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螳螂捕蟬

048 螳螂捕蟬

東大街的采春坊。

靜兒非常奇怪,問打扮成富家小姐的楊霽雪:“你怎麼這麼確定,昭霞公主一定會在這兒呢?我看這兒人色複雜,並不像一國公主可能逗留的地方呀。”

說著話,她們進了最為著名的藏音閣。

老闆是女的,叫凌筠,輕輕走來,窈窕身姿如風擺荷葉,綽約靈動言語不足形容。見到楊霽雪,她那雙迷離的眼眸突然睜大,旋即又恢復熱烈的笑:“楊小姐,好久不見你來了。”

楊霽雪微微驚訝:“我們只見過一次吧,你還能記得我?”

“你這樣的人兒,便是匆匆一瞥,畢生也很難忘的。”凌筠說著,將她們帶到包間。“這兒位置很幽靜,看外面卻非常清楚。今天有新到的洛斯舞團,待會兒出來演出,不看可惜呢。”

洛斯,在大煕國的東南海上,國家很小,但是女人美男人帥,又非常崇尚音樂舞蹈,加上盛產寶石、香料,舞姬出來,都裝扮得布靈布靈,舞動之間,異香裊裊。大廳里觀看的人非常多,談笑風生,聲浪一陣高過一陣。

靜兒探頭瞧瞧,拍着心口回來道:“幸虧老闆給我們帶這裏坐着,和那些人一起擠在下面,真是吵也要被吵死了。”

門框被輕輕敲響,楊霽雪說:“請進。”

凌筠端着一個水晶盤,裝着一整晶瑩剔透的葡萄,撩珠簾進來。

“這邊觀舞,感覺如何呀?”

楊霽雪說:“好,瞧得清楚,還不受不相干的人打擾。”

“小姐若是再多呆兩日,三日後,還有一船東陽國的舞姬過來,聽東陽的尺八,看東陽的舞,於今天的場面,又大不相同。”

“我知道東陽舞,確實偏幽靜,不同洛斯。”

“那我馬上去給小姐安排住處?”

“好。”

凌筠去了,又過了一會兒,折返,滿面春風,邀請楊霽雪主僕去後花園。靜兒絕沒想到,這兒的后宅屋宇連綿、巷道穿插,規模之大,竟不下於傅悅府。

“我的天哪,你們把院子造得這麼大,官府都不管的嗎?”

凌筠掩嘴一笑:“就是官府批准了,我才敢造的呀。”

楊霽雪邊看經過的亭台樓榭、假山池沼,邊為靜兒解釋:“私邸建造,需依法制,這兒確實商營。我父皇在時,已經提倡要多發展各行業,諸如藏音閣這樣的,要地給地,要建材給建材。”說到這裏,她問凌筠,“藏音閣一年收入多少?”

“毛利總要有十幾萬輛。”

“這就很多了。整個采春坊,規模類似的還有四家,光是你們五家,一年上繳稅銀就該夠加固恆水河堤,再讓河南旱災地方的人吃稠粥吃滿一整年。”

凌筠駐足:“看來,小姐並不是普通人。”

楊霽雪信口拈來,不妨被聽出破綻,連忙說:“我隨便說說而已。”

“大煕皇帝正當壯年,已經不在的皇帝,年齡是小姐父親的,只有順帝而已。你是舊周的公主?”

楊霽雪不由一慌。

凌筠不禁笑了:“我在這兒紮根,第一筆銀子就來自於官府的放貸,當時利息不高,只有兩分,比之民間銀號,良心了不少。我就用這銀子修了舞坊,親自上台,跳‘山鬼’,吸引了乾都城裏各大貴族前來捧場,爾後,藏音閣才慢慢壯大,最終成為現在這樣。算起來,順帝是我的恩人。”

靜兒急忙說:“真是這樣,公主姐姐在你這裏,你可要好好對她才是。”

“自然。”凌筠推開一排精舍正中一間。楊霽雪走進去一看,擺設雅緻,四壁懸挂字畫,皆出自名人雅士之手。

“這是李蓮純的山水?”楊霽雪仔細看了幾副,然後指着一幅,“這個大才子曾經三拒我父皇邀請,他的字畫名滿天下,你竟然也能收藏到?”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若狂。順帝要召李蓮純,李蓮純大膽不去,但我這藏音閣讓他來,他可一準會到呢。”

靜兒不由嗤鼻:“原來大才子,骨子裏面是個好色鬼。”

楊霽雪問凌筠:“最近,可有沒有非同一般的客人,也到你這兒來?藏音閣沒有的話,麗春堂、簪花軒、水心苑那邊呢?”

凌筠為她們主僕各沏了一杯茶:“來來往往的裏面,很多都各帶背景,不知道公主說的是哪一類。”

“呃,”楊霽雪思忖片刻,“和我一樣,也是女的。噢,不!”想想赫南昭霞的性子,又改口,“也未必。這個妹妹是北汗人,性格十分豪爽,女扮男裝也說不定。”

“既是北汗人,我可代你去頌雪齋去看看。”

“頌雪齋?和你這兒很不一樣嗎?”

“她們那兒北方的舞姬多,其中就有跳北汗舞的。后宅和我們一樣,佔地很大,裝修風格也偏北方,還有圓頂帳房式樣的。”

“噢,”楊霽雪仔細想想,深以為然,“昭霞公主心情不好,想要回家,又捨不得離去,自然要去那種地方,才能找到安慰。”雙手一拍,“不用你多走一趟了,這會兒,就煩請你引薦,我現在就去頌雪齋。”

東宮,崔震焱也帶來了花道婆通過“泛知”查來的昭霞公主的下落。

龍建瑛一聽,馬上跳起來:“我現在就去頌雪齋,把公主接回來。”

“且慢!”凌茹馨攔住他,“你此刻就去,難免給昭霞公主冒失的感覺。不僅如此,假如讓昭霞公主認為你有意派人監視他,更加得不償失。”

“那我該怎麼辦呢?眼睜睜看着傅悅府的人搶先找到她,然後把她搶走嗎?”

“這個嘛,容我好好想想。”凌茹馨來回踱了一圈,想到一個辦法,“城中特別愛去頌雪齋又十分高調的人是誰?”

崔震焱早就查過:“洪國府里正房嫡孫楊蘇,很喜歡去頌雪齋,並且,對擅長跳北汗舞的頭牌舞姬情有獨鍾。”

“那很好啊,又是楊家的人,剛好給太子再度打擊傅悅府的由頭。”凌茹馨念頭轉得飛快,“找個和這個楊蘇關係好的,攛掇他即刻就去頌雪齋。點明要那個頭牌,在此之前,讓風若安排頭牌先進昭霞公主的院子。”

信王府。

龍煉琛一個勁兒催促花道婆:“雪兒到底到了哪裏了,你趕緊查,查出來沒有?”

花道婆很是無奈:“隨同攬月公主的那個女人,滿身散發著香料的味道,有幾種都是驅蟲的,‘泛知’靠得都是蛇蟲的知覺,蛇蟲都不能靠近,自然很難確定。”

“那我現在怎麼辦那?雪兒每每出來,身邊都有一大堆人跟隨,難得又和靜兒一起,兩個人落了單,我必須把握這種機會。”

花道婆想了想:“這次攬月公主出傅悅府,大部分可能還是為了幫傅悅上將找尋昭霞公主。現在昭霞公主就在頌雪齋,攬月公主待會兒要去的,自然也是頌雪齋。”

“你再說得詳細些。”龍煉琛來了興緻。

“藏音閣到頌雪齋共有三條路,有一條要穿過街坊,人很多,地兒也不好走,藏音閣的那個女子必定會避開。剩下來就是水路,或者穿過樹林,這兩條道都遠一些,但是乾淨,又清凈。”

“你的意思,我選一條,預先設下埋伏就可以?”

“嗯!”花道婆點頭,“我可以幫你選對到底是哪一條路。”

“那就太好了!”龍煉琛用力一揮拳,眉飛色舞,“雪兒啊雪兒,這回,我可一定不會讓你逃出我的手掌心。”

太子帶着崔震焱從東宮出發,去頌雪齋。

沈墨憐、武畢端悄悄尾隨。

兩個人行動都很小心,不時要藏進人群或者店鋪,再悄悄觀望。

武畢端不太適應,悄聲抱怨:“他奶奶的,這算什麼呀,簡直和賊差不多。”

沈墨憐說:“我們找不到昭霞公主,是因為我們是男人,不了解女人的心思。但是,東宮裏的太子妃心思縝密,手底下還有非常管用的人,她一定會幫太子找到昭霞公主的下落。”

“這就是你出主意,我們只要盯着東宮的理由?”

“沒錯,這還有一個名字呢。”

“什麼?”

“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信王府里,龍達也帶着一幫人浩浩蕩蕩出去。他們快速到達樹林裏,人員散開,把守住每個出路口。

一身白衣的慕容瓊華直接踏過四五丈高的大松樹,悄悄落在最後一棵松樹的頂上。不遠處,穿黑色衣裳的趙雅芙伏身草叢,隱藏得特別好。越霓裳輕功不弱,也飛身到松樹之巔,輕聲對他說:“這次幫助完攬月公主,我們就回去了,好不好?”

慕容瓊華施展家傳的“傳音入密”,聲音凝結成一條細線,鑽入她的耳朵:“我還沒有賞夠乾都的景,並不打算很快離開。”

越霓裳撅起嘴巴:“什麼乾都的景,哪裏風景不一樣?我看,你要看的是人,和景一點關係都沒有。”

慕容瓊華一笑:“胡說。”

“那給你第二條路,留在乾都也可以,你娶我,順帶娶趙雅芙,我也認了。”

慕容瓊華更不幹:“那怎麼行。”

“那我去和龍懷璋說,你看上他二夫人了,總是這麼積極幫忙的事情,全是和二夫人有關的。”

“你這丫頭!”慕容瓊華臉色大變。過了會兒,他說:“我慕容氏一派高手,被壓在玄秘幻境始終不得出頭,就是當初得罪了北炎的皇帝,在大周開國的時候又為不捲入權力鬥爭,保持中立,而被文帝定為反賊。勉強仰仗南宮伯父口才,方才得以閉門思過,如今,你為我們的私事,又要把諸位叔爺叔叔們推上刀尖火口?”

這指責,可就重了。

越霓裳眼眶一紅,委屈道:“我當然不會真的去說,可是你問問你的心,你到底是不是喜歡那個楊霽雪?如果是,有朝一日還不是要得罪龍懷璋?即便不是龍懷璋掌權,那信王對楊霽雪這般求而不得,等他聯合太子執掌了熙朝,你一樣沒有好下場。誰連帶了滿門,誰還不知道嗎?”

慕容瓊華被說得有點呆。半晌,他驀然一笑:“所以,我不可能喜歡攬月公主啊。”

越霓裳眼淚汪汪:“你說真的?”

“嗯。”

“那你就是願意娶我和趙雅芙咯?”

“這不是一件事。”慕容瓊華立刻否認。

“這就是一件事!”越霓裳氣得恨不得當場掐死他。

慕容瓊華擋着她的手,伸指點唇:“噓——”從上方看去,視野極好。只見遠遠地,藏音閣的馬車出現了,車角上懸挂的鈴鐺,“叮叮噹噹”的聲音也越來越近。

下方,龍達揮揮手。離得最近的信王府親兵一擁而上,踢開趕車的車夫,又把車轅上的小丫頭扔下車。龍達掀開車簾,刀子凌筠:“想活,就退後。”然後一伸手,將靜兒拉出來。

靜兒被拉走了,楊霽雪哪能坐得住?當下下車,自顧追上來。

龍達拽着靜兒,帶着她,一行人來到河灣僻靜處。楊霽雪見龍達不跑了,咬咬牙,加了把勁,打算將靜兒奪回來。不料旁邊樹后一個人轉出來,迎面一抱,將她抱入懷中。

楊霽雪被撲在地上,衣服“嗤”一聲被撕開一塊。

這熟悉的侵略的感覺!

無論怎麼用力抵抗,身體都被一次次打開!

“龍煉琛,你混蛋!”

龍煉琛“哈哈”大笑:“只要能得到你,隨便你怎麼罵我,我都無所謂。”

慕容瓊華趕到趙雅芙身邊,怒問:“怎麼放他們過去了?”取出面巾,將臉包住,飛身躥出,一腳將龍煉琛踢在旁邊。抓起楊霽雪,他便上了大樹。前後花費時間就是一瞬。龍煉琛連人都沒看清,地上的楊霽雪,和背後突襲他的人,就全不見了。

“龍達!”他怒喝,“你看到是誰踢我了嗎?”

龍達瞪着牛眼,也是茫然。

龍煉琛氣得劈頭給他一嘴巴:“快點追,追不回來,你們就全都不要回來啦。”

沈墨憐、武畢端追着太子龍建瑛到達頌雪齋。頌雪齋里,洪國府的嫡孫楊蘇果然為了頭牌和住在清爽閣里的赫南昭霞打起來。

赫南昭霞憋了一肚子委屈,正好抓到個人練手,打得楊蘇手下抱頭鼠竄,楊蘇也落荒逃出頌雪齋。

那楊蘇嘴裏還罵:“不男不女的一個小子,稍後小爺回來,定要你好看。”

武畢端一聽:“沒錯了,定是昭霞公主把這小子給打出來的。”邁步就要往頌雪齋里闖。

沈墨憐拉住他:“你要進去?”

“對呀。”

“你打算和昭霞公主說什麼?”

“就說上將其實喜歡她,讓我們請她回去,不就完了嗎?”

“嗯,你這麼說,昭霞公主一定喜滋滋地和我們走,但是,你怎麼知道回去之後,上將一定會像你說的,這麼再和昭霞公主說呢?”

“唉,他奶奶的,那我們該怎麼說?”武畢端連連撓頭,“這上將也是的,多娶個老婆嘛,有什麼了不起?難道攬月公主不鬆口,他就真的誰都不敢接受?”

沈墨憐拍拍他:“你都知道癥結在哪兒了,該怎麼辦,還不明白?”

“我不明白。”

沈墨憐嘆口氣:“太子守在這裏,想來這裏暫時不會有什麼事。我們現在去找瓊華,如果瓊華已經把攬月公主找到,我們請示攬月公主,她一定會有辦法說動昭霞公主隨我們一同回上將府。”

“我去!”武畢端實在受不了這種婆婆媽媽,“以後老子娶媳婦,一定不能娶那麼聰明漂亮的。上將就是喜歡攬月公主長得美,結果追攬月公主追得連自己是誰都忘了,讓他向東不敢向西,娶個小妾都戰戰兢兢,我都為他覺得難為情。”

牢騷歸牢騷,事兒還得按照沈墨憐說的做。

再說慕容瓊華,把楊霽雪帶到密林深處,這兒高樹林立,冠蓋遮天,別說信王府只有十幾個人進來,便是小隊人馬,想要在其中找到他們,也難比登天。

眼見天色晚了,遠遠的響起虎嘯狼嚎,龍煉琛自己也怕起來:“不找了,先回去罷!”信王府的人這才撤了。

楊霽雪不得已,窩在慕容瓊華懷裏,這時,才鬆了一口氣。

慕容瓊華帶她從樹上跳下來,又脫下外衣給她。

楊霽雪肩膀、脖子、後背,到處漏風,面紅耳赤,把衣服穿上,爾後聲若蚊吟:“謝謝。”

慕容瓊華跪下來:“適才冒犯夫人,請夫人責罰。”

楊霽雪急忙扶他:“快請起。”手指接觸到他的衣服,臉又一紅,轉過身,平息悸動,爾後才說,“不是你,今天我就完了。匆忙之下,都是從權,你我都沒有任何過失。”

越霓裳從林子外面奔進來:“終於找到你們了。”

楊霽雪突然想起一事:“對了,靜兒還在那個壞人的手上。”

越霓裳冷哼:“還用你操心么,雅芙早就把她從信王府人的手裏搶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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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妃傳之拱手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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