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失意昭霞
信王滿懷希望,在綠意別莊等。結果,等來的卻是崔震焱鎩羽而歸。
“大嫂,”他頓時發狂了,“這既是你重金招募來的高手嗎?什麼離間計,調虎離山,根本就是不頂事嘛!”
崔震焱忍着劇痛,稟手道:“信王,原本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沒想到的是,楚王及時趕到,他的震天弓實在厲害,屬下未曾提防,所以才失敗了。”
信王還要再罵,凌茹馨及時制止:“三弟!震炎說得沒有錯,你給的情報只讓他去對付慕容瓊華,慕容瓊華身邊還有兩個女子這樣的消息,還是震炎自己預先獲得。事實證明,假如沒有懷璋的加入,攬月公主此刻已經被震炎帶來。嚴格說起來,他並沒有違背他對你的任何承諾啊。”
“大嫂的意思,就是我的人不得力,給的消息不準咯。”
“三弟,你不要動怒嘛。你自己想想,自從有了攬月公主,你哪一次不招招落在懷璋後面?先認識攬月公主的,是懷璋吧?去秦玉關給舊周順帝解圍,也是懷璋!去北汗,找攬月公主這樣的事情,你一件也沒撈着做。別說震炎沒有能從懷璋手裏把攬月公主搶到這裏,就算震炎給你搶過來,你一無和攬月公主獨處過的時間優勢,而無蓋過懷璋的功勛業績,拿什麼在攬月公主面前展示,奪得她的芳心呢?”
將信王的氣焰完全打壓下去,凌茹馨這才瞧了崔震焱一眼,“你先下去吧。養傷需要什麼葯,儘管提,再貴的藥材,能治好你這樣的人,我絕不吝嗇。”
崔震焱感激涕零:“多謝太子妃。”
龍煉琛又氣憤又沮喪,顧不得他,一屁股坐下來:“大嫂,被你說得我就這麼一無是處?”
凌茹馨莞爾一笑:“我還不是為你好嘛!喜歡一個女人,來硬的,不如多動動腦子。現在懷璋勢力大,你大哥都奈何不了他,你這點虧,吃吃又怎麼了呢?”
“所以啊,我一定要全力幫助大哥,不能讓懷璋繼續得意下去。”
“說得對呢,你想想,只要你大哥太子之位穩固,以後他順利登基了,封你做了皇太弟,你喜歡懷璋府上哪個女子不可以呢?”
“大嫂你說得可是真的?”
“你要放遠眼光,不要老是斤斤計較眼前,對不對?”
“對!對!”龍煉琛的情緒頓時大好。
讓他們更為開心的是,回京城沒多久,北方就傳來大捷。建勛帝在大朝會上公開誇獎龍建瑛:“太子這次巡邊,多次打擊不斷騷擾我北方邊疆百姓的嗆桀族軍隊。並且,昨天北方傳來捷報,說是太子率領的一支小分隊,遇到嗆桀族部落長的突襲部隊,不僅以少勝多贏了,還順利抓住了嗆桀族部落長宰焜。這個宰焜啊,在北邊的口碑實在太差,因此,朕下了旨意,着太子,在藍關鬧市,將他斬首!”
龍煉琛急忙扇風:“父皇,這麼一來,可不是大大彰顯了我大煕的國威?”
建勛帝笑得嘴巴咧到後腦勺:“正是如此!所以,朕決定好好嘉獎太子。從今天起,着太子兼大司空一職,掌戶部。”
旨意一下,陣前的龍建瑛和京中的龍煉琛都歡喜壞了。
張玉漣代替龍煉琛到東宮道喜,轉述龍煉琛的話:“太子妃,我家王爺說了,上古時,舜接帝位,下設‘司空’一位,坐這個位置的就是禹。當時大禹治水造福人民,現在太子巡邊打擊嗆桀,安撫邊關百姓,可不驚人相似?再說,戶部管錢管糧,不是直接統管軍隊,間接也掌握着軍隊真乃大喜!”
凌茹馨聽得眉飛色舞:“所以我就說嘛,楚王再怎麼了得,都是個王爺,太子,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僅如此,你在府里,聽信王給你說了遼東莫黑塔即將打來的事嗎?”
張玉漣搖頭:“未曾聽到。”
凌茹馨嘴角微挑,輕蔑的眼神一掃而過:“據我從右相那裏得到的可靠信息,這次大仗,父皇竟也完全沒有想要啟用楚王的意思。”
承南府。
更加準確的消息傳到了赫南昭霞哪裏。
“你說什麼?”赫南昭霞一拍桌子,“青鸞,你把剛才說的,再說一遍。”
“是!公主,屬下剛剛得知太尉府即將調動兵馬。如今太子率兵在外,但京中能調動的竟然還有三十萬兵馬,皇上下旨,着太尉府快速集結妥當,之後交給皇上堂弟,即魯王龍兆吉統領。”
“是要對抗遼東王莫黑塔的嗎?”
“對!”
“胡鬧,真是胡鬧!”赫南昭霞站起來,在屋子裏連轉了好幾圈,“這個莫黑塔,在洛城一戰中我曾遇到過,厲害得很。龍兆吉哪裏打過什麼仗,哪能打得過他呢?”
“所以,皇上還給魯王配了兩位大將軍,一個是余聘,還有一個是羅智成。”
“這兩個人任何一個人統領三十萬大軍,怕都好過這個龍兆吉。可是,照眼下的情勢,建勛皇帝絕沒有將那麼多兵馬交給任何一個外人的意思。所以,即便配這兩個人,大約也只是打打下手。”她停下來,仔細思忖,“不行,這件事情,我一定要去找懷璋商議商議。”
青鸞連忙阻攔:“公主,你忘了你之前說過,再也不要見楚王了嗎?”
“都什麼時候的事了?”赫南昭霞嗔道,“事關重大,你快閃開。”
可等她到了楚王府,門上人卻說:“殿下和公主剛剛出去了。”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家王爺竟然還有這個心思出去玩?”
門下人哪裏敢妄議主人,低着頭,悶不吭聲。
赫南昭霞便問:“那你知道,王爺和公主去哪散心了嗎?”
這個門子知道,便不敢說謊:“說是去紅葉坡。”
赫南昭霞一轉身,出得門來。
青鸞帶着幾個女親兵:“公主,現在我們去哪裏呢?”
赫南昭霞騎虎難下,用力跺腳:“問什麼問,當然是紅葉坡啊。”
一行人打馬出城,飛馳三十多里,果然看見一座山崗,密密層層,長滿了楓樹。
龍懷璋心中煩悶,乾脆丟下塵世俗務,帶着自己最喜歡的攬月公主來到這兒,在一座平岡上的亭子裏,龍海預先在這裏鋪好桌子,套好凳子,龍懷璋攜着楊霽雪的手,兩個人坐下。
前方碧綠的草地,濃濃的綠色一直流淌到懸崖絕壁處。其他三面,則都被火紅火紅的楓葉圍住。
“剛才一路行來,這漫山遍野火紅的景象,真當得起‘蘆花千頃雪,紅樹一川霞’的讚譽。”
“是啊,”楊霽雪知他心裏不快樂,奉上他最喜歡的笑容,“都道二月春花嬌,我今贊它勝春朝。你看這一片赤焰繁華,二月的春花哪裏會有這樣的熱力?”
龍懷璋痴痴凝望着她:“雪兒,如果我說,也許我完成不了曾經對你的許諾了,你——會不會怪我?”
楊霽雪握住他的手:“能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是我今生來此,對你唯一的期待。”
“可是我,總還是想把你曾經失去的,再給你全部找回來。”
楊霽雪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便是我想要的全部啦。”
“真的嗎?”
“嗯。”
心心相印,龍懷璋這才長出一口氣:“也許,這也是我真正想要的結局。從今往後,我便不用再去考慮為了挽留那一方勢力,必須迎合誰家。不用違心去娶親,也不用為了拉攏,然後一天天的虛以委蛇。”
他們說話的時候,赫南昭霞剛好到達後面的林子裏。隔着一片紅葉,那邊兩個人深情繾綣的對答字字句句傳到耳中,她充滿激情的胸腔“噗噗噗……“,如被連環射了好多支利箭。
龍懷璋意志消沉,毫不掩飾,一味直抒胸襟:“晉州起義開始,我就懷着遠大的抱負:我要平定自北炎起、就不斷此起彼伏的各處動亂。當時,我想的是,要讓普天之下的人民過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穩定生活。後來,你父皇在陵城遇難,我的想法有一點點改變。我本來要為很多人而戰,但是,我既然要牽起你的手,就一定要保護好你,直到你的生命的盡頭。雪兒,你說我是不是自私了?我後來只想好好守着你,讓你開心,讓你覺得活着還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足以!”
楊霽雪感動得熱淚盈眶:“是好自私——但是,對我來說,又一點都不是!”
龍懷璋衝著長空處長吁一聲:“所以,什麼太尉、楚王,都是可以丟下的。無論什麼時候,只要你在我身邊,我便做一個山林野夫,終日徜徉這如畫美景中,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楊霽雪歡喜,偎依入他懷裏。
赫南昭霞在楓樹後面,聽着,看着,不知不覺,心痛難以自制。她咬着牙,拚命忍着不發一言,捂着胸口,往回疾奔,出了林子,也不騎馬,還是徒步,一口氣直奔到山下,方才力竭倒地。
累得青鸞氣喘吁吁,這會兒大驚,緊趕幾步,將她扶起來:“公主、公主!”
“在山上那會兒,他們說什麼,你也聽到了,對嗎?只有楊霽雪,才是他真心想要守護的,而我,只是他為了拉攏北汗勢力,才不得不迎奉的人——他就這麼說了,對不對?”
“不是啊,公主……”青鸞想要粉飾,但是想來想去,還是沒法。看看天邊,她轉開話題:“有雲來了,待會兒可能要下雨,這兒沒有歇腳的地方,我們還是回去吧。”
“不回!”赫南昭霞脾氣上來,“那是熙朝的京城,城裏面,是他的父皇給的房子!我是為了他,才一路追隨,住在這熙朝的地方、建勛皇帝賜住的府邸里,現在,他根本誰也不要了,只要楊霽雪,我還要留着幹什麼?”
回望滿山的紅葉啊,楊霽雪覺得那是比二月春花還要嬌美的好東西。
此時此刻,她瞧起來,一大片,一大片,卻是心頭不斷湧出來的凄愴的鮮血!
山裏的天氣說變就變,剛才還在山頭那邊的烏雲,不一會兒,果然越長越高,鋪滿整個天空。
龍懷璋早帶着楊霽雪去他的一處別莊,燭火搖曳,賞聽夜雨。
而她,一位固執地只揀無遮無擋的地方走,任瓢潑的大雨,將自己澆得整個人透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