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八)多情卻被無情惱(十七)

(一百一十八)多情卻被無情惱(十七)

石尉寒看着江子萱的眼睛,靜靜等着她的回答,時間漫長得好像已經等候了百年。事實上,江子萱並未猶豫,隨着他話落,她的眼睛裏充滿了笑意,答:“若是大郎想清楚了,確定將我留下不會後悔,那我也只好既來之則安之了。”

她的話,聽在石尉寒的耳朵里彷如做夢般,他其實早已經有被她拒絕的覺悟。

他的視線依舊放在她的眼睛上,帶着一點不可置信和探究的意味,細細打量她,待確定她的表情不像是開玩笑,他方才咧嘴笑了出來。

他本就生得俊美,只是多年沙場生活,使得臉部輪廓稍顯冷硬。這一笑,他那雙本就深邃有神的眼眸變得璀璨耀眼不說,就是他的整個輪廓也瞬間柔和起來。

他這模樣,一下闖進江子萱的眼裏,進而狠狠觸動她心裏最柔軟的地方,她不由抬起手,輕輕撫摸他的下巴,不同於其他常年征戰的男子,他的下巴光滑,沒有一點刺手的鬍渣。

意識到這裏點,江子萱笑了起來,他縱使金戈鐵馬,也到底還是極為講究的石家大郎。

石尉寒由着她摸,聲音有些嘶啞的喚道:“三娘……”

“嗯?”

“我……”

“什麼?”

他還是有些懷疑剛才聽到的話是否是真的,畢竟事關她江家,她怎麼會為了他而不顧一切呢?猶豫再三,他補充說道:“我不是說笑的,今天我既然騎馬闖了東宮,就斷了與東宮修好的後路,也不打算再把你送回去,即便你以後怪我,我也不會再妥協!”

江子萱微微怔愣,原來他心裏還在懷疑和忐忑。

她有些心疼,又開始自責,不該因為這樣那樣的理由而傷害到他。

從他剛才在東宮堅決說出拒絕長笙公主的話開始,她就起了與他一般的心思,既然前路茫茫,不如率性一次,何必顧忌那麼多?更何況,他還不管不顧的騎馬闖進來搶她。

他是男人,大概不會知道,無論是什麼樣的女子,在面對一個男人義無反顧的為自己做出瘋狂舉動之後,都會心動,都會堅定。

江家要救,可是她已經不能忍心讓他為此而受委屈。她搖了搖頭,答:“不回了!那裏本來就不是我該呆的地方,不回也無所謂!”

她微微停頓,又道:“大郎,若是江家沒了,我就真的無家可歸了,也不知道我這左手什麼時候能夠作畫賣錢,你可得負責養我呀!”

“養,養一輩子!”石尉寒說著,抓住了她受傷的右手,又道:“三娘,我會想辦法保住你的父兄,你不要擔心。”

江子萱頷首,說不擔心是假的,可是這一切,本就與他無關,他是因為她才被牽連進來,她又怎能再讓他為難呢?

一旦提到江家的事情,再好的氣氛,兩人都無法繼續笑下去。一時間,竟然是各懷心事。

石尉寒心裏有個想法,可是他不敢告訴江子萱,他在軍中素來有人脈,就連御林軍中的幾個大小統領,多多少少也和他有些交情。宮裏的主子若有事需要調遣人手,不可能做得滴水不露,至少御林軍那裏會傳出一些風聲,領兵的頭領們必會知道其中緣由。可是他暗查一番,竟然沒有一人知道公子岩截獲江閔與胡人勾結信件的事情。

甚至,沒有一個人知道江家出了事情,在眾人的眼裏,江家還是奢華無比的百年世家。

石尉寒需要時間思考,需要慢慢查清真相,從而相出對策,可是江邵樂上門求他,還有江子萱自願進到東宮,這兩件事情打亂了他的思緒。

此時江子萱溫順的躺在懷裏,更讓他大失方寸,他真想什麼都不顧,一輩子就這樣過下去。可惜,他又做不到昏聵,他的理智和情感在不斷爭鬥,他只怕若真按照自己心裏的想法去做了,她會埋怨他一輩子。

江子萱自然不知道身後石尉寒的想法,她心裏清楚,要保住江家的榮華富貴,石尉寒必然要受制於公子岩,她縱使不忍心父兄受難,可又到底還是埋怨他們的,他們為了私利鋌而走險,身為男子是該承擔後果,只要他們性命無憂,下半輩子,過得辛苦些也算是懲罰。

江家所犯的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若是石家有人出面求情,保住他們的性命該是不難吧?

沉默半響,她開口說道:“大郎,你不要太過為難了,我不求江家榮華富貴,只要你能想方法保住他們的性命即可。若是不行……那也是他們活該,與人無關。”

聞言,石尉寒苦笑,他無法告訴她,或許她們江家根本無事,只是他們投靠了公子岩,設計一起對付他而已!江家因為他父母接了太后賜婚的懿旨,而對他懷恨在心,又急於安排江家子弟獲得朝中高位,做出如此的決定也並非不可能。

“嗯,我會保住他們的性命。”他這樣說時,心裏有千斤重,卻盡量讓自己笑得輕鬆。

江子萱笑了笑,第一次明白,小時候幻想的那種單純的惺惺相惜根本不存在,起碼生在這樣的士族之家不可能存在,她和石尉寒兩情相悅,卻要面對重重困難。

可是,她越挫越勇,現實越是困難,她便越想與石尉寒相守一生,此刻她心裏的勇氣漲到了極點。心念一起,她顧不得此時正坐在馬上,雙腿用力夾住身下的馬,借力反身就抱住了石尉寒的脖子,猛然親向石尉寒的嘴唇。

她動作太猛,馬上又顛簸,一個不穩,咚的一下,牙齒磕到了他的下巴,並未吻到他的唇瓣。

石尉寒被她撞得莫名其妙,顧不得下巴的疼痛,奇怪問道:“三娘,你怎麼了?”

江子萱對上他那雙無辜的眼睛,初時是有些惱羞的,可很快惱羞成怒,不管不顧又再次吻了上去。這次倒是吻到了他的唇,可惜沒有絲毫溫情可言,力氣太大,將兩人的嘴都撞得生疼,而後又迅速縮了回去,沒有纏綿悱惻的過程。

待她坐正身體,石尉寒才反應過來她剛才在做什麼。他抱住她,哈哈哈笑了起來,道:“卿卿,現下是在馬背上,等稍後找到個安寧的地方,我再讓你親。”

江子萱漲紅了臉,面上雖然極力繃緊臉,可心裏卻因為他那聲卿卿甜蜜不已。

石尉寒說著,拉住韁繩,策馬飛奔出去。

馬兒在一處偏僻幽靜的院門口停下,江子萱看向那院子,狐疑道:“大郎,這是哪裏?”

“這是高家七郎高宣明的小院,是他為圖安靜悄悄購置的,鮮為人知。偶爾,他會來住上一兩天。”

說著,石尉寒牽着江子萱走了進去。

看門的下人許是認識他,沒有多說一句話,上前牽住他的馬,便往後院走去。

“三娘,你現下有傷在身,此處雅緻寧靜,極適合你養傷,你在這裏住上一月可好?”

到了此時,江子萱終於知道他是打算將她安置在這裏,因為他心裏有顧忌,所以不肯再將她帶回石家,只是不知道這顧忌是什麼。是他的父母反對她住到他家,還是因為他害怕公子岩找上門去……

這些,她都無從得知。她只知道,無論千難萬險也要和他在一起,面對他的安排,她縱使有千般的疑慮,唯有緩緩點頭。

見她答應,石尉寒明顯鬆了一口氣,帶着她往裏面參觀,儼然是這裏的主人。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高宣明已經聞訊趕來,見到石尉寒身邊的江子萱,高宣明的臉上有剎那的驚訝,隨即便笑了開去。

“大郎,你們這是私奔出來嗎?嘖嘖,是否情定三生了?”

說著,高宣明的眼睛直往江子萱的脖頸上面瞅。江子萱再是遲鈍,也能感覺到對方目光中的戲謔意味,她下意識側了側身體,躲開高宣明的探究,耳朵卻因為私奔二字開始泛紅。

石尉寒繃著臉,蹙眉,不答高宣明的話,淡淡道:“三娘需在這裏住些日子。”

高宣明哭笑不得,石尉寒一貫如此,明明是求人,偏生是冷硬的語氣,偏生自己還無法拒絕。

一見高宣明的表情,石尉寒就知道他已經答應了,遂又道:“此事不能讓他人知曉,侍奉的奴婢我會另外派過來,府里的其他人不能隨意離府,你也不需要太過刻意,只當這裏和以前一樣,每隔一段時間,過來小住一兩日就是了。”

聽到他這樣說,江子萱有些驚訝,他安排得如此小心,竟然是要將她悄悄藏在這裏!為什麼呢?難道公子岩真會上門來搶她不成?公子岩對她,不過是利用而已,或許還有些好奇的心理在裏面,但公子岩畢竟不是石尉寒,怎麼會為了她而大動干戈呢?

江子萱當然不知道石尉寒這麼小心防範的原因,他不怕公子岩找上門,不怕他父母反對,他甚至不在乎天下所有人的想法。既然做出了決定,他就有了應對一切的準備,可是他害怕在事情沒有解決之前,江邵樂再次找她。

江邵樂對她的影響有多大,他是清楚的,現下她尚沉浸在她對他的感情中,尚能夠冷靜對待江家的事情,但江邵樂一旦找到她,或許事情又會變得不一樣!

他唯有杜絕一切江邵樂找到她的機會,這樣才能安心解決江家的事情。

聽了石尉寒的話,高宣明露出驚訝的目光,有些事情他並不知道,也很想問清楚,可是一看到石尉寒那雙眼睛,到嘴邊的話又被他吞了下去。高宣明嘆了一口氣,哀怨道:“大郎呀大郎,我上輩子是不是欠你的銀兩沒有還呀!這輩子,你非得連本帶利討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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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本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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