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晨間修練
清晨,天灰濛濛的,遠處的平原下升起淡紅色朝雲,太陽金色的光輝像海潮一樣慢慢漲起,而後無邊無際的籠罩整片天地。
微涼的晨風從北邊吹來,小山丘上樹葉沙沙作響,灰羽的鳥群在樹林上方盤旋,嘰嘰喳喳叫聲清脆。林間小道,一個十二歲的少年扛着超過上百公斤的圓木小跑,**而消瘦的身體上汗水橫流。
少年臉色微微發白地喘着粗氣,漆黑的瞳眸深不見底。他一步一步艱難的朝山頂跑去,手臂和小腿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發抖,身體像隨時會崩潰的老房子一樣搖搖欲墜。可即便是這樣,少年依舊一聲不吭地扛着圓木往前走,稚嫩的小臉上甚至沒有露出一絲痛苦的神色,有種堅忍卓絕的意味。
這樣的堅韌本不該出現在一個十二歲的少年身上,就像蒼老的皺紋不該出現在少女的身上一樣。拔苗助長和未老先衰都是違背生長規律的錯誤。
山頂上穿着紫紋玄服的男人迎着晨風俯視山腳的城區,偶爾會斜眼看一下旁邊朝向北極星擺放的日晷,陽光下指針的陰影指向某個刻度。
天空裏妖艷的赤雲由遠及近蔓延,半輪彷彿紅寶石般好看的太陽露出地平線,略微暖人的陽光迎面灑在男人身上,像是為他鍍上了一層金邊,破曉時灰濛濛的天變得湛藍澄凈,彷彿一望無際的大海。
山腳的城區在陽光里泛出朝氣,木質房屋接連打開房門,身着各色衣物的各色人等在門前掛出營業的牌子。古韻十足的老街上開始人來人往,討價還價的喧囂聲在大街小巷回蕩。
那是焱麟城西城區一條破落的老街,屬於城市中底層的部分。這裏龍蛇混雜,聚集的大多是一些實力低微的傭兵和流浪者,偶爾也會有強大的苦修者出現,但機率很小。
男人扭頭看着日晷上指針投下的陰影極緩慢的移動,越過紅線標出的刻度,臉色冷淡地轉過身面向樹林出口的青石山道。幾個呼吸后,上身**扛着圓木的男孩劇烈地喘息着從山道出口走來,到達男人身前幾米遠處時,男孩放下圓木,平復呼吸。
"還差多久?"
略微恢復后男孩平靜的問。
"三個呼吸。"
男人說,他剛毅而俊美的臉面無表情。
"好,知道了,舉圓木三百次。"
男孩點點頭,聲音里聽不出一絲感情。他分開腳跟站穩,身體下沉,細瘦的小手抓着是他體重兩倍的圓木發力,緩緩的舉過頭頂。
"半個時辰后,我要在家族校場見到你。"男人轉身,走到山崖邊化為一道火焰光流沖入天際。
男孩漆黑的瞳眸里像是結冰了一樣,冷得沒有溫度。他看着那道遠去的火焰光流里男人的背影,高大,偉岸,卻遙遠得像座高不可攀的雪峰。
那是他的父親。
臉上閃過一絲自嘲的笑,男孩繼續艱難的一次又一次把圓木舉過頭頂,即使肌肉不受控制的顫抖,他依舊一聲不吭地咬牙堅持着。
從記事開始,這樣的生活就伴隨着他直到現在。每天卯時初(等於凌晨五點)他就被叫醒,按照父親大人制訂的修鍊計劃開始晨練。從距離此處數十裡外他居住的小樓扛着數倍於體重的圓木晨跑,時間限定為一個時辰,每超過一個呼吸就要舉圓木一百次。
這樣的修鍊強度,就算是一名修為不弱的家族守衛也絕對無法長久堅持,可男孩已經堅持了整整七年,雖然他從未有一次按時完成。
完成獨立的晨練后,他還要回到南宮家的校場和同齡的孩子一起修鍊。那是家族制訂的修鍊計劃,和父親制訂的修鍊計劃相比強度弱了數倍。
身處這樣一個強者為尊的世界,家族對於年輕人的培養可以說是不遺餘力,但從沒有一個家族會制訂那種近乎於拔苗助長的培養計劃,否則只會毀了孩子們和家族的未來。
可男孩的培養計劃就是那種會毀掉他未來的東西。他已經不記得曾多少次與死神共舞了,只知道不管如何他都必須堅持,毫無理由的堅持。就像小孩子和大人賭氣一樣,不願低頭的執著着堅持了一天又一天。
焱麟城中央是一片宏偉華麗佔地數萬畝的建築,數十幢超過百米的高大塔樓建築規律的聳立在紅木大殿兩邊,琉璃瓦反射着清晨的陽光像是波光粼粼的海面。
高聳的純木質建築之間是極之對稱的六層樓建築,清一色以暗紫的鐵木構築。紅木大殿後方是嚴格劃分區域的院落,供人居住,而在大殿兩邊則是黑石鋪就的校場,南宮家的族人便是在這裏完成由弱小到強大的蛻變。
超過萬畝的校場上分佈着諸多供鍛煉使用的器材,包括嚴格劃分等級的石臼,鉛制杠鈴,以及一些體型巨大的固定式器械。校場的邊緣有序的放置着黑鐵架台,架台上擺滿了寒光閃動的制式兵器。除此之外,校場上劃分出的每一個小區域裏都設有演武使用的鑄鐵方台。
男孩穿着家族分配的灰色戰衣橫穿校場,朝家族裏年輕一輩聚集修鍊的區域跑去。
寬闊的區域裏大概五十餘名少年穿着灰色戰衣整齊地站成一個方形隊列,陣列前方站着紫紋玄服的男人。往常活躍的少年們都挺直了身體,安靜的目視前方。似乎在那個男人面前,他們都喪失了身為孩子的稚氣,想要努力的把自己表現成一名紀律嚴明的軍人。
孩子們目光熾熱,盯着男人的眼睛裏完全被崇敬填滿。他們當然得崇敬,那個男人對他們來說根本是屬於傳說中的人物,原本他們一輩子也沒機會見到,可今天不知道什麼原因,他居然出任了他們第四小隊的教官,那可是連家族裏最出色的嫡系子弟也沒資格享受的待遇。
那個男人,他可是南宮世家數千年來天賦最出眾的家主,萬靈大陸西荒炎域年輕一輩的第一強者,南宮适啊。
“報告。”男孩小跑到隊列一側站定。
“你遲到了。”南宮适看着男孩的眼睛,語氣淡漠,他冷冷的叫出男孩的名字,“南宮軒璘。”
方隊裏的少年們看着南宮軒璘露出幸災樂禍的神色。他居然在家主擔任教官的第一天就遲到,少年們幾乎已經可以預見南宮軒璘的慘狀了。
“是。”南宮軒璘臉色平靜,“按照家規,晨練遲到罰脊杖二十。”
“五十。”
“是。”南宮軒璘面無表情,眼角卻微微抽搐了一下。那個五十說的那麼冷漠,斬釘截鐵沒有一絲猶豫,就像是在處罰一個和他毫不相干的人。
南宮軒璘走到一邊跪下,脫掉灰色戰衣后扶着長條木凳。南宮适身後的黑臉教官握着木杖準備行刑,卻不忍的回頭看着家主。
“怎麼,有什麼問題嗎?”南宮适聲音驟然一冷。
黑臉教官額頭上滲出冷汗,想要求情卻說不出一個字。
“教官,行刑吧。”南宮軒璘扭頭看着黑臉教官,露出安慰的笑,“我沒事的,不用擔心。”
黑臉教官嘆了口氣,舉起木杖用力揮下。校場上木杖一下下撞擊着男孩柔弱的背脊,發出沉悶的聲響,男孩低頭看着地面臉色蒼白,他緊緊地咬着牙沒要發出一絲痛苦的**,手指因為用力過度,骨節泛白。
受完脊杖后南宮軒璘站起來穿上戰衣,低着頭走回方隊。
“嘿嘿,真是活該。”有男孩竊竊私語。
“居然敢在家主擔任教官的第一天就遲到,以後這座冰山有得受了。”另一個男孩附和。
“如果你們也想嘗一嘗脊杖的滋味,可以繼續。”南宮适的目光在說話的男孩臉上掃過。
“好了,晨練開始前,我有幾件事要先告訴你們。”他瞟了一眼站在方隊後方的南宮軒璘,眼睛裏閃過一絲莫名的神色,像是擔心,又像是……悲傷。
“第一件事,在我擔任教官期間,遲到的人一律脊杖五十。”
“是。”少年們齊聲高呼,眼角餘光卻不約而同的狠狠瞟了一眼南宮軒璘。
“第二件事,關於你們接下來的修鍊計劃。既然現在由我擔任你們的教官,自然不可能再按家族制訂的修鍊計劃進行。所以,以後每天的晨練,強度將會增加到原來的兩倍,晨練結束后的時間一樣由你們自己支配。”
南宮适目光冷淡的環視,少年們身體挺得筆直。方隊后南宮軒璘眼神低垂,臉色蒼白,額頭遍佈汗珠,顯然是強忍着杖刑后的疼痛。
“第三件事,四年煉體之期將至,三個月後你們將進入家族禁地啟焱殿覺醒火麟血脈,在此之前希望你們能好好錘鍊自己的精神力量,這對你們覺醒火麟之血將會大有幫助。”
“是。”少年們興奮的高聲回答。
血脈覺醒可是他們夢寐以求的事,只要能成功覺醒,他們就將得到家族的承認,成為家族嫡系,也能得到家族的鼎力支持,調配一切資源供他們修鍊。此外,覺醒火麟血脈后就可以擁有凝聚火形靈相的能力,戰力大增,遠超普通元師。
可血脈覺醒的幾率極小,即使在家族不計成本的培養和支持下,每年也只有那麼十幾人能夠覺醒而已。
南宮軒璘微微抬頭,看着身邊一個個激動興奮的同齡人,他知道這些人基本沒有覺醒血脈的可能,不只是因為他們身體裏火麟血脈淡薄,更重要的是家族不會把珍貴的資源浪費在他們身上。那些可以提高覺醒成功率的天材地寶,只有嫡系子弟才有資格享有。而他們,想要覺醒血脈就只能依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