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毛澤東與江西歷史名人
毛**是一位歷史知識非常淵博的政治家,青年時代即博覽群書,至老猶讀書不倦。他在書信中的議論,對典籍的批註,在詩詞中的寓意,在舉止言談中,有時信手拈來,皆成妙諦。江西自古地靈人傑,產生過許多著名歷史人物和文史典籍,為中華民族作出過重要貢獻。南宋鄱陽(今波陽)人洪邁的《容齋隨筆》就是毛**終生珍愛的一部有較高價值的筆記書。《容齋隨筆》是關於歷史、文學、哲學、藝術等方面的筆記,以記事、考證、議論為中心內容,既有宋代的典章制度,更有三代以來的一些歷史掌故、政治風雲和文壇趣話,資料豐富,議論精彩,考證確切,格調高雅,被子《四庫全書總目提要》推為南宋筆記小說之冠。洪邁為之寫了40餘年,毛**則從延安到逝世,幾乎讀了40年,是臨終前索要的最後一部書。1961年,毛**還批示工作人員,找洪邁之父洪皓的詩文集來閱讀。延安整風時,毛**有一篇著名的報告《改造我們的學習》,其中引用了一副對聯:“牆上蘆葦,頭重腳輕根底淺;山中竹筍,嘴尖皮厚腹中空。”毛**用這副對聯替脫離實際的教條主義者畫像,精妙絕倫。這副對聯的作者解縉就是明代江西吉水才子。毛**對歷史上愛國的、起過進步作用的人物,總是給予稱讚和肯定。毛**從學生時代起就開始研究王安石,並對他有獨到的見解。1915年9月6日,毛**致信蕭子升說:王安石“欲行其意而托於古,注《周禮》,作《字說》,其文章亦傲睨漢唐,如此可謂有專門之學者矣,而卒以敗者,無通識,並不同知社會之故,而行不適之策也。”早年的毛**就目光如炬,高度評價王安石的改革志向和才華,指出其變法失敗的原因在於“無通識,並不同知社會”,可謂精深獨到。研究王安石變革的歷史經驗教訓,對毛**日後改造社會,從事革命和建設,不無影響。毛**喜愛王安石的詩文。1958年,毛**從《人民日報》上看到江西余江消滅了血吸蟲,欣喜異常,寫下二首《送瘟神》詩,其中“春風楊柳萬千條”,就是化用王安石《壬辰寒舍》中“空思似楊柳,春風萬千條”的詩句。推崇其人,化用其詩,在情理之中。1965年6月20日,毛**在上海與復旦大學教授劉大傑暢談文史,從天命論談到王安石。劉大傑說,對於王安石,我們一向總認為他能反對天命、反對封建宗法是他的進步之處。毛**卻認為,在王安石之前已經有人提出過反對天命、反對封建宗法的思想,譬如屈原、王充。王安石最可貴之處在於他提出了“人言不足恤”的思想,在神宗皇帝時代,他搞變法,當時很多人攻擊他,他不害怕。封建社會不比今天,輿論可以殺人,他能挺得住,這一點很不容易做到。毛**還說:“要學習王安石這種‘人言不足恤’的精神,不要害怕批評,要敢於發展、堅持自己的見解。”毛**酷愛讀二十四史,其中江西人歐陽修的《新唐書》、《新五代史》等是他讀得比較多的史書之一。《新唐書》基本上從頭至尾都有批註、圈點和勾畫,有些章節至少看過5遍以上。毛**還以一代偉人的歷史智能,透過歷史洞察現實,着眼於總結歷史經驗,特別注意切中事理,從政治上評論人事是非功過。他很投入地讀進去,與作者磋商,又很清醒地走出來,以啟迪後人。毛**還對歐陽修的《為君難論》、《朋黨論》等論文提出了意見。在《為君難論》中歐陽修認為,趙秦二戰之失,不光是不善擇言,主要的是他們主觀上喜歡起用年輕新進的人,不注意有經驗的老成的人。毛**不同意這個觀點,批道:“看什麼新進。趙、翦、頗、牧,其始皆新進也。周瑜、諸葛、郭嘉、賈詡,非皆少年新進乎?”意思是說,關鍵不在於是不是“樂用新進”,而在於用“什麼新進。”《朋黨論》是古代政論文中的名篇,歐陽修論證中心是勸“為人君者,但當退小人為偽朋,用君子之真朋,則天下治矣。”文中舉了漢獻帝“禁絕善人為朋”,唐昭宗“誅戮清流之朋”,而導致國家衰亡的例子。毛**認為,歐文引用事實不準,禁絕朋黨“在漢獻帝以前”就有了,且系“權臣”所為。他批曰:“似是而非。漢獻、唐昭時,政在權臣,非傀儡皇帝之罪”,可見毛**對史實之諳熟,目光之敏銳。對祖籍江西曾在湖南講學並有深遠影響的南宋哲學家朱熹,毛**則有更多的研讀。求學時代,他對朱熹主張抗金圖存,恢復中原的愛國思想甚為讚揚推崇,並認真研讀過朱子書籍,對朱熹理學思想相當欽服。1958年9月,張治中陪同毛**到南方視察,到安徽后,毛**向省里借來朱熹的《楚辭集注》,並問張治中:“你讀過《楚辭》嗎?”張回答:“未讀過。”毛**說:“這是好書,我介紹你有空看看。”1961年6月16日,毛**指示人民文學出版社影印宋版的《楚辭集注》。1972年,日本首相田中角榮訪華,毛**以精印的朱熹《楚辭集注》送之。毛**鍾情廬山,他一生三上廬山,在廬山讀了大量的包括江西人文歷史在內的書籍。1959年6月29日清晨,毛**第一次上廬山,一進美廬,就借來吳宗慈的《廬山志》,讀後與工作人員侃侃而談。他講了廬山得名的由來后,又講一個典故。說朱熹到南康郡(治在星子縣)走馬上任,當地官員們轎前迎接,他下轎開口就問《南康志》帶來沒有?搞得大家措手不及,面面相覷。這就是“下轎伊始問志書”的傳說,至今廣為流傳。毛**對這部《廬山志》包括續志,給予很高評價,認為它保存了豐富的資料。廬山是東晉著名詩人陶淵明的故鄉,登廬山,思古人,是情理之中的事。毛**在七律《登廬山》詩中有“陶令不知何處去,桃花源里可耕田?”這聯名句落腳於陶淵明的《桃花源記》,而毛詩的原句是“陶潛不受元嘉祿,為何當年不向前?”落腳於陶淵明的《歸去來辭》,前者是說烏托邦式的理想不可能實現;後者則是說陶潛沒有積极參与政治,兩者主旨相通,而毛**一向主張投身政治,改革社會,這大概是詩人最後取前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