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暴烈
這場景已經是趙珂這周看見的第二次了。
“腐敗巷”聚集着一堆青年，有男有女，他們嘻嘻哈哈，譏誚聲在百米開外就聽得見，有穿着校服的也有將校服隨意披在肩上，系在腰間的。
他們吞雲吐霧，眸子裏深掩着的是不屬於這個年齡段的衝動與戾氣。
七八個人將一個角落團團圍住，竟是將此處圍的水泄不通，十八歲左右的青年個子都頗高，擋住了路人好奇深究的視線。
縱然見不到，可那隱忍的哭腔，夾雜着一股腥甜味，直竄入人的神經。
今日的天格外陰沉，沒有一絲陽光，甚至沒有下雨，沉沉的烏雲壓得人好似喘不過氣。
趙珂今天值日，遲了將近四十分鐘才走出校門。
每天回家的必經之路就是這條腐敗巷，她略顯疲憊地嘆了一口氣。
腐敗巷一面是陳舊的小商小鋪，一面是歷經滄桑卻又經久不衰，看不出白色的牆壁。
趙珂頓住腳步，看了看四周，竟沒有一個人出面阻止。
這周周一的時候，她已經看見過相同的場面，一群人圍着一個小男生，那小男孩嚇得白着一張臉，想哭想叫，卻又怕引來一頓暴打。
她雙手揣進衣兜，一邊是一個有着HelloKitty玩偶的鑰匙圈，另外一邊是手機。
那群人背對着她的方向，並未注意到身後的動靜，趙珂掏出了手機，舉起來正對着他們的位置。
照相鍵還沒有按下，身後一股力量猛地抽走手機甩到了馬路上，狠狠落地。
聲音之大，趙珂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顧着眼前情況的趙珂，渾然不知身後漸近的人影。
還未轉頭看清來人，身後的力量又猛地推了趙珂一把。
這個時候，巷子內的身影們都紛紛回過身。
一雙白凈纖長又骨節分明的手粗魯地拽着趙珂向那堆青年走去。
那些人看清來人後，紛紛讓出一條道，那隻手又將趙珂扔到角落。
趙珂沒站穩，摔在那男生身上，那男生一臉慌張的瞅着趙珂。
在這群人身上絲毫見不到半點憐香惜玉的涵養。
一副獨屬於男生的好聽低沉的嗓音響起，是方才發現趙珂的男生“你們是不是蠢，要被人拍了都沒發現。”
周圍的青年嬉皮笑臉地着叫他，“哥”。
男生穿着一身和趙珂一樣的校服，劍眉星目，居高臨下的瞅了趙珂一眼。
本該是含情脈脈的桃花眼，但那眸子冷的沒有溫度，僅僅一眼，也讓趙珂不覺一顫。
周圍有女生認出了趙珂，陰陽怪氣的笑道，“這不是新來的轉學生嗎？”
也許男生認不得，可同個年級的女生卻是認得趙珂這張臉的。
新學期伊始，前腳趙珂進了班級，後腳就有人傳開——新來的轉學生是個大美女。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可並不是所有人都有容納的胸懷。
趙珂受不了這些盯着自己的目光，恍然想起那年那個相同的境遇，令人作嘔。
有個時候，人又不得不承認，緣分，真是一種妙不可言的東西。
在眾多形形色色的目光中，趙珂認出了一個男生，剛開學兩天，那個男生便在教室門口堵住趙珂，口口聲聲說要和她認識，加個好友，好像是叫什麼張繼揚。
他倚在牆邊，說話弔兒郎當，人如其名，做事也張揚的厲害，趙珂沒有搭理他。
後來他接二連三又來找過趙珂兩次，卻被趙珂大庭廣眾下出言諷刺，想必這仇，這男人是不會輕易揭過去了。
張繼揚走出來蹲到趙珂面前，一雙眸子緊盯着她，目光流轉不懷好意，“誒呦，趙珂，我們又見面了，你還記得前幾天對我說的話嗎？”他嗤笑，拍了拍趙珂的臉，“都死到臨頭了，還這一副不願搭理老子的表情，不如你叫兩聲好聽的，老子讓他們下手輕一點，避開你這臉。”
語罷，周圍笑聲高漲。
張繼揚看向方才發現趙珂照相的男生，不知什麼時候那男生早已退出人群，悠閑地半倚在身後的機車上。
張繼揚叫了他一聲，“白大爺，你說我這個處理方法怎麼樣？”
彼時他手指夾着一根煙，顯然對收拾女生這件事並沒有多大興趣。
穿着妖艷的女人不停往他身邊挪去，眼尾上翹一雙勾魂的眸子盯着他，那人也無動於衷。
他姓白嗎？
趙珂忽然想到她那個八卦的后桌倪清月，她曾給趙珂普及了她們這年級的“優秀人物”傳記。
其中赫赫有名，首當其衝的便是風雲一哥——白皚。
這人是個的刺頭，但學習拔尖，人還長得極致。
白皚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他的機車，聞言，瞥了一眼趙珂，半晌點點頭，“別玩太過。”
……
欺凌過後，那幾個女生心滿意足地離開，隨後四周的青年也三三兩兩地散去。
趙珂的校服外套垂在手臂兩側，裏面的襯衣被撕壞，頭髮零亂的灑在肩上，脖頸上，手臂上有大大小小的划痕，半邊臉紅腫着……
她癱坐在地上，頭後仰靠在斑駁的牆面。
四周雜亂的聲響逐漸遠去，趙珂的目光落在遠處，那倚在摩托車旁的男生還沒有離開，他眼神毫不避諱，直接看向趙珂，一雙眸子依舊平淡如水。
趙珂用手撐着牆，費力地起身，身上留下的是被拳打腳踢后的疼痛，扇在臉上的巴掌，至今讓她覺得頭腦昏沉。
她靠着牆，整理了下校服，將拉鏈高高拉起，擋住整個脖子，拾起地上的書包，走出腐敗巷……
遠處的男生依舊保持着剛才的動作，目不轉睛的盯着趙珂坐過的地方。
準備跟着人群離開的許霽生回頭，叫了聲白皚，“走了。”
一同轉身的還有張繼揚。
待觸到白皚的目光時，張繼揚下意識想起方才那女生的眼睛。
他總覺得那眼神，那目光好像在哪見過。
原來是白皚。
白皚應聲轉頭，淡淡“嗯”了一聲。
準備離開，白皚又發現了方才那角落有什麼東西正靜靜躺在地上，他靠近，撿起地上的HelloKitty玩偶，手指有些僵硬。
這個玩偶，他印象頗深。
一群人打算去後面的燒烤店，白皚讓他們先去，自己跨上機車便追了過去，可路口再也見不到那抹身影。
回到家的趙珂疲倦極了，她掏出衣兜中的鑰匙，那鑰匙圈不知什麼時候只剩下一個光禿禿的環扣，而環扣上的玩偶已不見了蹤影。
再次摸了摸左右空空如也的衣兜褲袋，趙珂確定那HelloKitty已經掉在了別處。
算了，此刻的她全身疼的像要散架，已經無暇再管一個玩偶的去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