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為奴

一時間，顯赫一時的慕容世家經歷了一場腥風血雨，全部男丁斬首，女眷為奴。

而唯一保持理智的，是慕容儀長媳甄氏。在和丈夫抱頭痛哭后，她對他道：“我會好好撫養婉兒長大，即使為奴，也是懂詩書、習禮儀的女奴。”慕容庭芝看着妻子堅毅的面容，想到她出身高貴不下於自己，以後孤身一人帶着孤女，在掖庭宮中過着下賤的日子，忍不住泯然淚下，親了親襁褓中的女兒，將懷中的布袋放在襁褓之中，囑咐道：“這是我的一些體己，不多，拿去打點人吧。”

甄氏知道這是她不讓丈夫藏私房錢，他偷偷攢下的，不曾想昔日的夫妻爭吵，成了她最後的甜蜜。

抱着那小小女嬰，看着丈夫戴上枷鎖、卸下官袍，她痛哭失聲，一時沒留意到顫抖時錢幣碰撞的聲音，不過還好，府中女子都在嚎啕大哭，來搜查的人也沒聽到。

換下了從前的衣服，穿上素凈的宮婢服裝，甄靜抱着孩兒來到了掖庭宮。奴婢的日子沒有她想像的那麼壞，可也沒有多好。至少她們住的房間是乾淨的，之前沒有多少罪奴，所以慕容府來的女奴住到了老死的一批奴婢的住處，也不算擁擠，一個挨着一個睡，五人一個房間。

慕容府全部抄家，她身上除了丈夫給的錢以外，沒有更多的值錢物件，想起女兒滿月時阿翁親手掛上的銀鎖，猶豫半天，還是忍痛將它送給了為首的嬤嬤，那人知道，凡是發配進掖庭宮的女奴，身上多少也有些存貨，面不改色地收下了。但一見這是給小孩滿月掛的銀鎖，就明白她身上的錢銀也沒多少。見她抱着孩子，便讓她少幹些活，等孩子長大再安排。

在甄靜解開衣服，給幼女餵奶時，有同屋的不禁酸溜溜地道：“有孩子就是不一樣，仗着孩子少洗衣服。”甄靜定睛一看，是丈夫之前的偏房，自打她嫁進府里，她就不再受寵，現如今同為女奴，她一開始的敬畏逐漸失去。

甄靜看着正在吸允給養的婉兒，還是那麼幼小，她內心忽然有了勇氣，直視過去。那女子看到從前主母眼中的寒意，心裏打了個突，有些懼怕，但看到她身上和自己一樣的宮婢衣裳，又少了些害怕，道：“現如今我們是一樣的人，裝什麼主母？”神情頗為鄙夷。

誰知甄靜神色漠然，一邊給女兒餵奶，一邊不咸不淡地道：“掌事嬤嬤前日和我說了，過一陣子會來新的宮婢，也和我們一樣是發配進宮的，你要再這麼和我們慕容家的不和，那就去她們那兒住吧，不留！”

那人想起日後還會有人來，而自己和她們又不認識，很可能被孤立，那些粗活累活就沒人幫她幹了，於是訕訕離開。

甄靜看着吃飽喝足的女兒睡著了，眼中微微濕潤，道：“阿娘必須變得比以前更剛強，才能保護你。”

等婉兒長到六個月時，就會叫阿娘了，而女子天生有母愛情懷，周圍的女奴見到慕容婉兒白白小小的臉蛋，即使和甄靜不和，甄靜給她們抱女兒，她們也忍不住心中憐愛，女人之間往往因為一兩件小事而互生猜疑，但掖庭宮中唯有慕容府來的宮婢女奴十分和睦。

婉兒和周圍的女子天天照面，也偶爾叫一兩聲“姨姨”，叫掌事嬤嬤“嬤嬤”，眾女見到這孩子這等聰慧伶俐，都十分喜歡。

婉兒到了五歲時，長得很像母親，可愛伶俐，和同齡的宮婢一起學習文字、技藝，甄靜則將《論語》、《毛詩》等書編成歌謠，婉兒從小聽着，也跟着母親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