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圍城》
作品及作者簡介
《圍城》的作者是錢鍾書(1910~1998),字默存,現代著名學者、文學家。《圍城》是錢鍾書創作的惟一一部長篇小說。從它的藝術價值看,它也是中國現代文學少數可以傳世的佳作。隨着時間的流逝,它的地位越來越得到肯定,它的幽默諷刺的描述也吸引着廣大的讀者。
有人說《圍城》是一部新《儒林外史》,因為裏面儘是些對知識分子靈魂的剖析;有人說《圍城》是秉承西方16世紀以來流行的流浪漢小說,因為主人公方鴻漸總是處於顛沛流離、無家可歸的艱難境遇;有人說《圍城》頗似目前在國外流行的智性小說,裏面隨處可遇文化的密碼,這種小說隨着讀者知識的不斷豐富,它隱藏在迷霧後面的豐富性也就會向你敞開。這些說法從各個側面談到了這部傑出小說的特點。《圍城》的主題隱喻了人類生存的困境,當導演黃蜀芹計劃把《圍城》搬上螢屏時,錢鍾書夫人楊絳向她解釋了《圍城》的主題:圍在城裏的想逃出來,城外的人想衝進去,對婚姻也罷,職業也罷,人生的願望大多如此。這或多或少帶有虛無主義的色彩,和錢鍾書當時的心情有關,也是他洞察人生的哲思。
在藝術特色上《圍城》取得了較高的成就。人物塑造深刻精細,着墨不多而形象飽滿。生動的深入細緻的描寫、機智幽默的揶揄諷刺、豐富的比喻,構成了小說獨特的藝術風格。
作者以其淵博的知識,在作品中引用了大量中外歷史和文學典籍、故事,從而使作品的人物、情節充滿了哲學、文學和歷史的意味,使諷刺藝術更增添了其理論和思想的深度。
作品內容梗概
1937年,照例每年夏天有一批中國留學生學成回國。這船上也有十來個人,大多數是職業尚無着落的青年,若在暑假初回中國,可以從容找事。那些不愁沒事做的學生要到秋涼才慢慢地肯動身回國。船上這幾個,有在法國留學的,有在英國、德國等讀書,到巴黎去增長夜生活經驗,因此也坐法國船的。他們天涯相遇,一見如故,談起外患內亂的祖國,都恨不得立刻就回去為它服務。船走得這樣慢,大家一片鄉心,正愁無處寄託,不知哪裏弄來了兩副麻將牌。麻將當然是國技,又聽說在美國風行;打牌不但有故鄉風味,並且適合世界潮流。妙得很,人數可湊成兩桌而有餘,所以除掉吃飯睡覺以外,他們成天賭錢消遣。
克萊登大學留學回國的哲學博士方鴻漸同樣也是。他在歐洲四年,轉了三個學校,改了幾回專業,生活散漫,學無所成。因為父親和老丈人都伸手向他要學位證書,沒有辦法,只好從愛爾蘭騙子手中買了這麼個子虛烏有的大學的假博士學位。他絕不願意做這事,可是為了盡晚輩的孝心,搞份假文憑也是心安理得,只要今後自己決不以此招搖撞騙。他沒有想到,老丈人已經將他的博士照片和遊學履歷大肆渲染地登在報刊上了。方鴻漸一下船,來到這個闊別四年又毫無變化的故土,便先見到這份報紙,不由得面紅耳赤,十分難堪。
未婚妻和方鴻漸從未見過面,就撒手人寰。他蒙岳父大人資助得以負笈歐洲,所以回國后,先看望了岳父岳母,這才回到家鄉見爹娘。他剛進家門,小報記者便聞風而至,攝下了方博士西服革履的儀態,使他成了縣裏大名鼎鼎的人物,提親者更是踏破門檻。方鴻漸不喜歡這些土裏土氣的女孩們,愛情在他心中仍是一片空白。
淞滬會戰後,全國都不太平,方鴻漸又來到上海,在岳父的銀行謀了份差事。在歸國回來的法國郵輪上,方鴻漸曾和性感的鮑小姐有一夜風流,一夜過後,鮑小姐便冷落疏遠了方鴻漸。愛的失落,使方鴻漸覺得事事難遂人願。
春暖花開的時候,方鴻漸拜訪了在歸國郵輪上認識的女博士蘇文紈。在蘇文紈家,他結識了蘇的表妹唐曉芙。她是個天真、直爽的大學生。方鴻漸對唐曉芙一見傾心,墜入了情網,可是蘇文紈喜歡方鴻漸。方鴻漸不喜歡蘇文紈的做作,但是他總不能狠下心來拒絕,怕傷害了蘇小姐。
一次,方鴻漸打算請唐曉芙吃飯。為了師出有名,他同時請了蘇文紈。可是蘇文紈知道還有表妹在場,心中不快,就給方鴻漸打電話,稱自己生病了,不能赴約。她本來希望方鴻漸因為自己不能去,會將約會延期,誰想,方鴻漸只關心唐曉芙還能去否。蘇文紈大為嫉妒,她語氣酸酸地說,“表妹當然去了。”隨後,她給表妹打電話,讓表妹也推掉這次約會。唐曉芙卻賭氣見了方鴻漸,她相信自己不會愛上方鴻漸,愛情不能來的這麼容易。
蘇文紈故意讓自己的愛慕者趙辛楣見到方鴻漸。趙辛媚一來,蘇文紈對方鴻漸的稱呼立刻由“方先生”改為“鴻漸”。方鴻漸明白了蘇文紈的把戲,可趙辛楣見蘇文紈對方鴻漸的稱呼這麼親熱,便妒火中燒,他一來就不斷地攻擊方鴻漸。伶牙俐齒的方鴻漸不願意還擊,處處退讓。
方鴻漸更加迷戀起唐曉芙。蘇文紈對方鴻漸絕望后,就來拆散唐曉芙和方鴻漸的愛情。她添油加醋地把方鴻漸在船上和鮑小姐的風流韻事以及他已有妻室的事都告訴了唐曉芙。唐曉芙傷心欲絕,怒斥方鴻漸。羞愧難耐的方鴻漸說不出話來,只好默默離去。愛情在他的心裏死去了。蘇文紈也沒有嫁給趙辛媚,而是嫁給了詩人曹元朗。趙辛楣和方鴻漸反而成了朋友。
岳母對方鴻漸的態度轉變了,現在說女兒是方鴻漸給剋死的。方鴻漸一怒之下,辭去銀行職務,和趙辛楣一起去三閭大學任教。
國內烽煙四起,局勢動蕩不安,所以在去三閭大學的路上,經歷了許多的坎坷。和他們同行的還有幾個人,一個是李梅亭,他要去當中文系的系主任。另一個女孩叫孫柔嘉,她才大學畢業,因為和趙辛楣有一些關係,所以在趙辛楣的介紹下,也到三閭大學任教。李梅亭帶了幾個大的箱子,給旅途增添了許多麻煩。後來方鴻漸才知道,箱子裏面裝的是走私貨。孫柔嘉很懂事也溫順,還懂得照顧別人。下雨的時候,李梅亭捨不得用自己的新雨傘,孫柔嘉就把自己的陽傘借給李梅亭用,結果雨傘脫了色,把李梅亭的衣服染得五顏六色。來到旅館,李梅亭只顧整理自己的衣服,只有方鴻漸關心孫柔嘉,叫來店夥計把雨傘拿去烤乾。
方鴻漸失戀的心一直沒有平息,他只是不忍心看孫柔嘉一個女孩孤身在外,無依無靠,才給了她一點關心。可趙辛楣開玩笑說,鴻漸這一念溫柔,已經播下了情種。他警告方鴻漸說,別小看孫柔嘉,她可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她極富有心機。
萬萬沒有想到,三閭大學這個教書育人的地方也是是非之地,裏面爾虞我詐,勾心鬥角。方鴻漸一來就深為失望。李梅亭的系主任的位置讓有着政治背景的汪處厚搶走了。作為補償,校長高松年用校資買了李梅亭帶來的私貨。方鴻漸的教授頭銜也給剝奪了,高松年只讓他做了副教授。方鴻漸給學校開來的簡歷中沒有寫明自己的學歷,他不願意欺騙校方,所以,只當了一個副教授,方鴻漸還不得不感謝高松年。
三閭大學最有地位的是歷史系主任韓學愈,他娶了個白俄女人做太太,卻謊稱是美國人。他稱自己在國外學術刊物上發表過作品,這點唬住了高松年。高松年信以為真,他絕想不到韓學愈會有膽量撒謊。由於學校一時找不到韓學愈所說的外國刊物,韓學愈的謊言就一直沒有揭穿。
可是,方鴻漸來到這裏,對韓學愈構成了威脅。原來,韓學愈的學歷也是那個子虛烏有的克萊登大學授予的博士學位。方鴻漸知根知底。好在韓學愈十分沉着,當方鴻漸試探他,問起這所大學的來歷時,他說,這是美國最有名的大學。外面流傳的一些假學歷是騙子們打着這所大學名義進行詐騙。他一時遮掩過去,可心中着實害怕,就使計挑唆其他教員敵視方鴻漸。方鴻漸是個聰明人,他馬上反客為主,不但消除了敵意,而且,使那個教員知道是韓學愈從中做鬼。
中文系主任汪處厚的太太有智慧有品位,人長得美麗動人,比她的老頭子小二十多歲。校長高松年暗戀着汪太太。不久,趙辛楣也墜入了情網。一天晚上,汪太太和趙辛楣散步,被回來的汪處厚和高松年發現,汪高兩人都怒不可遏,逼問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汪太太反唇相譏,對趙辛楣說:“你告訴他們,我們發生了什麼。”不想趙辛楣十分膽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高松年在一旁早醋意大發,卻盡說一些冠冕堂皇的話。汪太太恨趙辛楣的軟弱,便輕蔑地對高松年說:“這裏吃醋,還沒你的份。”
趙辛楣在三閭大學呆不下去了,便辭職去了**。方鴻漸對學校的環境也厭惡透了,決計辭職而去。誰想,第二學期,人家根本就沒有聘用他。他知道裏面有人搗亂,心中很不是滋味。
孫柔嘉果然是有心機的女孩子,她知道方鴻漸語言風趣,對自己也會呵護,就想辦法讓方鴻漸向自己求婚。可憐的方鴻漸哪知是計,就真的和孫柔嘉訂婚了。見未婚夫失去了工作,孫柔嘉也和方鴻漸一同離開三閭大學。
他們在回上海之前,去了**。趙辛楣正在那裏。他要幫助方鴻漸,但是孫柔嘉知道趙辛楣說自己壞話,就阻止方鴻漸和趙辛楣的來往,兩人的矛盾越來越多。孫柔嘉完全是女人心理,愛爭風吃醋,使小性子,希望方鴻漸哄她。可是鴻漸心事重重,他從畢業回國,到現在顛沛流離,一事無成,愛情在心中已經死去,但是身邊卻莫名其妙地有了太太。感時傷事,哪有好心情。
回到上海,兩個人的家庭也不和,兩人分別跟對方的家庭也不和。方鴻漸在一家報社謀職,薪水只有孫柔嘉的一半。於是決定應趙辛楣邀請去重慶謀職。這時孫柔嘉請她的很有勢力的姑母陸太太為方鴻漸找到一份高薪工作。誰知方鴻漸毫不領情,反而認為孫柔嘉和她的姑母背着自己的面,貶損自己的人格。他動手打了孫柔嘉,憤然地走出了家門。柔嘉眼睜睜看他出了房,癱倒在沙發里,抱頭痛哭,這一陣淚不像只是眼裏流的,宛如心裏,整個身體裏都擠出了熱淚,合在一起宣洩。
鴻漸走出門,神經麻木得不感覺冷,意識里只有左頰在發燙。頭腦里,情思瀰漫紛亂像北風飄雪的天空。他信腳走着,徹夜不睡的路燈把他的影子一盞盞彼此遞交。他彷彿另外有一個自己在說:“完了!完了!”散雜的心思立刻一撮似的集中,開始覺得傷心。左頰忽然陣陣作痛。他一摸濕膩膩的,以為是血,嚇得心倒定了,腳里發軟。走到燈下,瞧手指上沒有痕迹,才知道流了眼淚。同時感到周身疲乏,肚子飢餓。鴻漸本能地伸手進口袋,想等個叫賣的小販,買個麵包,恍然記起身上沒有錢。肚子餓的人會發火,不過這火像紙頭燒起來的,不會耐久。他無處可去,想還是回家睡,真碰見了陸太太也不怕她。就算自己先動手,柔嘉報復得這樣狠毒,兩下勾銷。他看錶上十點已過,不清楚自己什麼時候出來的,也許她早走了。弄口沒見汽車,先放了心。他一進門,房東太太聽見聲音,趕出來說:“方先生,你們少奶奶不舒服,帶了李媽到陸家去了,今天不回來了。這是你房上的鑰匙,留下來交給你的。你明天早飯到我家來吃,李媽跟我說好的。”鴻漸心直沉下去,撈不起來,機械地接鑰匙,道聲謝。房東太太像還有話說,他三腳兩步逃上樓。開了卧室的門,撥亮電燈,破杯子跟梳子仍在原處,成堆的箱子少了一隻,他獃獃地站着,身心遲鈍得發不出急,生不出氣。柔嘉走了,可是這房裏還留下她的怒容,她的哭聲,她的說話,在空氣里沒有消失。他望見桌上一張片子,走近一看,是陸太太的。忽然怒起,撕為粉碎,狠聲道:“好,你倒自由得很,撇下我就走!滾你媽的蛋,給我滾,你們全給我滾!”這簡短一怒把余勁都使盡了,軟弱得哭個不歇。和衣倒在床上,覺得房屋旋轉,想不得了,萬萬不能生病,明天要去找那位經理,說妥了再籌旅費,舊曆年可以在重慶過。心裏又生希望,像濕柴雖點不着火,開始冒煙,似乎一切會有辦法。不知不覺中黑地昏天合攏、裹緊,像滅了燈的夜,他睡著了。最初睡得脆薄,飢餓像鑷子要鑷破他的昏迷,他潛意識擋住它。漸漸這鑷子鬆了,鈍了,他的睡也堅實得不受鑷,沒有夢,沒有感覺,人生最原始的睡,同時也是死的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