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宋長寧
繁芷終於惴惴不安的跑回雲秀宮。
宮門早已落鎖多時,她只能從旁邊的角門而入。
她前腳剛踏進角門,忽然看到一個黑影一閃而過,她嚇得跌坐在地上,手裏的紗燈因為晃動的厲害,燭心火焰一燃,整個紗燈竟然燒了起來。
原本漆黑一片的雲秀宮前院忽然亮堂起來。
宋長寧手裏拿着一個同樣的六角絹紗罩燈,從九曲迴廊那邊走來,一臉漠然的逼近繁芷身邊。
繁芷一見宋長寧,暗叫不好,連忙跪在地上,朝宋長寧請安。
宋長寧竟然回來了。
這麼快?
明明三日之期還沒到,是何事讓他連夜回宮?難道……
宋長寧莫約二十齣頭的年紀,皮膚乾淨雪白,眉眼俊俏生資,頗有些男生女相的陰柔嫵媚感。
他是大太監常敬忠的乾兒子,在眾多太監宮女里,威望不小。除了太后,皇上,和皇後身邊的幾個大太監,宮中,就屬他位份尊貴了。
“這麼晚了,去哪裏了?”宋長寧開口,聲音里透着不怒而威。
繁芷心中不安,一時間無數念頭閃過,卻抓不住一個合適的理由。
眾人皆知,宋長寧是皇后的人,而皇后素來又與太后不和,若說今日秀女搜宮之事,她直接去稟報太后,那不管是宋長寧這裏還是皇后那裏,她都無法交代。
畢竟皇后才是六宮之主。
她做得這般明顯,難免皇后不認為她是太后的人,若讓皇後知道她是太后安插在雲秀宮的人,只怕她往後再無好果子吃,太后能保她,皇后自然也有權利廢了她。
繁芷朝宋長寧重重磕了一個頭,猶豫半晌方抬頭,淚眼朦朧的說:“奴婢,去朗月軒了。”
朗月軒,那是宮中侍衛巡邏之後休憩的地方,繁芷這樣說,便是拿自己的名聲當賭注,讓宋長寧信了這句話。
畢竟這宮中,凡是宮女,也都是皇上的人,若皇上看重了,封個最末等的答應也是有可能的。
繁芷竟然私下去侍衛休憩的地方,這話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宋長寧嗤笑一聲,月光灑在他那套絳紫色的宮服上,襯得他臉色有種失了血色的蒼白感。
宋長寧伸出手,握住繁芷的手腕,將她的袖子挽至手肘,皙白如玉的手臂上,殷紅一點落入宋長寧的眼帘。
最後,宋長寧鬆開繁芷手腕,轉身負手離開,丟下一句話留給繁芷細細品味。
“繁芷,你是宮中的老人了,有些規矩,可要好好端着,切莫丟了。”
翌日。
眾秀女齊聚雲秀宮前院。
每個人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明艷動人,時不時偷偷從袖中拿出鑲金嵌玉的小鏡子,照看自己臉上的妝容是否妥帖,髮髻是否梳理平整,頭上帶着金釵玉飾是否符合規矩。
賀明珠看着院落里分散站着的秀女,眼睛來回搜索了一番,問蘇秦道:“秦姐姐,我怎麼沒看到張嫣,還有聶紅昭?”
蘇秦一笑,露出一排皓齒,“那聶紅昭得了太后欽點,為太后抄百遍金剛經,抄完才能出雲秀宮宮門。”
賀明珠驚訝道:“秦姐姐,你是怎麼知道的。”
蘇秦眼睛瞟了一眼眾人,側身以手掩唇,靠近賀明珠耳邊道:“我今早路過聶紅昭門前,聽繁芷姑姑說得,說太后欣賞聶紅昭寫得一手梅花小楷,便要求聶紅昭為三日後的通明殿祈福,抄上一百遍金剛經,抄完之前,不得出雲秀宮宮門。”
賀明珠聽了這話,眼睛一亮。
蘇秦繼續說:“你不是說,那鐲子放進聶紅昭的房間了嗎?這不,現成的懲戒就下來了,聶紅昭的那狗爬字,我們又不是沒見過,太後娘娘不過是找個借口,略施小戒罷了。”
“那為何繁芷姑姑沒當面說出來。”賀明珠不懂,為何繁芷要維護聶紅昭,明明聶紅昭幾次三番與繁芷姑姑作對,繁芷姑姑非但不介意,反而對聶紅昭越來越偏心。
蘇秦伸出手指,狠狠戳了一下賀明珠額頭,“真笨,你忘了,聶紅昭與太后的那層關係?繁芷剛好借這件事,像太后討個人情而已,聶紅昭可是太后的表侄女,這件事若真放到明面上,不管繁芷是無心還是有意,都是拂了太后的面子,你以為太後會讚許繁芷剛正不阿?”
賀明珠恍然大悟,“秦姐姐,我就說你是最聰慧的,一下就看清這裏面的門道。”
蘇秦自是得意一笑。
賀明珠又問道:“那為何,張嫣也不在?”
蘇秦抬頭看着湛藍如洗的天空,含笑道:“自然,是有人把這個消息傳給了張嫣,讓張嫣覺得是聶紅昭替自己扛了責罰,心生內疚,便與她一同抄寫佛經,分擔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