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不第后賦菊
我顯然低估了黃姓文士的開心程度,竟然連和我幹了三杯。開心之意,顯然不是偽裝。最後還特意又給我叨了一箸魚肉,並問我:“這第二箸如何稱呼?”
我笑道:“這叫二箸定阡陌,也就是說您老兄祝我生意興隆,財源滾滾。”
那黃文士高興的一拍桌子道:“賢弟且記下,待我黃某頂天立地之日,就是你大開阡陌之時!”
我尷尬一笑,不知如何回復,只是笑着與那黃姓文士一起喝酒。正喝間,最後一道壓軸菜上來了。
還未揭蓋,我卻知道那裏是一隻王八,不,老鱉,不,現在叫烏黿上來了。
那賈縣令忙止住眾人喧鬧,問我道:“小宋師父,這道菜又怎生稱謂?”
我笑道:“大人,不瞞您說,這道菜也是大有名頭的。”我說著話,還想着,這菜名是不是犯忌諱?想了想,應該沒什麼忌諱的吧。
隨又道:“此菜,名曰,霸王別姬!”
“哦,好響亮的名子。”
那賈縣令剛想問話,卻不妨有人先一步道:“不知是哪位霸王?”
卻是黃姓文士問起,我看到賈縣令面色一沉,顯然是生氣有人搶他台詞了。但黃兄問起,又不好博他面子,就裝作沒看見,直接答道:“這霸王當然是既頂天又立地,雄霸一方,力能舉鼎,縱橫疆場,無敵於世的西楚霸王!”話說完,我一揭蓋,眾人定睛看處,卻是一隻大王八和一隻雞。
眾人細思后,都鼓掌稱讚,好名子,好名子。
我生怕眾人再不吃這個,冷了場,忙又把在廚房給陳顯達和黃文士說的那一篇大論又講了一通,聽的眾人再次驚奇不已,最後都道今天是有口福了,竟然能吃到這麼好的東西。
眾人又問我應該怎麼吃,我實在懶的費口舌了,就稱道:“此烏黿也是水中之物,和剛才的清江鱸魚是一樣的吃法。還是第一箸給尊貴的客人,其它的則是要簡單了許多,沒那麼多講究了。”
剛想着是不是再給那賈縣令夾個王八蓋子送過去,畢竟現代的吃法,鱉蓋的群邊是給尊貴客人的。沒想到還沒輪到我出筷子,那位尖嘴猴腮的官員卻上去一筷子生生把**硬給叨了出來,直接橫到賈縣令盤中。
讓我真是楞了一大楞!
賈縣令還非常受用,上去喝了三杯酒,然後一嘴把**含在嘴裏,啃了開來。
我欲阻攔,卻看那賈縣令吃的很爽,咬了半天都不帶松嘴的,於是心想:隨他去吧,愛吃**就吃吧。
沒想到那麼難啃的**,還真讓賈縣令給啃掉了不少。眾人都問味道如何時,那賈縣令面色陰晴不定了半晌吐出一個字來:“好!”
眾人鼓掌,我捂頭。
待眾人都嘗這老鱉肉時,我又悄然把鱉蓋夾給黃姓文士盤中,輕聲道:“黃兄,這黿蓋才是我們家鄉獻給最尊貴客人的好東西,把群邊吃了,是最有營養的,還預示着力能舉鼎,頂天立地之說!”
聞此言,黃文士大喜,又與我連干三杯。
現場人看那黃文士性致極高,有不少人都來向他敬酒,顯然這黃兄也是很有頭面的人特。黃姓文士雖然酒量極佳,卻也架不住人多,不一會,竟然醉意上頭。
就在眾人稱讚聲中,竟然有人相請他寫詩一首。
想那黃文士必然是才華橫溢,竟也不拒絕,陳顯達見黃姓文士喝的高興,忙命人取了筆墨,黃姓文士笑稱:“今日有幸和眾位共飲於此,想我黃某人屢試不第,人皆唾棄,今日竟還能得眾位高看,我黃某就獻醜,賦詩一首。今時日近秋,應個景,我就詠菊一首。”
言罷,竟然真箇揮墨如雨,洋洋洒洒,不片刻就寫下一篇詩章。
眾人都是起身觀看,交口稱讚,一時間,到沒有人再理會那三位官員,賈縣令面色不由的極為難看,已經到了不想掩飾的地步,他身邊那個尖嘴猴腮的官員察顏觀色后,馬上不滿的聲音說道:“一個私鹽商販,竟也敢在此華眾取寵,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賈大人,您且莫生氣,卑職讓人給您倒杯酒哈。”
對於他們的不滿,我裝作沒有聽見,看着眾人都在圍着那黃姓文士的身邊,大讚好詩時。我也是出於好奇,站起身半睜着迷醉雙眼走近人堆,想看看這個口口聲聲屢試不第的人寫的什麼詩。
待擠到近前,見有人正舉着皂布上的詩觀看。只見那首詩詞書寫的真可謂:筆力渾厚,遒勁有力,鋒芒外露,不受羈絆,似龍騰,如虎躍,霸氣撲面而來。我剛想誇他筆力不凡時,卻瞬間酒醒!頭一個反應是,哎嗬,這小子抄襲他人詩作,但又轉念一想,這年頭,沒有網絡,哪有幾個抄襲的!
接着只感覺腦中“嗡”的一聲,猶若被天上炸雷劈中一般!整個身子一震,瞬間全身麻木,失了知覺。
手中酒杯掉落,無意間竟將黃酒灑在皂布之上,惹得眾人不悅,好在我剛才表現突出,到沒人過份怪罪。
我不理其他人,只是震驚的將所有想誇這文士酒後揮墨,轉瞬成詩,文采飛揚的詞彙盡跌入肚中。
一時間,旁人盡贊黃姓文士性情豪邁,生性豁達,文采斐然,我卻是驚的目瞪口呆!
不為別個,只因此詩正是《不第后賦菊》: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后百花殺。
衝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看着如此霸氣磅礴,氣吞山河的一首詩,我如冰水淋頭,瞬間清醒,也立時明白這氣質有如淵海高山般讓人仰止的文士到底是誰!
因為這首曾留傳百世的霸氣詩篇,我記的十分清楚,他的作者就是曾將大唐江山攪的天翻地覆,不得安寧,迫使大唐皇帝流亡西川,也真箇做到直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的大造反頭目,黃巢!
而眼前這位氣勢不凡,散發著攝人奪魄氣質的黃姓曹州冤句人士,不是別個,正是黃巢!
我一陣陣發矇,努力用手扶住桌子,好使自已不會傾倒。
同時又有一種發夢的感覺:這不是夢吧?是真的?我竟和黃巢一起同桌吃飯喝酒?還是他硬拉我坐到他身旁的?
這可是位皇帝級的人物呀,再是造反頭目,也是當了兩天皇帝的人呀。
頭腦發矇間,竟然連蘭哥兒來至身邊叫我都沒有聽清楚。
模糊中感覺蘭哥兒叫我未見反應,正待再叫我時,卻好似被誰拉了一把過去,然後我就聽得“啪”一聲脆響,張眼看處,好似蘭哥兒打了誰一巴掌,怒叱一聲:“下作!”然後轉身離去。
而緊接着有人猛然重拍桌面,怒氣勃然的樣子。
我定睛一看,卻是那個尖嘴猴腮的官員,還記得他是濮州轄下縣丞張思進。
只聽張思進冷聲笑道:“陳東主,你這場宴會辦的好呀,什麼宵小之輩盡在此間,販夫走卒,私鹽販子,切菜廚子都盡上座,真是良萎不齊,隨便什麼人都敢在這裏華眾取寵,你把我們賈大人,放置於何處?”
我心中不由的暗罵:這真是個小人,明明是因蘭哥兒打了他一巴掌,自已感覺丟人,故意找茬說事吧,還拉虎皮扯大旗。把賈長壽也拉上,真箇小人!
同時我暗自納悶蘭哥兒怎麼上去就打了他一巴掌呢?但不管怎樣,蘭哥兒肯定做的不錯。此人該打!
陳顯達一看那張縣丞被惹怒了,忙陪笑道:“幾位大人,小人招待不周,還請見諒哈。”
那張思進冷哼一聲,又對賈長壽低語道:“賈大人,這等地方,都是些沒有見識的草民,寫首酸詩,竟也敢如此招搖,大人您才華橫溢都不曾露的半分,他們怎生和您相比,不過是些井底之蛙罷了,我們不若先離開的好,留於此間,反而降了身份。”
賈長壽麵沉似水,沒說張思進無端找事,竟深以為然,反而也冷聲道:“陳東主,以後若再請本官來做客,還是先找好人再說吧。”言罷,竟是起身要走。
這時臨桌突然有一位身材粗壯,滿面鬍鬚猶若鋼針的大漢一拍桌子起身怒道:“你們這些狗官,胡說什麼,當個屁大點的官就了不起了?竟然敢看不起我家哥哥?想我黃巢哥哥自幼便能張口成詩,文武全才,豈是你們能比的?我看你們才是井底之蛙!”
此人一出口,全場皆驚,都沒想到這個莽漢竟然敢直面罵官,我在心驚之餘,也是暗感痛快,掃眼處看不少人掩飾笑意,我心想:估計這些賓客,雖然不說,但想來也是心中大快吧。
賈長壽,張思進都嚇的一蒙,完全沒料到會有這樣的情況出現,半晌才反映過來,賈長壽怒道:“你這廝竟敢辱罵本官?”
張思進更是像被踩到尾巴一樣,跳腳大叫道:“我看你們這些刁民是想造反嗎?竟然敢辱罵朝廷命官?”
陳顯達一看情勢要鬧大,張思進竟然扣了個造反的大帽子出來,當時嚇的差點沒禿嚕到桌子底下,忙挺了挺身,急步走向前道:“哎呀,賈大人,張大人,切莫生氣,這位兄弟也是喝多了,酒後無意衝撞,還請幾位大人大量。”
接着又轉首對那莽漢道:“黃三弟,你快快給幾位大人道歉。”
那莽漢卻一擺頭道:“哼,想我道歉,門都沒有。這等狗官,我罵都是輕的。”言下之意還想打呢。
我心中不由暗自加力,你到是打呀!
陳顯達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轉着圈子不知如何才好,猛然看到黃巢,忙拱手道:“黃兄,您快勸勸您這位兄弟吧。”
眾人都想着黃巢一定會勸一下自已的兄弟,不會惹怒官員。
不想黃巢卻輕笑一聲,慢條斯理的就近拉了把椅子坐下,又給自已斟了杯酒,在眾人眼光下,顯的輕鬆自若,彷彿無事發生一般。
那個張思進氣的對賈長壽道:“大人,您看看,您看看,這不是刁民是什麼?我可知道他,他是這附近有名的大私鹽販子,今天竟然如此羞辱咱們,這不是想造反嗎?”
賈長壽此時也和張思進一個德性,指着黃巢怒道:“你這刁民,不說管教自已的兄弟,還如此無禮,你究竟意欲何為?”
一看賈長壽也生氣了,那張思進更來勁了,竟然不知深淺的跑到黃巢身邊欲將黃巢拉起。
誰知人剛到黃巢身邊,只聽“啪”一聲脆響,張思進竟然給打的轉了一個圈。
這是又挨了一巴掌,這一掌可比剛才蘭哥兒那一掌打的重多了,張思進官帽都給打掉了。
張思進捂住臉對身邊的另一官員怒吼道:“王都頭,還不動手抓人,這是要造反呀!”
那名叫王都頭的一直沒有多說話,此時見形勢失控,躲是躲不掉了,忙又看了眼賈長壽,畢竟他是最高長官。
賈長壽氣的臉色鐵青,大怒的指着黃巢道:“給我把這些意欲造反的刁民統統抓回縣衙!”
王都頭一聽縣令發話了,再也不敢遲疑,一邊叫人,一邊上去抓住黃巢手臂,想把他扭住。
不想手臂剛一接觸到黃巢,只感覺一股渾厚的力量傳來,猛的把他彈開,蹬蹬蹬就是退往身後,一下撞到賈長壽身上。
把賈長壽撞的直接仰倒在桌子上。
黃巢起身冷笑,指着賈長壽道:“你們這些官員,只會作威作福,欺壓百姓,我們不過一桌吃個飯,你們就看不起,別人稍微顯露一下,你們就受不住,你們罵我們可以,同樣的話我們再還回去,就是造反,張口一個刁民,閉口一個刁民,你們可知道,你們身上的衣和穿,吃和用,如果不是我們這些平民百姓供給你們,你們哪來的一身華服,哪來的美食珍饈?朝廷封你們官員,難道就是讓你們欺壓百姓,誣人陷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