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356守墓的阮尉
結廬而居,守孝三年。
這是古代的習俗,竟被阮尉原封不動地照搬過來。
邵逸銘聽說時,覺得非常玄幻。
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阮尉都不像會做這樣事情的人。
他是啟迪實業的實際掌權人,是南城商圈舉足輕重的大佬。他跑去避世隱居,讓其他人怎麼辦?而且他避世隱居的原因,是為了一位感情並不深刻的妻子。
不過啟迪實業高層曾勸說阮尉,試圖讓阮尉回來工作。
阮尉滿臉愁苦,眼眶發紅,“我已經為公司奉獻了大半輩子,為什麼都這麼大年齡了,還是不得解脫?”
“我對不起小荷,對不起恬恬。我就想守在小荷身邊,用餘生所有時光懺悔。”
過去勸說的高層,被堵得啞口無言。
當然,邵逸銘並沒有實際和阮尉接觸過。這些事迹只不過是聽私家偵探說說而已。
這段時間真正去找阮尉的人,是阮恬。
阮恬對阮尉的觀感,一向非常複雜。
她看不上阮尉,覺得阮尉辜負了媽媽一番深情,也覺得阮尉對自己不夠好。但換一個角度思考問題,阮尉即便對她不好,卻沒有短缺了她物質生活。而且她任性地變賣啟迪實業的股份,給阮尉造成巨大損失,阮尉還是不計前嫌地在肥仔被綁架后,出頭幫她……
這個父親,讓她恨不得,厭不得,捨不得。
而她回國后最想做的事情,除了調查車禍真相,便是看望阮尉。
畢竟阮尉是她是生理學上的父親,阮尉更是一點點看着她長大。
阮恬是在墓地見到阮尉的。
和Y國陰雨綿綿的天氣不同。南城艷陽高照,晴空萬里。墓園裏隱約傳出布谷鳥的叫聲,一聲聲疊加在空曠的樹林中,聽得有些滲人。
阮恬加快腳步前往閔荷的墓地,卻在一條走道上和阮尉面對面撞了個正着。
墓地依山而建,每一層墓碑都擺放在石台上,越往上走地勢越高。阮恬低着頭上樓梯,上面的人低着頭下樓梯。兩人擦肩而過時,誰都沒看到誰,卻在錯過兩三步之後,冥冥中感到奇異的熟悉,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回頭。
錯過身後,阮恬站的更高,阮尉站在低位。只不過阮尉個頭高些,勉強能和阮恬視線齊平。
阮恬看着這個爸爸,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離婚後,帶着寶貝一走了之,根本沒有和國內的任何人聯繫,其中包括阮尉。
她不知道阮尉有沒有擔心過她的安危。若是擔心過,她心中感到欣慰,又愧疚。若是他根本不在意她,她也覺得無所謂。她都是個成年人了,又不是離開爸爸就活不下去的小姑娘。
只是,個把月沒見,他怎麼突然變得這麼老?頭髮好像一下子全白了,老態非常明顯。
阮恬不可避免地難受起來,“你……”
你最近還好嗎?
你怎麼在這裏?
你是不是不開心?
這一瞬間,阮恬心中有很多話想對他說,又因為話太多,思緒太亂,千言萬語不知該從何說起,反而語塞了。
相比起阮恬的失態,阮尉顯得淡定多了。他平和地笑笑,“恬恬,回來了?”
阮恬點頭。
阮尉又問:“來看你媽媽?”
阮恬仍舊點頭。
阮尉說:“好。真好。你媽媽一向疼愛你,她知道你來看望她,一定很高興。去吧,早去早回。”
說完,扭頭走了。
阮恬看着男人下台階的背影,出聲叫了一聲“爸”。
阮尉腳步不停,朝天揮了揮手,用以告別。
遠處藍天白雲,甬道兩側樹木森森,男人的背影一點點變小,一點點變遠,逐漸從阮恬的視線中消失。剎那間,阮恬都以為爸爸要從自己生命中離開了。一個恍惚,一個念頭,就給她帶來數不清的惆悵百轉。
阮恬在心中重重嘆息,直到看不見阮尉的身影,才轉頭繼續前往閔荷的墓地。
墓碑前的石板上,擺着一束白色的菊花。
白色菊花,高潔妙曼。很襯閔荷。
阮恬蹲在石板旁邊,看着墓碑上閔荷的一寸照片,下意識摸了下菊花的花瓣。
花瓣柔軟鮮嫩,一看就是剛放下的。
也許,可能,大概,說不定是真的——這束花是阮尉帶來的。
有了這束花,阮恬輕易便原諒了阮尉以前的種種行為。
若是閔荷還活着,可能也不會追究阮尉的荒唐行為。
少奶奶夫妻老來伴。阮尉即便再不靠譜,也和閔荷相互幫襯着,把啟迪實業做到今天這個規模。他們兩人的關係,與其說是夫妻,倒不如是朋友,或者是合伙人。
感情上的矛盾,性格中的稜角,會隨着年齡增加而逐漸模糊,那些在浪潮中淘出來的寶貴品質和深厚情誼,才是一生的財富。
也許,阮尉到了憑藉回憶生活的年齡了。他念起閔荷的好,特意送來一束花……
阮恬看着照片上的那個年輕女人,輕輕勾了勾嘴角,“媽媽,現在這個局面,你喜歡嗎?”
“爸爸他,其實還是最在乎你的。”
阮恬久不見閔荷,便把這份思念壓在心底。這次來到閔荷的墓碑前,猶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最近的生活通通講給她聽。
她離婚了。
她帶着一個領養的孩子出國散心。
她遇到了一個對她特別好的男人,她想重新開始一段關係。但後來,她主動喊停。
現在,她只想調查清楚車禍真相,讓逝者在九泉之下能夠安穩。
阮恬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不知不覺便到了夕陽時分。
她站起來,腿腳發麻。邁腿走路都會摔跤。
她扶着自己的膝蓋,彎腰嘗試走了兩步,緩和腿部的血液循環,心中琢磨:現在這個狀態,不知道能不能開車……
她剛走出這一層石階,便看到不遠處的阮尉。
阮尉手中拿着一個沒有打開的手電筒,正靜靜地看着她。
阮恬脫口而出,“你沒有離開?”
阮尉說:“我剛回去吃了個飯。想起你還沒吃飯,特意過來看看。你果然沒走。”
阮恬滿腦子問號。
回去吃飯,特意過來看她?
她每個字都能聽懂,連起來就不知道他什麼意思了。
阮尉不想多解釋。他沖阮恬招手,讓她跟着自己走。
大概過了十幾分鐘,阮恬跟着阮尉抄近道下山,走到了一處城中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