冒在白蘭離去后不久便娶了趙宜過門,白煥得知此事,一病不起,沒幾日就撒手人寰,自此白、蕭兩家老死不相往來。
現而今新朝建立,原先那些老臣們……早已戰戰兢兢了……
蕭月璃容貌清冷,幼年多經大亂,本就是不易親近的性子,蕭府上下又多加敬畏,愈發顯得她孤僻桀驁,隱隱有絕世獨立之意。
領路的兩個婆子本想套些近乎,來討好這位新來的主子姑娘,但一見了她的模樣,那些諂媚的言語也都被嚇了回去。
蕭月璃估摸着距離,離正廳足有兩盞茶時間,這璃閣顯然是新建的,不與其他院子聚在一處,既將她隔絕在府邸之外,顯出親疏有別,又全了美名。
蕭月璃暗自冷笑,坐穩內宅十數年的趙宜倒也不是個繡花枕頭。僅看這璃閣灰牆黑瓦、青磚白地,還隱隱泛着油漆的刺鼻氣味,便可知曉這是新翻修過的院子。
如此厚待,也算她這個主母盡職了。
院裏早早候了三五排婢僕,皆畢恭畢敬的垂首作揖:“請大姑娘安。”
領路的兩個婆子將蕭月璃送入院子,便如蒙大赦般跑走,彷彿蕭月璃是洪水猛獸,會時刻要她們性命一般。
蕭月璃淡淡的掃了眼她們,並不應答,只是搭着菱星的臂肘款步進屋,留下一群婢僕面面相覷。
良久,終是有兩個領頭的丫鬟起了身,領着剩下的婢僕們提心弔膽的跟在蕭月璃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