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皇帝西巡
卻說張廷玉、查嗣庭、隆科多陪駕康熙帝,十月癸未離了京城,庚寅,御幸姚州。癸巳,過井陘、柏進驛。丁酉,抵達山西太原。沿途,各府道官員跪拜迎送,自不待說。在姚州,喇嘛僧眾籲請皇上發旨,佔用民地擴大他們的寺廟,康熙降旨道:
取民地以廣廟宇,有礙民生。其永行禁止。
過柏井驛時,當地官員跪在井邊,稟告康熙說:
“此井已枯竭多年,皇上聖駕光臨,泉水噴涌,此乃海晏河清,龍井復涌之吉兆,全仰天子洪福也!”
康熙頗有興緻地來到井邊,果見井底一股碗大的泉水,咕咚咕咚翻着白色的水泡,開了鍋似地噴涌不止。他問旁邊一位鄉宿耆老:
“此泉果然乾涸過?”
這位老人只顧磕頭,結結巴巴說:
“皇上聖明,天子洪恩。”
康熙側身問張廷玉道:
“衡臣,你相信嗎?”
“這——”張廷玉蹙額沉思,這顯然是當地官員吹噓皇上聖德的欺騙行為,在車輿上他就注意到從山間修了條水道直達柏井上方一口大塘,水由上暗注而下,自然成泉涌,這一點小伎倆要是當眾揭穿,地方官吏就要犯欺君之罪。要不揭穿,皇上心中豈不明白?眉頭一閃,突然有了兩全之策,果斷回道,“臣下相信!”
“噢?”康熙斜眼瞪着張廷玉。
“皇上愛民如子,恩澤四方。去年,戶部議駁奉天報災,皇上批曰:‘晴雨原無一定,始者雨水調和,其後被災,亦常事耳。可准其奏。’愛民之心日月昭昭。光去年就減免江南、河南、浙江、湖廣、甘肅等省十多個縣災賦。為了永絕水旱之憂,皇上不辭勞苦,多次巡幸黃河上下,大江南北,宣諭治水治河。近兩年撥數百萬銀興修黃河、子牙河堤工,黃河水清了!萬民歡慶‘海晏河清’,在此盛世之時,小小柏泉是涸是噴,無關緊要了。”
“說得好!”康熙沖地方官吏道,“起來吧,你們都要像朕這位愛卿,務實本份,把事情辦好,切不可投機取巧,坑害百姓。”
“皇上聖明,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地方官早嚇得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叩拜。
事後,隆科多衝張廷玉道:
“張相,您真圓通善變。明明知道所謂柏泉噴涌,是當地狗官勞民傷財,開渠引水,糊弄皇上,您卻巧舌如簧為他們遮隱過去……”
“他們也是一片好心嘛,”張廷玉微微一笑,“何必為一小事,弄得人頭落地?再說,開渠引水,不管真泉假泉,老百姓有水喝了,總是好事。”
“衡臣兩面討好,佩服,佩服!”
“隆大人過獎了。”
在太原,皇上下榻總督府臨時改建的行宮,召見了總督、巡撫等地方官員,巡視了民情民風。康熙不止一次來山西了,去年正月,就曾冒着風雪巡幸山西,登上五台山。他一生曾四次上五台山,於是,連民間都知道康熙爺如此眷念五台山,是因為順治爺並沒駕崩,而是削髮上五台山做了和尚。康熙帝多次來此,是為尋找父皇,敘父子之情。
去年,御駕射虎川,士民請於菩薩頂建萬壽亭以示慶祝,皇上沒有恩准。因為他知道山西尚屬貧窮,一再敕令不準修建擴大廟宇、亭閣,勞民傷財。這次,他又詔免了山西曆年逋賦。庶民百姓聞言,集行宮前吁留聖駕,康熙為此多停留了一日。
十一月乙巳,康熙御駕洪桐,遺查嗣庭祭奠女媧陵。壬子,渡黃河,見黃水泛濫的黃河,果然清澈了許多,聖心分外高興。在御船上,康熙叫侍衛舀了一瓢河水,仔細看了看,又用手掬了一捧水,讓水從指縫間輕輕漏下,禁不住豪情滿懷地吟道:
自古黃河天上來,
污泥濁水三峽開。
金戈鐵馬西征日,
東平蕩寇久徘回。
效法禹王三十載,
河清海晏遂朕懷。
隨駕眾臣和陝西總督、巡撫,潼關官吏,都道皇上文韜武略,功勞蓋世,御制詩詞,前無古人。唯張廷玉卻冷靜地不以為然地道:
“不,不是前無古人!”
“噢?”康熙微微一怔。
“今上乃是五百年一出的聖君,可比周公。”眾臣聽到此,鬆了一口氣,康熙也拈鬚瞅着朗朗而言的張廷玉,“秦王漢武,與之相比,輸了文采;唐宗宋祖,沒有今上詩賦風騷,愛民體物,日夜操勞。為了治理河患,為了國富民殷,皇上御駕親幸走遍了黃河上下,大江南北,這是秦王漢武唐宗宋祖可以與之相比的嗎?”
“張臣相說的極上,”眾臣唯唯諾諾,“皇上是五百年一出的英主!”
康熙自然分外高興。過了黃河,駐蹕潼關。遣張廷玉率隆科多、內務府侍衛上華山祭西嶽。他自己在行營召見在黃河渡口迎駕的百歲老人,並贈白金。甲寅,次渭南,檢閱固原標兵騎射,聖心歡悅,特賜提督潘育龍及其部將晉陞一級。丙辰,駐蹕西安。遣查嗣庭率地方官公祭周文王、武王,由張廷玉草擬祭文,冠天子御名。己未,康熙大閱兵,賜將軍溥濟御用弓矢,並賜宴全體官兵。軍民聚集在行宮前吁留,又多留一日。欽賜盩厔寒士李顒御書“操志清潔”匾額,蠲免陝、甘歷年逋賦。
已是隆冬季節,天氣嚴寒,大雪紛飛,這天康熙略感不適,不敢再西去了。癸亥,御駕迴鑾。過陝州,命三皇子胤祉往閱三門砥柱。十二月底路過修武,檢閱懷慶營兵卒,見隊伍不整,康熙震怒,着逮總兵王應統入京治罪論死。過磁州,御書“賢哲遺休”匾額,懸子貢墓。就在除夕前夕,御駕一行回京。
此次西巡,歷時三月。
南書房已經放值,臣民都在置辦年貨,準備歡度一年一度的春節。張廷玉回到府邸,夫人王氏早已生下第四胎,是個女兒,取名若鴻。已經有了三個兒子,盼的就是個女兒,果然有了。生前頭三個兒子時,他還未中進士,仕途尚屬渺茫,“霧失樓台,月迷津渡”,所以老大取名“若靄”,一個“靄”字,說明他斯時的心境。而現在當朝宰相,天子近臣,自然是“鴻鵠高飛,一舉千里”,前途無量了,所以取了個“鴻”字。
走進府門,全府家僕奴婢都在中門外跪迎老爺,張廷玉急切地擺手道:“起來,起來,雖是一別三月,也不用如此重禮。”他遠遠看到夫人懷抱鴻兒,喜氣洋洋。三步並做兩步走了上去,仔細瞅着小丫圓圓的臉蛋,亂抓亂舞的胖乎乎小手,又瞅一眼夫人,喜形於色地道:
“母子平安就好,就好……”
“老爺一路風塵,”夫人亦充滿愛意和渴望地說,“快快進屋,下人把熱水早都燒好了。痛痛快快洗個澡,好好歇憩幾天。”
他卻從夫人懷裏接過鴻兒,一路歡笑着親個不夠。走進中堂,剛滿五歲的老三若渟,彷彿嫉妒小妹妹似的,一下掙脫牽着他的紫桐,撲到父親身邊,抱住大腿撒嬌。紫桐一邊拉扯着若渟,一邊紅着臉道:
“老爺回來了,把他都想死了。”
張廷玉把懷裏小女遞給紫桐,彎腰去摟抱老三,邊摟邊叫道:
“啊喲,咱這個少爺,數月不見,竟又長高了許多,重了許多,重得爸爸都抱不起來了。”
若渟摟着爸爸的脖子,稚聲稚氣地說:
“爸爸,紫桐阿姨叫我讀詩,我都學了好幾首了。”接着,他嗲聲嗲氣念道:
兩隻黃鸝鳴翠柳,
一行白鷺上青天。
窗含西嶺千秋雪,
門泊東吳萬里船。
他逗著兒子問:
“小寶貝,東吳在哪裏知道嗎?”
“在東邊。”
“有多遠?”
“不知道。”
“誰住在那裏?”
若渟搖頭。
“再想想,這屋子裏少了誰?”
若靄咬着弟弟的耳朵小聲說:
“是爺爺。”
若渟拿不定主意地問:
“是不是爺爺?”
“小子真聰明,”張廷玉樂得呵呵大笑,“爺爺奶奶住在東吳,一個叫桐城的地方。爸爸和乖寶寶也都是桐城人,咱們的老家在桐城。”
小傢伙似懂非懂地點頭。
老二若澄拍着手道:
“我早就知道爺爺住在桐城,回老家去了。”
張廷玉把兒子放下,撫摸着他又大又圓的腦袋瓜,故作嚴肅認真地說:
“咱家三少爺,只怕秉承了爺爺的天賦,五歲就能吟詩。不過吟的不是他自己的詩,乃杜工部的詩。看來,春節過後,爸爸得讓你跟兩個哥哥一起讀書了。”
“三少爺還小,”紫桐接過話茬兒道,“不讀也罷,還是由奴婢來教少爺《唐詩三百首》。”
“好呀好呀,紫桐阿姨教,爸爸也教……”若渟還在拍着小手哄鬧。
夫人拉過若渟,沖紫桐笑道:
“蠢丫頭,先別做先生夢了。把若渟交給奶媽,快領老爺去後堂更衣,盥洗。”
“是,夫人——遵命。”紫桐把小少爺推給乳母,調皮地一笑,跟着張廷玉朝後院走了。
從此時此刻起,張廷玉總算暫時忘了自己是天子門下的臣工,把自己當作一個普普通通的丈夫、父親,承擔起作丈夫和父親的義務。因為直到元宵節前,一般情況下皇上是不會再召見臣工的了。皇上一年到頭四處巡幸,在宮內有批閱不完的奏摺、召見不完的臣子、疆吏,也是夠忙夠累的了。春節前後也就二十來天,他也要由內務府和太監們安排,過一過皇室的“家庭”生活。到後宮皇后、昭儀、貴妃、貴人等嬪妃所居的各宮走走,侍奉皇太后,召見太子和幾十個皇子、皇孫,還有叔伯、兄弟、子侄的親王、郡王、貝勒、貝子,至少在一起吃一頓盛大的皇族團圓飯。皇帝忙着過年,當臣子的自然也就可以無憂無慮在家與家人、親友過個熱鬧大年了。
張廷玉的大哥廷瓚、大弟廷璐都已在北京成家,只有小弟廷瑑尚未婚配,臘月初八,廷玉還在侍駕途中尚未回府,大哥就打發小弟廷瑑率家人趕回桐城老家,陪父母過年去了。三兄弟都給父母帶回了豐厚的年節禮物,廷玉不在家,以賢慧著稱的夫人王氏,給公公婆婆所備禮物更重。小弟廷瑑不樂意地說:
“二嫂,您是不是要把府上的東西都搬去?看看,什麼鮮果、乾果、蜜餞兒,什麼芙蓉齋、瑞芳齋糕點、蜜供,還有東月盛齋五香醬牛肉、羊肉,致美齋蝶春捲兒、肉角兒,嘖嘖嘖,您怕爸媽在家沒吃的?”
“小弟,這是你哥嫂的一份心意嘛。”王氏嫂子還是叫紫桐一撥丫環把禮物往上搬。
“我可拿不動。”廷瑑覺得是多此一舉。
“放在車上,有什麼拿不動的?”
“路上車子要走半個月二十天,吃的東西要壞了霉了怎麼辦?”
“現在是臘月,壞不了。”王氏百般思念地道,“他爺爺奶奶離了京城,也不知在鄉下過得慣不慣,真想回家看看老人家。小弟,一路上曉行夜宿,注意加衣服,別受凍。帶去的都是京城土特產,爺爺奶奶喜歡吃,就當是哥嫂一片孝心吧。”
“嫂子,您人真好!”廷瑑終於感動了。
夫人王氏生育過,坐過月子,人比原來長得更豐滿結實,更漂亮。別看她長在大詩人書香門第,斯斯文文,彬彬有禮,其實十分能幹。府上幾十號人,里裡外外都由她操持掌管,是有名的賢妻良母。
書卷氣十足的張廷玉,在外是能臣、賢相,可到了家裏,完全依賴夫人。家居事務他一概不會,也樂得撒手不管。大年三十晚上,他還窩在暖烘烘的書房裏讀他的《御覽集》,書案上還堆碼着未讀完的《御纂朱子大全》、《淵鑒類函》、《方望溪集》、《中庸》等。他讀的《御覽集》,是老岳丈王士禎的一本新詩集,墨香猶在。岳丈以詩受皇上知遇之恩,康熙帝常征其詩,錄三百篇親題《御覽集》,刊行於世。其詩力辟明末公安派之失於俚俗、竟陵派之失於纖仄,獨以神韻為宗,興會神到,得意忘言,以清淡閑遠的風神韻致開大清一代詩風。
傅壽清歌沙嫩簫,
紅牙紫玉夜相邀。
而今明月空如水,
不見清溪長板橋。
老岳丈被視為大清詩壇領袖,但張廷玉翻完集子裏皇上御覽的三百首詩,他卻有幾分茫然。也許他不是詩人,不知詩中三昧。他覺得讀父親編纂的《淵鑒類函》和桐城老鄉方苞先生的《方望溪集》,更為過癮,受益。父親的學問他是早佩服的了;方苞的師法韓柳,講求義法,主張行文宣揚儒家倫理綱常,這也符合他的意趣和為人處事的主張。他不是詩人,是儒家理學的實踐者。
他正浮思默想,剎那間滿京城鞭炮轟響,這時,夫人和紫桐一齊樂呵呵走了進來,夫人叫道:
“衡臣,快來看焰火,就要吃年夜飯了。”
於是,一邊一個——夫人和紫桐挽着他的胳膊,一起來到中堂,三張八仙桌擺開了豐盛的團圓飯,熱氣騰騰。二門大院坪里,老大若靄、老二若澄和家僕、丫環,蹦蹦跳跳在燃放鞭炮和焰火,連五歲多一點的若渟也遠遠站在階沿下,又喜又怕地跺腳瘋笑。
張家幾代尊儒,不信佛,在桐城老家雖有神龕,除了祖宗牌位,也只祭孔聖、亞聖。在京為官的兄弟家都不設神位,也無祭祖敬神之舉。這就省去一些環節,放過鞭炮焰火,便是一大家子關門吃年飯。
張廷玉堅持主人和家僕、丫環同桌吃飯,從來不分彼此,大概這也是實行孔夫子的“仁愛”吧。
久別如新婚,除夕夜夫妻恩愛作歡一宿,是極自然不過的了。一則,夫人經過生育、坐月,早就渴望跟男人親蜜一番了;二則,廷玉經過三個月伴駕的緊張勞累,一旦放鬆下來,當然也有楚王的朝雲暮雨之思。這正是,“一片水光飛入戶,千竿竹影亂登牆”,“雲開巫峽千峰出,路轉巴江一字流”,正在雲歡雨愛之時,夫人卻又情綿綿意濃濃地說道:
“孩子他爹,你看紫桐這丫頭怎樣?”
“好呀。”
“那你就納她作妾嘛,還猶豫什麼?”
“為什麼一定要納妾呢!”
“孔孟聖賢也說,食,色性也。”王夫人依然甜言蜜語地道,“你們男人不到外面嫖妓女,***就是最正經的男人了。皇上三宮六院,不知有多少美女嬌娥,就是六品七品的府台縣令,都有個三妻四妾。你不納妾,我心裏過意不去。知道的,說是你忙不過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河東獅子,管着你太嚴……”
“紫桐也太小了點,比若靄大不過三四歲。”
“皇上最小的妃子,比皇子還小十多二十歲呢!”
“那就納吧。”
“你說納什麼?”她見他迷迷糊糊,推了一把。
“納什麼?”
“納紫桐。”她醋少蜜多地嘮叨下去,“紫桐這丫頭人品好,又年輕,知熱知冷,服侍你貼心貼意,納她,我放心,你呢?”
“……”他已是鼾聲如雷。
正月初一,天剛毛毛亮,老大、老二和家僕、丫環們在院坪里又放起了鞭炮,迎接新年的到來。夫人也早早起床,梳洗穿戴整齊,換上了有繡花捥袖加卷領的敞衣,不帶鈿子,不穿補褂,只以敞衣代禮服。張廷玉被鞭炮聲鬧醒以後,睜開眼在床上賴了一會兒,夫人親自侍候他穿上簇新的白風毛蟒袍補服,頸項上掛一串晶瑩的瑪瑙珠,腳穿高底繡花藍靴。夫妻二人雙雙走出上房,來到中庭,兒子們、家僕、丫環們一齊呼喚向老爺、太太拜賀新年。由奶媽抱着的若鴻,紫桐牽着的若渟,全都換上了新衣,戴着新花帽。張廷玉夫婦拱手還禮,張廷玉道:
“拜年拜年,新年大吉!”
“初一崽,初二郎”,這是桐城拜年的規矩。初一去父母家拜年,初二去岳丈家拜年,張家仍遵循家鄉的這一習俗。因父母已回老家,初一無年拜,張廷玉準備初二同夫人孩子去岳父家。
初一在家閑暇,吃過早飯,夫婦倆抱着牽着孩子,在後花園玩耍了大半晝。孩子玩累了,張廷玉正準備回書房讀開年大吉的第一本書,開筆記點什麼,這時大哥、大弟兩家七八口熱熱鬧鬧進門了。他們的孩子最大的若敬、若需有了十五六歲,小的也四五歲了,若靄、若澄、若渟跟這些堂哥堂弟們在一起,又笑又叫,又蹦又跳,府前府後的跑進跑出,簡直樂瘋了。兄弟妯娌們則在西花廳里喝茶吃點心,聊家常。說不盡家長里短,道不完官宦傳聞,正說得高興,中門外又是人聲鼎沸,袍服袞袞。
原來,各部各院侍郎、道員、主事一流不大不小的官員來宰相府拜年了。他們執的是“下官如子”的禮數,所以初一也就來宰相家串門賀年。
兄弟妯娌去后廳擺開牌桌搓麻將,張廷玉夫婦來到中堂招待絡繹不絕來拜年的袞袞諸公。這一天,張廷玉竟又應酬得喉干舌枯,累得腰酸腿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