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初遇

慕容婉兒做完事務后，已經過了下值時分，心想母親也該下值了，整理整理紙張，便離開偏殿回自己的住處。

經過梅園，她搖搖頭，再也不敢進去了。

看到假山，她又搖搖頭，再也不敢爬假山了。

“唉。”嘆口氣，正要繼續走路，卻聽到一個人道：“你嘆什麼氣？”她循聲望去，兩個長身玉立的少年就在她身後。一個個頭較高，清秀的丹鳳眼炯炯有神，臉型稍長，鼻樑高挺，濃眉薄唇，極為俊秀。另一個個頭較他旁邊那人稍矮，確是雙眼皮，國字臉，也是鼻樑高挺、濃眉薄唇，和身旁的少年容貌有三四分相似。她不認識這兩個人，但他們二人的相貌和天皇天後甚為相似，圓領長袍，一個穿淡黃，上面綉龍；一個穿淡藍，綉着梅花圖樣。她立刻明白他二人的身份，行禮道：“奴見過太子、二皇子。兩位皇子安好。”

個頭較高的少年道：“不必多禮。你就是婉兒？”慕容婉兒點點頭，突然間臉上發熱，她素來落落大方，此時卻十分扭捏。另一個少年道：“你的字很好看，父皇總誇讚你。”聽聲音，是剛剛說話的那人。

慕容婉兒微微一笑，嘴角的小酒窩現了出來，顯得她更嬌俏可人。

那人見她長得秀氣，心裏倒有好感，走上前道：“我是二皇子，長孫章。這位是我大哥，當朝太子，長孫敬。”慕容婉兒又笑了笑，聲音軟軟糯糯，道：“奴雖在天後近旁伺候，卻是頭回見到太子和二皇子。”

長孫章道：“你文章寫得好，字也好看，母后很器重你。聽說你是掖庭宮出來的？”慕容婉兒偶爾也因掖庭宮出身被人擠兌，她性子好強，聽到此話總是不舒服。可這兩人是除天皇天後以外最尊貴之人，她笑不出來，卻也不敢生氣：“天後看得起奴，將奴從掖庭宮中提拔出來，奴如今已經脫了罪籍，不是罪奴了。”

太子長孫敬知道往事，對母親剷除異己的行為頗不贊同，可子女不能直言父母之過，他也不能多說什麼。他見慕容婉兒神色有異，心裏也對她微微憐惜，道：“我二人要去射獵，你回去吧。在母後身邊做事，萬事要謹慎小心，事事盡心。”

慕容婉兒心裏鬆了口氣，道：“多謝太子殿下。奴明白了。”行禮退下。

二皇子道：“我還沒問她為何嘆氣呢……”太子道：“一個小小女子能想什麼，無非是月俸之類的雜事，好好習射獵為重。”二皇子撅嘴道：“大哥就是勤奮，我又不是太子，還得陪着你去練。”長孫敬拍拍他的肩膀，二人一起去馬場練習騎射。他這般勤奮不光因為太子身份，而是想要更快輔政，分母親的權，如此，既能阻止天下人對皇后的議論，也能增強宗族勢力。自己雖是紀氏親生，可也是長孫家的嫡子，整個大魏政權當是長孫家的。母親幫助父親處理政務是好，他也明白她的難處，但無論如何，她不能一直掌權。

那個小小女孩，如果文章寫得不好，只是個資質平平的小女奴，她頂多在宮中做到中下職位，算是最好的結局了。說起來她的命運也是母親做事太過狠心，才讓一個本該嬌養的名門千金淪落為罪奴。等來日登基，他會制止母親的錯誤，讓那些被滅門的家族之後都受到好的待遇，為他們正名。

等婉兒到了自己的住處，母親還未歸來，她去領了膳食，因她是天後身邊的紅人，膳房之人還給她多加了一隻雞腿。她笑嘻嘻地收下了，以前都是清湯寡水，現在的飲食都有肉有菜，還都是熱的。她的飲食可比李柔兒好得多，李柔兒是容妃貼身宮女，吃食都隨主子，吃的都是容妃剩下或容妃處的庖廚所做，容妃常食素齋，她能吃到的葷腥不多。她就不同了，吃的是天後天皇賞賜或者不要的，即使是素食，也做得有滋有味，她也從一開始的瘦弱姿態變成白白胖胖。

母親在做女師，教導公主和宗室女子禮儀、文學，吃食也不是很差。

想起今日遇見的那二人，她心裏微微一動。她不是很喜歡二皇子，直接說出她是從掖庭宮出來的罪奴，儘管是無心的，她也不喜歡。太子就不同了，姿態如芝蘭玉樹，待人謙和有禮。即使是冬日，也讓人心中暖暖。

不知道未來的太子妃是何許人物呢？

想了想，覺得這事和自己關係不大，就繼續吃雞腿了，另一隻雞腿留給阿娘。

結果第二日，她在上交賬目之時，便見到了太子妃“們”的人選。

她有些奇怪，太子今年大概有二十五歲了，怎地如今才婚配？紀氏拿過賬目，卻沒怎麼看，而是讓站着的女子們看上一眼，看她們的神態。慕容婉兒心想，如果能看懂賬目，應該會符合天後的要求。

丁氏輕聲叫婉兒站在自己身旁，等這些女子離開，就和天後解釋一下賬目。

慕容婉兒見她們一個個端莊有禮，各式各樣的襦、衫穿在身上，各有風韻。她心中暗暗羨慕，這些衣裙她從未穿過，本來覺得自己穿着女官服侍挺好了，結果一見真正的貴族女子，不禁覺得自己過去是井底之蛙。可是……她瞟了紀氏一眼，如果不是她，她現在也是這些女子中的一員，享受着大族女子該有的待遇。

暗暗捏手，她一定要好好為天後做事，她想要更好的。

紀氏命人送她們出宮，這才查看賬目，丁敏問道：“娘娘可有中意人選？”紀氏道：“有了幾個，晚間和大家商量一下。太子年紀不小了，要儘快婚配。”丁敏道：“太子懂事，聽聞您要選太子妃，還過意不去呢。”紀明容想到當年之事，心中虧欠，更對南容夫人有了幾分不滿，嘆道：“等敬兒有了太子妃，本宮也能做祖母了。”說話間也賬目核對完了，沒有什麼差錯，紀明容點點頭，對婉兒道：“送去司簿那邊。”婉兒躬身接過。她要快點去，等這件事情辦完，還要點評文章，送到尚儀局給李司儀看呢。

晚間，長孫治本來準備去趙美人處歇息，卻被天後身邊的尚宮請過去。他見妻子面色紅潤，心想不去趙美人那裏也不虧，正要和她親熱，卻得知她在為難太子妃的人選。他聽了那幾個女子的出身才能后，道：“皇后眼光極好，這些人都是好孩子。嗯，就選河東林氏之女為正妃，博陵崔氏之女為側妃，過去陪伴敬兒的那些妾侍也賞賜一番。唉！南容賀造孽，累了我兒。”紀氏本來欣喜，聽到最後一句話，卻不禁生氣，臉上未露任何不滿，擔憂道：“賀兒品行敗壞，不是姐姐之過。”

長孫治心想自家妻子就是懂事明理，攬着她肩膀道：“阿芙就是明事理。朕不會怪罪南容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