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九 多情卻被無情惱(二十八)

一百二十九 多情卻被無情惱(二十八)

雖然順利逃出京城,可船上的將士們絲毫不敢懈怠,京城周圍有胡人大軍十五萬。若不是因為胡人不善水,對東城失了防守,僅憑着石尉寒的這些個手下,怕是他們根本無法逃脫。

饒是如此,胡人也並不善罷甘休,他們的大船順河流而下,胡人便一路猛追,沿岸放着箭雨。逢着岸邊有深林阻隔,胡人便繞道一程,到下一個路**殺石尉寒一行人。

這樣追趕到了天亮,胡人許是倦了,雖然沒有再繼續追擊,卻一路傳遞消息,讓沿路的胡人在有利的地勢或者大小渡口處堵截他們。

江子萱坐在床邊,注視着陷入深深昏厥之中的石尉寒,一顆心高懸着不能放下,岸上不時傳來的胡人嘶喊和放箭聲,雖然他們僥倖得以躲過幾次射殺和堵截,可是難保下一次能夠平安度過。

此時是冬天,這河雖然因為河面寬闊,水流不歇而未結成厚厚的冰面,可到底還是有些影響,船身被河中冰塊所阻,實在是無法加快速度。胡人沿陸路傳遞消息,雖然繞了些路程,卻也緊追着他們,讓他們沒有絲毫喘息的機會。

最令江子萱感到擔憂的是,沿路的胡人只增無減,對方看樣子是知道石尉寒的身份了,所以打定主意將他擒獲。

眼看着石尉寒傷勢穩定,江子萱實在撐不住,靠着床邊小憩片刻,不過就是打個盹的時間,醒來后便發現石尉寒面紅耳赤、呼吸急促。她伸手到他的額頭上一摸,燙得有些嚇人!

江子萱連忙請來軍醫,急得舌頭上面生出火泡來。

到了日落時分,暫時負責指揮船隊的趙富貴按捺不住,短短兩個時辰,已經進來探望石尉寒五次了。

子時快到,趙富貴帶着他的副將又來了,面對依舊沒有知覺的石尉寒,他的眼裏露出了焦急和失望的神色。江子萱將這些東西看在眼裏,張嘴問道:“趙將軍,可是有什麼難處?”

趙富貴心裏煩得慌,雖不指望江子萱這個弱智女流出謀劃策,可也禁不住將煩惱嘮叨出來,道:“船上的糧食支持不了多久,我看沿途阻攔我們的胡人比昨天夜裏多了不止一倍,想來將軍的身份已經暴露,我們的兄弟不少被亂箭射殺,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江子萱沉吟片刻,問道:“難道將軍事先沒有安排人前來接應?”

“有的。可是京城附近三百里地都是胡人,信雖然送了過去,我們的人並不容易靠近,將軍便令他們在五百里開外的茂縣等候……”

“如此說來,走水路雖然暫時可以擺脫危險,卻也相當於做了一個繭子將我們自己困住!不如,我們棄船走漢路吧!”

她話畢,趙富貴一驚,雙眼圓睜道:“小姐怎可拿大事戲言?現下胡人遍佈官道,唯一不曾掌控的便是水路,若棄了船,我們只有死路一條。”

“我並非戲言!兩岸到處是崇山峻岭,只要我們稍後趁着夜色找一處偏僻地方上岸,留下少許人驅船前行,誘惑胡人,胡人必定發現不了我們的蹤跡。此去茂縣五百里地,中間恰好有森林高山阻隔,我們不走官道,翻山而過,定能擺脫胡人追趕。等胡人發現將軍不在船上時,我們也快要走了一半路,還有什麼可懼怕的?”

趙富貴聽了她的話,先是雙眼一亮,不由又懊惱起來,道:“高山雖能躲避胡人,可山中樹林茂密,恐有瘴氣和毒蟲,現下又是濃冬時節,山中野獸最是飢餓,怕是不好走。再說將軍昏迷不醒,你又是個士族貴女……”

趙富貴的話沒有說完,江子萱也清楚的知道他是想說她必定受不了這份罪。她堅定的搖了搖頭,答道:“正是因為將軍昏迷不醒,你才必須照我所說的去做!沒有將軍精心謀划,我們早晚會落在胡人的手裏!若我們再遭遇胡人沿岸放箭,這船上還能剩多少兄弟?你身為將軍的部下,難道不想全力保護大家,直到將軍醒來想出妙計嗎?還是說,你願意為了享受一時的安逸,而放棄大好的生命?”

沒有想到江子萱會反問自己,趙富貴氣得吹鬍子瞪眼,大聲道:“當然不是!”

“既然如此,請趙將軍做好安排吧!”

“可、可是……”

江子萱見趙富貴猶豫不決,站起身來,對着趙富貴一拜,又說道:“趙將軍顧慮三娘明白,三娘自幼跟隨老師遊歷天下,又熟讀老師遊記手札,自有辦法對付瘴氣毒蟲,至於那山中野獸,有趙將軍和一干兄弟們在,還有什麼可懼怕的?”

不等趙富貴答應,他身邊的副將便冷哼出聲,道:“小姐看着倒是能幹,連瘴氣毒蟲也全然不放在心上!只是在下不明白,小姐既然有此本事,為何不自己逃出京城,反倒連累大家?小姐可知道,那些死去的兄弟,個個是好手?”

聞言,江子萱身體一震,手指上的骨節因為太過用力而發白,對方的意思她明白,石尉寒不顧一切回到城中救她,害死了幾十個兄弟不說,還害得石尉寒至今昏迷不醒。在眾人眼中,她儼然是迷惑人心,專做壞事的狐狸精了。

“怎麼?小姐不說話,算是怎麼回事?還是小姐覺得,那些死去的兄弟們與小姐的性命比起來實在不重要?”

趙富貴雖然也不高興看到今時今日的局面,可他將保護女人視為男人的責任,石尉寒既然想娶江子萱,那便理所應當保護她。一個大男人,做什麼與一個女人計較?

遂趙富貴更加不高興聽到自己副將的話,不由板了臉,道:“此事是將軍的事,將軍已經有了決斷,何須他人置喙?”

他的副將不服氣,一張臉因為憤怒而通紅,道:“趙將軍,難道你忘記了石頭他們……”

“住口!這裏輪不到你說話!”

見狀,江子萱嘆了一口氣,對着趙富貴和他的副將盈盈一拜,道:“兩位將軍!石壯士和其他壯士的死,讓我痛心疾首,可此事並非我所願。且,現下情況緊急,不是計較個人恩怨的時候,還請兩位壯士先冷靜下來,聽我一言!”

說著,她一頓,雙眼有些濕潤,哽咽接着道:“將軍他以命護我,如今他重傷在身,該輪到我來護他了!我即便死,也萬不會讓他有絲毫的差池,還請趙將軍相信我這一次!若是趙將軍還不做決斷,怕是胡人會在下游某個地方設下埋伏,到時候我們就是插翅也難逃!”

趙富貴對上江子萱那雙堅定的黑亮眼眸,心裏忽然生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豪情,好似當初第一次見到石尉寒般,由不得他不相信她。是呀,胡人不是傻子,不會一味的窮追,只要在一個合適的渡口或者水淺的地方布好天羅地網,他們縱使有三頭六臂也逃不出去。

想着這些,趙富貴沒有再猶豫,爽朗一笑,看了床上的石尉寒一眼,道:“請小姐收拾好將軍的東西,在此等候半個時辰。”

聽到趙富貴答應,他的副將也沒有像方才般針對江子萱,只是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道:“但願小姐所說句句真話,莫要像你父兄那般,嘴上說得好聽,暗地裏卻有無數的陰謀!”

江子萱聽到趙富貴答應,先是鬆一口氣,待聽到那副將的話,不由渾身僵硬。聽他那口氣,似乎對石江兩家發生的事情十分清楚。

有那麼一刻,江子萱想要叫住那個副將,可隨機她又打消了這個念頭,現在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更何況,她早已經做了決定,不再追求此事,即便她想要答案,也只想聽到石尉寒親口對她說。

一切準備就緒,子時剛過,趙富貴便背着石尉寒,帶着船上幾十個兄弟上岸,進到濃密的樹林中。

走了沒有幾步,江子萱回頭看了眼重新拋錨起航的大船,心裏生出悵然的感覺,船上留下來做誘餌的兄弟們,怕是沒有幾個能活下去。他們,就像是死去的石頭,一心追隨着石尉寒,不惜以自己的性命相博,可終究不是為國而亡,而是受了她的牽連。

“三小姐,你在看什麼?”

聽到趙富貴喚自己,江子萱忙回神,搖了搖頭,如何能夠說出她的感受?

“嗷……”

她正欲說話,遠方傳來一聲冷厲的狼嚎。趙富貴以為她害怕,忙笑道:“三小姐莫要害怕,我們這麼多人,個個有武器在手,狼若是來了,只不過是給我們送來食物!”

“嗯!我們快些趕路吧,唯有進到林子深處,我們才能夠拾柴生火。現下天寒,若是耽誤下去,大夥的身體會吃不消的。還有將軍,他正在發熱,須得找個避風的地方,再燒些熱水給他喝。”

趙富貴咧嘴笑開,他心思單純,沒有那麼多的花花腸子,也沒有什麼傷春悲秋的情緒,只是為石尉寒終於抱得美人歸而高興,脫口便問道:“小姐打算什麼時候做我們的將軍夫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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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本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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