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357罕見的父愛
這兩年城中村被列為重點開放項目,不少村民憑藉小產權房一躍成為百萬千萬富豪。阮恬看到的這處城中村,家家戶戶的房子都建的很漂亮。但違建現象嚴重:你家的陽台多伸出三米,我家圍一個後花園,導致的結果就是,原本狹窄的道路更加狹窄,僅能容兩個人並肩走動。
阮尉走在逼仄的街道上,臉色沉靜淡然,一如往常行走在高奢酒店參加飯局。反倒是阮恬不太適應,一直低着頭走路,以防被突然冒出來的石塊竹竿絆倒。
走在前面的阮尉專程停下來等她,笑着問她,“你能不能行?”
阮恬想也不想,脫口而出,“我當然可以!不就是走一條巷子嗎?”
阮尉說:“但這條巷子的環境,是你以前從未見過的差。”
阮恬撇了撇嘴,“以前是我見識太少了。現在不就在補見識嗎?”
阮尉忍不住笑了。笑聲從胸腔中震蕩出來,在空氣中傳播出快樂的音符。一聽他就是發在內心的開心。
阮恬不由得愣了,進而有些不自在。
她眼中的阮尉,和其他人眼中的阮尉,其實沒有太大差別:笑面狐狸,守財奴,冷血無情的資本家。只不過她更多了一層家庭血緣上的紐帶,對他的負面評價比別人更多些。
但這些評價,都太片面化了。
阮尉可不是個紙片人,而是個活生生的人,他有自己的不足,必然有自己的長處。他性格中有糟糕的地方,必然有可愛的部分。只不過包括她在內的很多人,都沒意識到這點。
而可愛的阮尉,顯然讓阮恬很難有招架之力。
接下來的一截路,阮恬咬着牙跟上阮尉的步伐和節奏,即便呼吸聲越來越重,也沒有叫苦。
走出宛如超級瑪麗一般的小巷子,阮尉領着她去一家擁擠的小賣鋪,給她買了一根雪糕,和一瓶礦泉水。
阮恬看着花花綠綠的廉價包裝袋,以及包裝袋上凝結出的白霜,詫異地看向阮尉。
阮尉很少給她買東西,更是幾乎沒有送給她什麼東西。這些溫情的事情,向來都是由閔荷做的。
阮尉被她盯得羞赧且不耐煩,語氣重了兩分,“還不快拿着?”
阮恬一把抓住雪糕,低着頭撕扯包裝袋。
不知是她手法不對,還是包裝袋質量不夠脆,她居然一下子沒撕開。
阮尉少不得嘲笑她,“你活了這麼大年齡,居然連這裏的小孩子都不如。那些小孩啊,刺啦一下就把包裝袋撕開了。”
阮恬被他這麼笑話,更加着急。而她越着急,越是搞不定這個可惡的包裝袋。
阮尉看不下去了,“你把雪糕給我,我給你撕開。不然一會兒就化了。”
阮恬抬眼瞥了他一眼,無奈地把雪糕給他。
阮尉接過雪糕,瞅准鋸齒狀的痕迹,嘩啦一下撕開一道裂口。
然後,他把雪糕給她。
這次再交到她手上的雪糕,明顯比剛才軟了很多。
阮尉沒鬆手,而是拿着雪糕轉身進了小賣鋪,和老闆娘商量,把這個快化掉的雪糕低價折算個新雪糕。
分明只是一塊錢的東西,阮尉津津有味地浪費口舌,討價還價了將近大半個小時。
阮恬站在外面,雙手抱胸,下意識抬頭看天空。
天邊的晚霞已經暗了很多,天色的暗霾更重了——阮尉到底要帶她去哪兒?
阮恬不想在浪費時間,走進小賣鋪,出聲問阮尉。
和阮尉打嘴皮仗的老闆娘頓時笑起來,“老阮,這是你家姑娘?長得真俊……”
阮尉隨意敷衍了一聲,拿着剛從冰櫃裏取出的雪糕,撕開包裝遞到阮恬手中。
阮恬說:“天黑了,我不想吃涼的。”
阮尉抱怨,“你早說呀。虧我廢了那麼大勁兒,才取得了一個有形的雪糕。”
阮恬哭笑不得,“爸,你就缺這麼點錢嗎?”
阮尉說:“我不缺錢。討價還價純屬愛好。”
阮恬更奇怪了,“那你為什麼不去談生意?在生意場上討價還價,創造的利潤空間更大。你和一個小賣鋪的老闆娘嘮叨那麼多,純屬浪費資源。”
阮尉咧嘴,挑眉笑了。
白色偏灰的光線中,阮尉的眼睛亮如繁星,不過他鬢角眉梢的露出的白髮,給他添了不少老態。
阮尉說:“丫頭啊,你還真像我年輕時候。”
阮恬心中彆扭,又難受。
他很少在她面前展露親情的部分。當他願意當她爸爸時,他卻老了。
或者說,當他老了,他才願意重視親情。
如此想着,從覺得傷感。
阮恬抿緊嘴角,問他,“你要帶我去哪裏?”
阮尉說:“我在這裏有間房子。時間不早了,你沒必要開車跑夜路,不安全,先在我這裏休息一晚上,明早再走。”
頓了頓又說:“好久沒見你了,有些事情想問你。”
大概又走了十來分鐘,兩人走到一處有二層建築的四合院。
阮尉掏出鑰匙,刷開防盜門,領着阮恬進大門。
庭院中拉了兩根鐵絲做晾衣繩,繩子上飄着幾床床單,二樓上依稀響着新聞播報的聲音,還有媽媽輔導孩子寫作業的叫嚷聲。
住在門邊的房東主動和阮尉打招呼,“老阮,這是帶誰回來了?”
阮尉拉着阮恬的胳膊往裏走,頭也不抬地回應房東,“我家姑娘。”態度有些冷淡。
阮恬沒有說話,沒有多問,隨着阮尉進樓道,上二樓。
阮尉掏出細長的鑰匙,打開一間靠公共走廊的房間。
他沒有招呼阮恬先進,而是他先進去,順手摁下門邊的電燈開關,又去給阮恬用電壺燒熱水。
阮恬進了門,卻沒有往裏面走,只是站在門邊,打量房間的佈局。
房間屬於客卧一體的佈局,裏面有一個狹小的衛生間,她站在門邊都能聞到衛生間下水管道的味道。
又潮又臭。
很難想像,阮尉居然能忍受這樣的生活環境。
像是知道阮恬的疑惑,背對着她燒熱水的阮尉說:“最開始的時候,我和你媽媽就住在這樣的房間裏。不,那時候我們條件不好,只能住地下室。好歹這房子還有窗戶呢。地下室算什麼?純粹就是開了頂窗的監獄。”
“哎,不說那些了,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他越是不願意提,阮恬反而越是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