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念想
無夜剛回到南峻郇都就聽見侍者來報,儲王早在兩天前抵達宮殿,因炎王遲遲未歸,留下了一封書信匆匆離開。
她直覺是為私放囚犯一事來通告,令侍者速速呈上信件,又喝令侍者全部退出殿門。
她急忙坐上王座,用匕首小心翼翼的挑開信封,裏面的內容讓她眉心交錯。
無夜,因你遲遲不歸,王兄也不便久留,只得以書信的方式告知你事情的原委。
父王從暗殺部得到情報,內容是你私放南王之子儲君與其弟儲皆,王兄震驚之餘實在不信你會做出此事,也不是前來質問,如今只顧擔心你的安危。
父王因此事十分惱怒,再因朝中弄臣挑撥,恐怕事態不斷滋大,難逃死罪。當務之急你先行撤離,之後的事王兄再來想辦法,請相信王兄一定會保你周全,平安無事的回到南峻。
無夜在落款看見了傾夜的印章,這也確實出自他的筆鋒。
無夜將書信拽緊手心,表面風平浪靜,心裏早已恨不得將罔千刀萬剮。
也許她的恨意並不是針對罔,而是整個霸國王朝。
朝野上群臣對她誅殺的決心,並沒隨着時間消失一分一厘,無論她曾怎樣為這國家全心付出,取得怎樣的戰績,他們眼裏對她從來都是畏懼和厭惡。
兒時她問父王,“那些人為什麼不和無夜玩?他們討厭我嗎?”
曲夜摸了摸她的小腦袋,“你是霸國的公主殿下,人人都尊你,怎敢厭你,他們只是害怕你。”
“那他們為什麼要怕我呢?”
“正因為你是公主殿下,他們怎敢褻瀆你的高貴,只能遠遠的仰望着你。”
“父王騙人,他們怎麼不怕哥哥呢?他們一看見哥哥就笑臉相迎,簇擁而上。”
曲夜眼裏帶着些許憐愛,“無夜,你只需要記住,你是霸國唯一的公主殿下,你不用去羨慕任何人。若是誰人膽敢對你不敬,你就要狠狠的將他踩在腳下,你只需保持你王族的驕傲,無需在意他們的眼光,你的目光縱使在黑夜中也要穿透雲層,這就是王室的堅毅。”
當她懂事之時,那些目光變得躁動和不懷好意。
她回過頭想問問母后,他們為什麼一直討厭我?才發現她的母后與她一直形同陌路,和那群人一樣敵視着自己。
她又想問問自己的父王,為什麼母后不喜歡我?她的目光越過層層長廊,自己的父王高高在上與群臣商議要事,來探望她已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有時在園林偶遇的時候,她總忍不住想問,為什麼連父王也開始遠離無夜。
他眼裏的疏離令她只能遠遠的仰望着他的高貴,也不知從何時起,她總是揚起高傲的頭用不屑的眼光審視所有人。
我是霸國唯一的公主殿下,理應如此。隨即她又癲狂的笑起,什麼狗屁尊貴,公主殿下?不過是個擺設罷了。
她揚起頭,將手中的書信一片片撕碎。沉思片刻后,她招來侍者。
“傳淵公來大殿覲見。”
侍者聽見她的命令,立刻傳令下去,宮中馬車趕往梨花苑。
等淵公到時,無夜早已令人備好茶水點心。他還未入席,就感覺到了無夜的反常。
“炎王似乎有心事?”
無夜請他入席,淵公一坐下,她便開誠佈公。
“實不相瞞,學生最近遇到了麻煩,恐怕有殺身之禍。”
淵公舉在半空的茶杯,又端端正正的放回了桌上,“老朽可否聽得一二?”
“此事因南國而起。”
淵公聽到這裏已經有了眉目,霸國消息靈通,靈王之事只在早晚的問題。
“炎王宅心仁厚,竟是因南國受累,又對老朽有恩,此事老朽也是難辭其咎。”
“先生休要這樣說,說來慚愧,學生請先生來,有個不情之請。”
淵公微微眯起雙眼,濃密的眉毛遮住他的雙眼看不太真切。
“炎王,但說無妨。”
無夜嘴角閃過一絲狡黠,停頓片刻,來到淵公座前。
“在此之前,想請淵公幫學生分析分析。”
“何事呢?”
“在霸國之地,無夜公主被群臣視為眼中釘,藉此機會他們更是會大做文章,應該說是迫不及待。”
她看向淵公,“可奇怪的是,為何幾日過去,霸國還不得動靜?”
淵公作揖道:“以老朽之見,他們可能在等待什麼?”
“哦?那先生認為他們在等什麼呢?”
"也許他們沒有切確的證據,只不過虛張聲勢好令炎王自亂陣腳,亦或是......”
淵公從無夜的眼裏竟看出些許期待的目光,炎王她在期待什麼呢?
“亦或是什麼?”
“亦或是想再給炎王一個機會。”
無夜心中早有思量,以傾夜的身份離宮,一定會引起注意,他們是想等她離開后以畏罪潛逃通緝她,到時就算有千萬個理由,也難逃死罪。
如果真如淵公之言,那麼這個機會只可能是曲夜給的。
究竟是父王念及父女之情,還是另有目的?一想到他曾對自己視而不見,幾度欲要痛下殺手。父王,你真的讓我看不透。
無夜垂下眼帘若有所思,淵公看在眼裏一絲哀嘆,她也許不知道自己無意透漏出的情緒,是多麼的悲傷。
眼前的無夜,淵公自然也是看不透。
而後,無夜雙手為淵公奉上茶盞,淵公微微傾下身子雙手接過杯子。
“學生的不情之請,還望先生體諒。”
淵公驚覺無夜早已變了嘴臉,語氣里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
“先生的梨花苑,就交給學生如何?”
“你要那梨花苑作甚?那只是兩個孤寡老人的棲身之所......”
“梨花苑沒了,還可以重建,你放心,學生會還你一個一模一樣的梨花苑。”
淵公從無夜的眼裏看見了殺機,他有些擔憂起來埋下頭,無奈的說道:“那就依炎王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