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寄身先零
廣求祿安排了一人帶着秋雲渡趕往越地,原先秋雲渡以為此人乃是一普通軍士,交談後方知此人竟也是一名千團首,名叫鄂卜,年已二十八歲。秋雲渡連忙施禮。
鄂卜卻甚是健談,一路上與秋雲渡暢談不已。秋雲渡見他絲毫不提防自己,遂試探着問道:“古黎各部少有兩個宗主同掌一部的,我部有宗主又有次宗主,職權可有細分?”
鄂卜鄙夷的嗤一笑,向秋雲渡低聲道:“秋団首別看越律別名義上是次宗主,其實有名無實,宗主絲毫不給他一點軍權,只讓他掛着次宗主的名號吃喝玩樂而已。”
秋雲渡哦了一聲,道:“如此軍權全歸大全首掌握了?”
鄂卜聞言恨恨一聲,道:“說出來不怕秋団首笑話,古黎各部中的大全首中,或許最屬廣大全首憋屈了。先零部有軍士近八萬人,你猜猜看廣大全首掌控多少軍士?”
秋雲渡道:“至少也要五萬吧。”
鄂卜冷冷一笑,道:“僅有兩萬!”
秋雲渡一愣,奇道:“這怎麼可能?身為大全首卻只掌握兩三成軍士,若有急戰如何調動軍士?”
鄂卜道:“先零部與其他部不同,大全首掌握兩萬軍,還有一名萬團首查顏銳,你可知他掌握多少軍?”
秋雲渡推測道:“那也只有五千軍士吧。”
“一萬五千軍,僅比大全首少五千軍士。”
秋雲渡被他說迷糊了,問道:“怎麼會是這種情形?”
鄂卜道:“你剛來此處,不知底細。宗主此人甚有猜忌之心,廣大全首跟隨老宗主多年,當年立下一任宗主時,大全首曾建議讓越律別接任,此事不知怎麼傳到宗主耳朵里,於是對大全首深有意見。但老宗主對大全首早年有活命之恩,一直以來大全首都是全心輔佐宗主。大全首此舉其實宗主也是心知肚明,他知道大全首礙於老宗主遺言絕不會反叛他,但雖然如此,宗主給了大全首職位,卻故意縮減他的軍權,與其說是不相信他,倒不如說是故意給大全首難堪。”
“那為何查団首竟能掌握如此多的軍士?”
“查団首乃是釋比一手提拔起來的!”
“哦!查団首原來是釋比用來牽制大全首的棋子......”
鄂卜冷笑道:“哼哼,恐怕非他所想。”
“為何?”
鄂卜卻不再言語了,秋雲渡不便追問,遂道:“看來宗主甚是相信釋比啊。”
鄂卜點頭道:“此話不錯,宗主對釋比言聽計從,處處順着釋比。”
秋雲渡這才明白廣求祿在先零部中的處境,心中不由對其甚為惋惜。忽然想起一事,向鄂卜問道:“方才在大寨中宗主突然問我有沒有帶女眷,我一直想不通宗主為何要這麼問,鄂団首可能猜出宗主意思?”
鄂卜嘿嘿一笑道:“這有什麼難的?宗主嗜好女色,想必本部中的女人都玩夠了,才問你有沒有女眷。”
鄂卜隨便說來,秋雲渡聽了心中卻是怒氣翻騰,想到幸虧自己沒有女眷,否則豈不任由越稽考凌辱?
卻見鄂卜又神秘兮兮的向秋雲渡道:“你可知宗主為何一定要攻破可蘭部?”
秋雲渡道:“是有深仇在先?”
鄂卜搖頭道:“非但不是如此,老宗主在時與可蘭部還算有交情,現在卻成了生死仇敵,其中原因多樣,不過依我看來,只有一個原因最關鍵。”
秋雲渡問道:“是什麼原因?”
鄂卜冷笑道:“可蘭部宗主宦遊淳小女宦幽蘭乃是古黎四大美女之一......”
原來如此!越稽考如此着急要攻破可蘭部,不過是為了一個女子!
依靠鄂卜的大嘴巴,秋雲渡在短時間內獲取了許多相當重要的信息,這為他下一步的動作指明了道路。
到達越地后鄂卜帶着秋雲渡簡單轉了一圈便讓秋雲渡胸中怒氣難遏,這越地也太荒蕪了,一半是黃沙,一半是密林,少有草地水源,如此地方哪能容得下民眾?早就跑光了!而且此處哪有駐守的必要?秋雲渡這才知道紀無妨的真正心意並不是讓他前來駐守,而是將他流放在這裏,遠遠的把他與廣求祿分開。
鄂卜見秋雲渡臉色難看,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先在此支撐一陣吧,大全首如此看重你,定會想辦法將你召回身邊的。”
秋雲渡知道心中怒氣已在臉上顯現出來,連忙道:“鄂団首誤會了,雲渡跋涉而來歷盡千辛萬苦,如今能有地容身已是非常滿意了,鄂団首回去后若能遇見宗主與釋比,一定要替雲渡申明感謝之意。”他現在已經看出鄂卜是個藏不住話的大嘴巴,自己千萬不能在他面前說宗主與釋比的壞話。
鄂卜一時看不透秋雲渡是真滿意還是說反話,只得唯唯答應。
待鄂卜走後,勞言、巢所塗、蓋映、宗義、牛賁俱都圍上來,一時間對越稽考和紀無妨大罵不已,秋雲渡只是在一旁微笑看着,待眾人發泄夠了,他方道:“情形或許並非像各位想的那樣悲觀。”將廣求祿對自己說的話跟眾人講了一遍,各人這才怒氣稍平,勞言道:“廣求祿既然答應少主徵收軍士,少主莫要遲疑,當儘快為上。”
秋雲渡搖搖頭,道:“此事並非如此簡單。越稽考此人猜忌心重,紀無妨顯然已經對我注意,否則不會將我等弄到如此荒涼的地方來,因此我等一切動作當以平緩、隱秘為上,切不可過分張揚而引來不必要的麻煩。”眾人俱都點頭遵令。
秋雲渡道:“我等無奈之下來到先零部,與敖默已然失去聯繫,勞言,你當親自跑一趟,設法找到敖默來此會合。”
這是勞言的強項,勞言當即答應。
接下來眾人選好駐紮地點,伐木為寨,做好長期停留的準備。
秋雲渡卻整日不閑着,帶着牛賁不住勘察地形,越地實在是沒有什麼好勘察的,秋雲渡的主要心思放在紹地上。接連幾天的勘察令他大為滿意。紹地在越地向東略偏北,位置靠近可蘭部地界,地勢平坦,有水有草,粗略估計約有千餘民眾聚集,牛羊肥壯。
秋雲渡歡喜的不住搓手,依靠紹地民眾,自己這些人絕不會挨餓,而且至少還能再招至少五百軍士。接下來秋雲渡又將巢所塗帶上,在民眾中細細走了一圈,從中挑選軍士。
如此過了足有一月,秋雲渡在越地的營地已經基本建好,除了秋雲渡的團首寨外,秋雲渡還令人另外建了六座小寨,那是專門為勞言、巢所塗、蓋映、宗義、牛賁以及敖默準備的。按說秋雲渡此時才是個小小的千團首,自己勉強可以有一座團首寨,但勞言等人卻是夠不上這個待遇,即便他們在細封部是也是多人合用一個寨子,但秋雲渡念他們千里追隨自己,這才給他們每人準備一個,雖然小,卻也讓他們感激不盡。
此時巢所塗已應秋雲渡之命,帶人到紹地挑選軍士去了。秋雲渡對巢所塗頗為信任,知道他不但精於練軍,而且挑選軍士的眼光也是一等一的,有巢所塗前去,秋雲渡可完全放心了。
這日秋雲渡突然聞報有一支千人隊正向越地趕來,秋雲渡聽了心中一驚,暗道:“越地荒涼,有我這近千軍在此已是浪費,為何又有一千軍趕來?”他擔心是越稽考或是紀無妨對自己放心不下,前來探查自己的。
此時勞言尚未返回,巢所塗依舊在紹地,秋雲渡只得帶着蓋映、宗義、牛賁出寨遠遠迎接。不久那支軍已到近前,卻由一年約二十五六的年輕人帶領,遠遠看見秋雲渡等人前來,連忙將軍士停住,徑直奔到秋雲渡面前,向秋雲渡施禮道:“大全首屬下千團首庫欽拜見秋團首。”
秋雲渡一聽是廣求祿派來的,心中一松,連忙道:“庫團首千萬別客氣,你我同職,何須多禮?雲渡回禮。”
庫欽忙道:“庫欽得大全首之命前來越地,並帶來一千軍,大全首嚴命庫欽及這一千軍皆受秋團首節制,是故秋團首現在是庫欽的首領。”
秋雲渡雖不知道廣求祿為何要派這一千軍來,但他卻不能對庫欽失禮,下馬疾步上前將庫欽扶下馬來道:“庫團首千萬不要拘泥,有事你我一同商議罷了。”
庫欽見秋雲渡對自己如此熱情,心中對他更加好感。
當下秋雲渡令蓋映將一千軍接入,自己拉着庫欽進入團首寨,令牛賁在寨外守衛。他知道廣求祿既然安排庫欽前來,肯定有事要安排。
庫欽卻先不說事,從背後解下一個長長的包裹來,三下兩下打開,雙手捧到秋雲渡面前。
秋雲渡見了不由眼前大亮,這竟是一柄斧刃槍。此事秋雲渡早在一個月前就跟廣求祿提過,以他估計頂多十天八天就會送來,豈料一個多月了還不見動靜,秋雲渡心中漸漸不敢繼續奢望,哪知今日竟然送來了。這桿斧刃槍較自己以前所用毫不遜色,槍桿筆直,槍首尖矛泛着寒光,一看便知是極佳的材料打造。尖矛根部鑄上了一柄小斧頭,與整個矛身整合的完美無瑕,為調整平衡,斧頭對側還有突出的半月鏟。再看長柄,並不是光溜溜的一根桿,桿身隱隱雕刻着什麼,細看之下才看清竟是刻着一整條龍,自上而下,龍首居於斧身,龍尾恰好在桿尾。僅此一項便能看出打造之人費了多大的功夫。
庫欽見秋雲渡撫摸着斧刃槍愛不釋手,在旁邊解釋道:“原本早該打好,但一連打了幾柄大全首都不滿意,到後來乾脆大全首親在在旁邊指揮,一連數日方滿意,到最後才令在槍身上雕刻青龍,大全首曾道:‘青龍附體,會令秋團首所向無敵,因此這柄槍就叫做青龍斧刃槍’。”
秋雲渡聽了不由雙目泛淚,向庫欽道:“小小一事竟讓大全首如此費心,大全首對雲渡的厚愛,真讓雲渡難以回報。”
青龍斧刃槍在手,秋雲渡登時覺得豪氣倍增,這柄青龍斧刃槍將會在以後的日子裏日夜陪伴着秋雲渡,隨他征戰,隨他衝鋒,青龍斧刃槍會在秋雲渡手中不知多少次的舉起,也會獲得不知多少次的勝利。只是現在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就在不久的將來,秋雲渡就要用廣求祿為他費心打造的青龍斧刃槍將廣求祿逼迫而死,廣求祿若能料到這點,還會為他苦心打造這柄青龍斧刃槍嗎?
放好青龍斧刃槍,秋雲渡方向庫欽請教大全首之命。庫欽道:“今日探聽得可蘭部千餘軍士出汀口要塞駐紮,可蘭部曾多次到紹地劫掠,如今紹地無軍士駐紮,而紹地與越地緊連,大全首擔心秋團首這裏軍士稀少,若可蘭軍深入越地團首將難以抵擋,遂派我帶一千軍前來。”
秋雲渡聽了心中一驚,問道:“大全首可曾令你前往紹地駐紮?”
庫欽搖搖頭道:“並未有此軍令。”
秋雲渡聞言不由對廣求祿感激不已。廣求祿此舉分明是為了秋雲渡。若是往紹地駐軍,那須經過宗主與釋比之令,那樣一來紹地便再也不在秋雲渡掌握之中了,因為越稽考尤其是紀無妨絕不會讓秋雲渡到紹地去取牛羊,也絕不會讓他在那裏徵召軍士,因此即便知道可蘭部要對紹地下手,廣求祿還是寧願損失一些財物,也要讓秋雲渡日子能好過些。
卻聽庫欽又道:“還有一事,大全首讓屬下稟報團首,前幾日先零部將西南的當煎部攻佔,當煎部宗主當場身亡,可惜的是他的女兒卻在混亂中逃脫,依照行跡正是朝越地趕來,大全首預料宗主與釋比很快就會給團首傳達軍令,令團首追剿她們。”
秋雲渡此時尚未知道其中的細節,聞言點了點頭道:“這個簡單,若她們在越地出現,我定會將他們剿殺。”卻見庫欽欲言又止,不由奇道:“其中可有瓜葛?”
庫欽道:“實話告知團首,當煎部一直以來依附於先零部,按說先零部不該對其發難,但一者當煎部所處位置十分豐沃,宗主與釋比早有佔為己有之意;二者,當煎部宗主之女初長成,當煎部宗主便立即將她嫁出,如此便惹惱了宗主。”
秋雲渡奇道:“他嫁女與宗主何干?”
庫欽嗤一聲道:“那當煎部宗主先前不該帶着女兒前去拜見宗主,宗主一見他女兒便挂念上了,但那時他女兒還未成年,宗主不好開口,因此想等她成年後再問當煎部宗主索要,估計當煎部宗主早就看透了宗主的意思,是以女兒一成年便立即將她嫁了,唉,雖然免去了他女兒受欺凌之苦,可惜當煎部卻也因此而不存在了。”
秋雲渡這才明白其中原委,心中不由又驚又怒,當煎部依附於先零部,而且並無反叛跡象,先零部竟然突兀用軍,如此一來還有哪個部以後敢再依附先零部?怪不得周圍數個大部無一願與先零部結盟的。
即使宗主與釋比的軍令傳來也不會有別的意思,他關心的只是當煎部宗主的女兒——當煎部的公主。這個色棍!
秋雲渡看了看庫欽,問道:“關於此事,大全首可有軍令?”
庫欽搖頭道:“不曾,大全首隻讓我將此事告知團首,何去何從全由團首決定。其實也沒有別的辦法,宗主想要的女人你若敢不給他怕是當時便將你殺了。”
秋雲渡心中嘆一口氣,澀聲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