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相同的潮流手機鈴聲多的是。
但專屬呢?
記得有次她開玩笑說十四歲的噠宰像是只小奶貓,他是只大黑貓。男人就讓她也喵一聲,都是貓的話這樣才顯得一家人整整齊齊的。她自然不會拒絕這種可以增加夫妻感情的事情,森先生當時說要保留下來時刻回味,再後來那段錄音被設置成了專屬她的來電手機鈴聲。
自己的聲音,不至於聽錯。
森先生怎麼會在這?
等等。
這裏距離郊外的診所不遠。
作為經常出外診的醫生,男人比她這個湊巧因為跟蹤小偷過來的倒霉全職太太遇到mafia火併的幾率要高的多了。以前她就覺得男人的診所在魚龍混雜的郊外提議換地方,但男人說自己是醫生,mafia也是人也會受傷,他的醫術還算不錯有受到優待。之前也安穩開了好幾年也沒事,就沒再提了。
所以也倒霉遇到了?
他們夫妻這是什麼糟糕的運氣,難得今天要在一起雙雙殞命嘛?
不對,森先生估計要涼了。
就在剛才,巷子裏的動靜突然停止了。反正那些人也沒有看到她臉,完全可以無聲無息的逃走。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茶韻猶豫了幾秒。
最後決定還是和森先生一起死好了,至少能見到最後一面。到底是同床共枕了幾年的夫妻,她對森先生還是有感情的。男人若就此死了就是真正的終結,她的死亡只不過是肉身的消亡,她能變貓走妖道,也能直接走地獄公務員入鬼道,以她的靈力強度想去高天原走神道也不是多難的事情。
男人的路只有一條。
想想一起在地獄繼續做對鬼夫妻也挺好的,等世間沒了遺憾,到時候也可以和男人一起進入輪迴。父母和孩子,別的亡靈想要重返人間是比較困難的事,她有鬼燈的後門,想要見噠宰、啾也還有愛麗絲很容易。
決定后。
茶韻自己都被自己的‘深情’感動了,一副‘為了真愛依然赴死’的模樣朝着巷子內走去,在準備拐進巷中巷的時候突然又急剎車了。
不是她怯了。
而是她看到了令人‘驚駭’的一幕。
這裏的巷中巷是個T字型,她目前在橫道上,mafia火併在豎道中。在兩者交會的拐角處架着一根電線杆子,杆子上面裝着面金屬的標牌,風吹雨淋被打磨的很光滑,標牌反射了裏面的畫面。
她看到了———愛麗絲!
和同學一起去開學習派對的小姑娘怎麼在這裏?
該死的森,他自己去死就算了還帶着愛麗絲!就在茶韻腦子一熱準備衝出去先罵男人一頓的時候又發現了比較驚悚的畫面。小姑娘的表情並沒有害怕,相反還帶着往日的天真。她此時在玩跳房子的遊戲,地面上並沒有提前畫好的格子,不過卻有血液因為凹凸不平的地面分流形成的天然格子。
死亡和純真同框。
往日乖巧帶點小傲嬌的女孩,突然就變得如此陌生。那淡漠的態度,彷彿不是置身在死亡中,而是用甜點和紅茶裝點的茶話會。
全身的血液頓時有些冰冷。
茶韻也因此冷靜了下來,這時候她也發現了全副武裝的mafia根本就沒有傷害小姑娘的意思,反而恭恭敬敬的站在周圍呈現守衛狀態。因為金屬標牌並不大的原因看不全乎,不知道另外一半的森是否也在。
腦子裏突然有個大膽的猜測卻又否決了,她還是抱着最後一絲希望。畢竟男人是醫術不錯的醫生,被mafia的成員禮遇也不是不可能。愛麗絲在以前可能跟男人見多了這種事情,對屍體和血液態度才過分淡漠。
“嘟嘟嘟——”
這是通話被掛斷的提示音。
茶韻回過神來。剛才預計跑不掉會死,着急打給森先生想要交代遺言的電話接通了卻又不說話,對方大概以為是信號不好的原因就直接掛斷了。她神色淡漠的再次撥通首位置頂的號碼,那邊幾乎是秒接。
“茶茶。”
【茶茶。】
聽筒中和附近的聲音重疊。
茶韻低低應了聲:“嗯。”
【剛才是不是信號不好怎麼不說話?】頓了下他調侃道,【突然打電話是不是想我了?】男人溫柔中帶着寵溺的調情聲音雙重奏的響起,語調輕鬆愜意的彷彿在家中而不是mafia的火併現場。
換做往日她會怎麼回答來着?此時茶韻腦子一片空白,只是死死的盯着那塊金屬反光板,她聽到了有節奏的腳步聲正在朝這邊走過來。
“踏踏踏——”
彷彿踏在心臟上,有陣陣的鈍痛。
【茶茶?】
“噠!”
腳步聲停了下來。
茶韻也看到了她合法的丈夫。
除了面對外人和患者時他會保持一副成熟穩重的姿態,私下裏男人跟噠宰這個小孩子幾乎沒啥區別。有點懶散,會因為早晚安吻跟兒子吃醋,會私下裏跟她胡攪蠻纏賣萌撒嬌討福利,可愛起來跟愛麗絲有的一拼。
現在的男人讓她極度陌生。
西裝他也穿過,但氣質完全不同。如果說醫生的森,身上多少帶着點醫者仁心的‘善’,那麼現在就是完全的‘惡’。周身溢散的黑暗,只是透着模糊的金屬片都能感受得到。要不是她親眼所見,完全想像不到男人是站在屍體和血泊中用溫柔的語調跟她說著甜蜜的情話。
——何其的可怕。
隨着他的腳步停下,周圍的黑衣人刷的齊整整單膝下跪,低垂頭顱對男人表示臣服,他們齊聲道:“boss。”
“咔擦——”
茶韻內心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心涼如冰窟。
她還聽到了另外一道熟悉的聲音。本來藏身的地方她能透過金屬片窺探到另外一邊,那邊卻看不到她。稍微往外一步就會暴露,不過這會她也顧不得暴露不暴露的問題了。
橫跨了一步。
像是天堂步入地獄。
頓時像是跌進深海之中,窒息感撲面來而。
早上還跟她要親親,拎着書包的如他發色一般明媚的少年一身漆黑,嬌小的個子加上臉也嫩看着還跟十四歲沒區別的小少年,偶爾還被誤認為是小學生。這麼一個陽光朝氣的少年此時臉上哪有一丁點的稚氣,那凌厲肅殺的氣場足以讓人忽視甚至不敢去直視他的身高。他單膝跪在地上,風衣的衣擺在地面上灑出一個好看的弧度,垂首臣服他的首領。
一瞬間的心悸。
甚至比夢裏死亡那刻還要痛。
【森夫人?】聽筒對面的女人久久不說話,要不是還能聽到聽筒那邊傳來的呼吸聲,還以信號又失效了。
茶韻緊緊的捏着手機,骨節因為太過用力有些發白。內心明明驚濤駭浪的翻滾着,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冷靜非常:“森先生。”
“離婚吧。”
【離婚吧。】
雙重湊的聲音想起,幾乎是瞬間,森敏銳的就通過金屬片和另外一個對角的女人對上。那雙帶着和他同一個顏色美瞳的紫眸,冰冷如寒霜。
掛斷電話。
茶韻沒有衝過去質問,沒有必要。
直接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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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韻在等。
在她回到‘家’的沒多久。
就有人追來了。
港黑重力使在看到笑容消失的女人心裏有些恐慌。她愛笑,臉上時常會掛着笑容,除了揍他們的時候會故意板著臉,因為起床氣不高興外鮮少會有表情這麼冰冷的時候。在看他們的時候眼裏永遠帶着笑,像是眼溫泉,光是注視着就有種浸泡在裏面的溫暖舒暢的感覺。
茶韻很平靜的問:“說吧。”
中也抿了下唇,垂首低聲道:“森先生是港口mafia的首領。”
為了讓家裏充滿明亮,客廳是整面牆的落地窗。除了陽光外,抬眼也能看到整個城市最大的黑暗烙印的標誌,五棟漆黑直聳入雲的巍峨建築物。
“你呢。”
“准幹部。”
“太宰呢。”
“幹部。”
“愛麗絲呢。”
“首領的異能人偶。”
“——紅葉呢。”
“幹部。”
茶韻陷入了沉默。
她突然失笑出聲,“那我這個普通的全職太太可真真是厲害呢。”自嘲的道:“丈夫是mafia的首領,兩個兒子,就連閨蜜都是幹部。”
——女兒甚至不是人。
茶韻還想說兩句發泄心情帶着惡意諷刺的話,對上橘貓貓恐慌又無措的眼神還是不忍心,放在心尖子寵了三年的寶貝她捨不得。
“我會跟森先生離婚。”這句森先生叫的禮貌疏離又冰冷,“我會當做是普通的因感情不和離婚。”她直視少年,“跟我走。”
中也張了下嘴,他很想點頭。
但不能。
“港口mafia的幹部只有叛逃。”跟普通的底層社員不同,幹部知道的機密太多了,只有死亡沒有退休。即使自行退位,也會受到組織監控。
茶韻:“……”
怪不得閨蜜彷彿深陷泥潭。
不是放不下,連資格都無。
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空氣缺氧般壓抑又窒息,茶韻彷彿是用盡全力的擠出一句話,“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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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黑事務所中心大樓最高層辦公室,森鷗外面無表情的看着面前擺放着的離婚界。這段婚姻遲早會翻車他早有預料,然而當真的來臨時心情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平靜無波瀾。腦子早就得到了最優解,實行下去卻很艱難。
森盯着那張紙看了一夜。
在天破曉第一縷陽光照射進來的時候,他深深的吐了一口濁氣。拿起簽字筆,手很穩的寫下名字。
心迷茫,前路不明。
他始終是港口mafia的首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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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站口。
茶韻感覺一股拉扯的力道,手上的行李箱已經被搶奪走。初來這個城市的時候就被搶劫,離開的時候也被搶。
她是不是該說一句真是首尾呼應?
剛才她把手包也放在行李箱上面,裏面放着手機,卡,證件,還有離開的車票。東西被搶走,她現在連離開都不能了。
這座城市。
“真是糟糕。”
茶韻撩了下被風吹亂的頭髮,站在原地看着車站來往行色匆匆的人群心情有些煩躁。行李箱鬼切已經去追了,她只需等待。
“咕嚕嚕——”
行李箱摩擦地面的聲音響起,她的視線剛好因為整理頭髮落在下放。面前的正是她的行李箱,卻不是鬼切追回來的。
她抬頭,有些詫異。
福澤主動解釋道:“剛才在那邊辦事,湊巧看到了。”他把行李箱遞過來道:“物歸原主。”
茶韻露出一抹微笑:“謝謝。”她想起什麼打開手包拿出那枚付喪神胸針遞過去,“之前湊巧撿到了,丟了你家小可愛會不高興吧。”下個滿月還早,她又要離開橫濱了。
福澤神色微赫。
之前說壞了,現在原版落在正主手上。
雖然面色沒有出現任何變化,但耳尖有些發紅。這個看着過於正經的男人也有可愛的一面嘛。茶韻調侃的給他台階下,“之前你已經賠了我一個新的了,這個壞掉的自然是你的。”她揚手,微笑道:“物歸原主。”
福澤伸手去接,女人在遞東西的時候敏銳的發現她無名指上帶的那枚婚戒沒有了,只留下一圈因為長期佩帶留下的印痕。他們只不過有一兩次的交際,歸根到底還是陌生人,個人私隱也跟他無關。
接過胸針,下意識的道了聲:“謝謝。”
他物歸原主,她說聲謝謝。瞬間,又反過來了。
茶韻輕笑出聲。
心情突然好多了,她笑容明媚的道:“再見。”
福澤眨眨眼。
沉聲道:“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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噠宰:我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