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過招
古代官場鬥爭，排除後台、背景之後，講求的是:漏出最少的破綻，找到敵人更多的破綻。
正所謂，大傢伙同朝為官屁股下面都不幹凈，干起仗來，比的就是誰出手速度更快，誰的下限更低。
不好意思，李存信這貨沒下限。
在青山盜老巢發現那幾個四家的人手后，再加上聽說四家沒有向青山盜通風報信，當時李存信判斷可能青山盜已經成為了四家的累贅，所以四家索性借他的手除掉青山盜。
被敵人當槍使喚，李存信一點兒都不生氣，因為四家漏出了一個破綻。
破綻就是那幾個四家的眼線。
對於這幾個眼線，李存信只要忍住不殺，四家就一定要做出反應，而他們處理的方法只有兩個。
第一個，打死不認。
反正四家權勢滔天，手裏肯定攥着那幾個眼線的把柄或者家人，就算到了縣衙，那幾個眼線必然是不敢把四家供出來。
不過這個方法有個漏洞，那就是會把主動權交到李存信的手裏。
正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更何況四家確實犯了罪，到時候李存信偽造認罪證據，大刑伺候強迫眼線認罪，恐怕四家會遇上一些小麻煩。
這第一個辦法不妥當。
第二個辦法是殺人滅口。
捕快衙役里有將近一半是四家的人，半路上找個機會轉移李存信的注意力，趁機把那幾個眼線宰了，到時候再推說俘虜圖謀不軌。
這個方法乾淨利落永絕後患，而且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
至於保眼線們一條命，風險太大，四家不予考慮。
李存信判斷四家會殺人滅口，所以提前派阿飛去監視。
這個判斷是正確的。
早在準備集合前去剿匪的時候，不少衙役趁機向四家報信，當時他們得到的命令是不需要向青山盜示警，如果眼線暴露被抓到，那就半路找機會殺人滅口。
本來內鬼們還擔心機會難尋，沒想到李存信送給了他們兩個大禮。
給眼線換上了土匪的衣服，單獨護送那幾個女人回縣衙。
如此一來，殺人滅口豈不是易如反掌？
等到隊伍走到半路上，內鬼們向眼線使了個眼色，並且故意讓開了道路。
眼線們以為同夥這是在給自己逃跑的機會，壓根沒有想到同夥要殺掉自己。
眼線趁機逃跑，內鬼裝模作樣的去追，等到了一處僻靜的地方，兩伙人笑嘻嘻的湊到了一起。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就在內鬼們準備動手的時候，阿飛出現了。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縣衙里，阿飛的出現把剩餘的衙役們嚇壞了。
李存信冷笑着道:“你們可是有話要說？”
在死亡的威脅下，這伙平日裏只會吃喝玩樂的混子們全跪了。
“大人呀，小的們對您可是忠心耿耿，從來都不曾有過二心啊。”
“對啊，這事是四家的那些走狗乾的，和我們沒關係！”
“四家和青山盜是一夥的，那幾個俘虜就是四家的眼線。”
混子們直接把四家給賣了。
“你們的忠心我是知道的。”李存信微笑着道:“好了，都回去好好休息，回頭少不了你們的功勞，還有，這事絕對不能外傳！”
衙役們如蒙大赦，呼啦一下全溜了。
阿飛湊了過來，問道:“是不是該向四家動手的？”
李存信反問:“誰說的？”
阿飛愣了一下，道:“我們拿到了四家和青山盜勾結的證據，不是應該立刻動手嗎？”
李存信道:“別鬧，那點證據可奈何不了四家。”
阿飛不明白:“那我們白乾了？”
“怎麼會？”李存信道:“剿滅土匪為民除害，這可是功德，至於那些證據可不是給四家準備的。”
剿匪也好，證據也罷，就連死掉的那些內鬼眼線，這些就如同是一件鎧甲上銹出了一點孔洞，想要一口氣把這件鎧甲撕爛是不現實的。
李存信要做的是利用這些孔洞打擊出更大的裂痕。
他要徹底的激怒四家。
他確實做到了。
楊家大宅，四家家主坐到了一起。
何家家主用力的將茶杯砸在桌面上，怒氣沖沖的道:“那姓李的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殺我們的人！”
“簡直是膽大包天。”黃家家主同樣的怒火中燒:“這麼多年了，還從來沒有人敢打我們的臉！”
“不要動氣。”楊家家主氣定神閑的喝了一口茶，道:“那幾個人本來就是要死的。”
何家家主道:“被我們殺，被別人殺，這可完全是兩碼事。”
“對。”黃家家主道:“況且姓李的還殺了咱們那麼多的捕快衙役，現在咱們在縣衙連眼線都沒有了。”
馬家家主道:“一定要給姓李的一個教訓，今天敢殺我們的人，明天就敢對我們下手！楊兄，你得拿個主意。”
楊家家主放下茶杯，拿過旁邊下人送上來的毛巾擦了擦嘴，然後說道:“這姓李的殺掉了十幾個捕快衙役是不爭的事實，這些人可都是吏，不管他有什麼理由，草菅人命這條是逃不脫的，我已經給河北府李大人寫了一封信，彈劾他為官不仁。”
“至於死掉的那些衙役。”楊家家主笑了起來:“死人也要有點價值，何老弟，你去通知死人的家屬，讓他們抬着屍體去縣衙，我倒要看看，這姓李的有沒有膽子大開殺戒！”
何家家主大笑了起來:“楊兄高見，我也要看看這姓李的怎麼應付民憤。”
然而意圖煽動民憤的何家家主卻結結實實的吃了個閉門羹。
當他派人去煽動死者家屬的時候，得到的回應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什麼？我家男人被縣令大人害死了？不對吧，我家男人明明是剿匪死的，縣令晌午還給我家送了500兩的喪葬銀子呢。”
“我家男人是被縣令殺的？因為縣令要誣陷他勾結匪徒？放你娘的屁！我家男人是剿匪的英雄，縣令大人還給了我家500兩銀子呢！”
“滾出去，再敢說胡話，小心我拿糞桶潑你！”
聽完下人的回復后，何家家主差點氣的腦淤血:“姓李的，算你狠！”
李存信可是一位前職業的哥，知道的哥平時聊的最多的是什麼嗎？
國家大事和陰謀論！
死了那麼多捕快衙役，李存信用腳後跟想都知道四家會用什麼方法報復，不就是抬屍堵門嘛，這種事情他在現世見多了。
於是在他的建議下，李尋歡這個縣令大人親自出馬，挨家挨戶的向死者家屬進行了慰問，並送上500兩銀子的巨款。
有面子，有銀子，死者家屬表示情緒非常穩定。
那些捕快衙役確實是因為勾結匪徒被阿飛殺了，可是這事李存信幾個知道、四家知道、存活的衙役知道，死者家屬不知道啊。
雖然死掉的那些人都是四家的狗腿子，可是當狗腿子是為了掙錢討生活。
現在人確實是死了，但是家屬卻得到了名聲和錢財。
聽四家的去衙門搞事，縣令大人把銀子收回去怎麼辦？
指望四家的賞錢？呸！那四家土財主扣着呢。
死者家屬心裏明白的很，根本不會上當。
反正自家男人已經死了，大不了拿着銀子帶着娃回娘家，我還怕你報復我不成。
瞅瞅，這就是底層小民的智慧！
四家的報復還未出手就已經破產，把四家家主氣的夠嗆，破口大罵泥腿子不知好歹。可惜氣歸氣，四家卻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等待李大人給他們做主。
而李存信這邊呢，正在積極的推進着自己的計劃。
縣衙後堂的書房裏，李存信和李尋歡正在潛心研究數據。
李尋歡指着桌上的宣紙道:“這是我這幾天走訪整個縣城得出來的數據。”
目前雙李的組合中，李尋歡是明面的老大，李存信是負責開戰動手的那個。
這幾天，李存信和四家打的很熱鬧，李尋歡也沒閑着，身為縣令他走遍了豐縣縣城的每一寸土地。
李尋歡道:“情況和我們之前猜測的差不多。”
豐縣縣城裏人口總計有將近八千人，其中楊氏家族人口1千4百多人，黃氏家族人口8百多人，何氏家族1千多人，馬氏家族6百多人。
單單四家的人口就佔了將近縣城總人口的一半。
而剩下的另一半里，有將近七成要看四家的眼色吃飯。
而更重要的一點是，豐縣縣城的人口中，有商人，有手工業者，有奴僕，有苦力，然而就是沒有農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