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駱駝祥子》
作品及作者簡介
《駱駝祥子》的作者是老舍(1899~1966),原名舒慶春,字舍予,滿族人,出生於北京的一個平民家庭。先後發表《老張的哲學》、《趙子曰》、《二馬》、《駱駝祥子》、《離婚》、《月牙兒》、《四世同堂》等優秀作品。解放后寫的話劇《茶館》,贏得了巨大的國際聲譽。北京人民藝術劇院曾在西德、法、瑞士三國演出了《茶館》,結果場場爆滿,掌聲雷動,觀眾稱讚它反映了“北京的活的靈魂”,是“東方舞台上的奇迹”。從此,人們對於北京的觀照,不得不帶有老舍的眼光。他所塑造的祥子、虎妞、常四爺等形象和他對北京風情的詩意描寫,已經成為北京文化的有機部分。通過老舍的筆,老北京那種**、氣派、安祥、自足、雍容和溫馨的“京味兒”,對於今天國人的心靈,永遠成為一種擋不住的誘惑。
《駱駝祥子》是一部深刻的中國近代市民精神毀滅的悲劇。老舍以他精湛的現實主義筆法,從社會和性格兩方面揭示了祥子悲劇的發展演變過程。在現實社會的必然邏輯關係下,一個追求個人微小生活目標的勞動者,怎樣被吞食、被毀滅。自然,祥子的性格悲劇包含着豐富的社會內容,從自我追求到自我毀滅,他都沒有越出個體小私有者的境地。作家從透視市民社會性的真實狀況的角度,寫成祥子的結局。這個結局,把長久地壓在人們心上的祥子精神毀滅的陰影掀掉了,可以使人們更深更久地思索,痛恨或摧毀造成祥子悲劇的那個社會,讀者從這個悲劇中可以得到激勵。
另外,小說以較多的篇幅寫虎妞和祥子的“愛情”糾葛,既豐富了作品的內涵,也增加了故事情節的起伏。除塑造典型人物祥子外,其他人物如虎妞的潑辣,小福子的溫順,劉四的狠毒,二強子的刁賴都寫得真實動人。作品的突出特點是運用生動的北京口語,個性化的人物語言,濃郁的地方色彩及寫實手法,成功地描寫和表現了北京市民的生活,是一部優秀的現實主義著作。
作品內容梗概
小說中的主人公祥子原來一直生活在農村,十八歲時,祥子失去了父母和幾畝薄田,便跑到北平來。有着鄉間小夥子的壯健與誠實,凡是賣力氣就能吃飯的事他幾乎都做過。但不久他看出拉車是件更容易掙錢的事,於是他拉上了洋車。祥子做事認真要強,當他拉着賃來的新車時,就在心裏下了決心,他一定要有自己的車。
整整三年,他不吸煙,不喝酒,不賭錢,沒有任何嗜好,湊足了一百塊錢,買了一輛新車。自從有了這輛車,祥子生活過得越來越起勁兒。拉“包月”也好,拉“散座”也好,掙多少錢全是自己的。因為心裏舒服,對人就更和氣,買賣也就更順心。祥子心想,照這樣下去,至多二年,他又可以買輛車,一輛、兩輛……慢慢就可以開車廠了。
祥子每天放膽地跑,對於什麼時候出車也不大考慮。兵荒馬亂的時候,他照樣出去拉車。一天夜裏,北平城外軍閥開始了混戰,大兵到處抓人抓車。祥子明知危險,但為了多掙兩塊錢,還是抱着僥倖心理拉客出城了。走到半路,連人帶車就被十來個兵捉去了。祥子的衣服鞋帽甚至系腰的布帶,都被搶了去。他每天給大兵們扛行李、挑水燒水喂牲口。這些祥子都不怕,他只是心疼那輛自己用血汗掙來的車也被搶去了。祥子落了淚,他不但恨那些兵,而且恨世上的一切了。“憑什麼把人欺侮到這個地步呢?”“憑什麼?”祥子喊了出來。後來大兵們吃了敗仗,祥子乘黑從兵營里偷跑回來,還順手拉了三匹駱駝,賣了三十五塊錢。從此他落下“駱駝祥子”的外號。祥子病好以後,刻不容緩地想去打扮打扮。他剃了頭,換了衣服鞋子,吃了一頓飽飯,便進城向原來租車的人和車廠走去。
人和車廠的老闆劉四爺是快七十歲的人了。他在年輕的時候當過庫兵,開過賭場,買賣過人口,放過閻王債;前清時候打過群架,搶過良家婦女,跪過鐵索;民國以後,開了這個車廠子。他的車租金比別人貴,但拉他車的光棍可以住在這兒。
劉四爺只有一個女兒叫虎妞。她長得虎頭虎腦,雖然幫助父親辦事是把好手,可是沒人敢娶她作太太。劉四爺很喜歡祥子的勤快,虎妞更喜愛這個傻大個兒的憨厚可靠。祥子回到人和車廠以後,受到了虎妞的熱情款待。祥子把三十元錢交給劉四爺保管,希望攢夠錢后再買車。
祥子沒有輕易忘記自己的車被搶的事。一想起這事,他心中就覺得發怵。他恨不得馬上就能買上一輛新車。為此,他更加拚命地掙錢,甚至不惜去搶別人的生意。祥子在楊先生家拉包月,受了氣,只待了四天就離開了楊家。
心事忡忡的祥子回到車廠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劉四爺離開家走親戚去了。塗脂抹粉,帶着幾分媚態的虎妞看見祥子,忙招呼他到自己的屋裏去。桌上擺着酒菜。虎妞熱情地勸祥子喝酒。三盅酒下肚,迷迷糊糊的祥子突然覺得這時的虎妞真漂亮,不知怎地,便和她睡在一起了。醒后的祥子感到疑惑、羞愧、難過,並且覺得有點危險。他決定離開人和車廠,跟劉四爺一刀兩斷。
之後祥子心裏十分憋悶,他覺得虎妞把他從鄉間帶來的那點清涼勁兒毀盡了。祥子開始竭力躲避虎妞了。
在西安門,祥子碰到了老主顧曹先生,曹先生正需要一個車夫,祥子便高興地來到曹家拉包月。曹先生和曹太太待人非常和氣,祥子在這裏覺得一切都是那麼的親切、溫暖,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他去買了一個悶葫蘆罐,把掙下的錢一點兒一點兒往裏放,準備將來第二次買車。
年關越來越近了,祥子對新年充滿了新的希望。可是,一天晚上,虎妞突然出現在祥子面前,指着自己的肚子說:“我有啦!”祥子聽后驚呆了,腦子裏亂鬨哄的。虎妞臨走時,把祥子存在劉四爺那裏的三十元錢還給了他,要他臘月二十七――她父親生日那天去給劉四爺拜壽,討老頭子喜歡,再設法讓劉四爺招他為女婿。這天晚上,祥子翻來覆去睡不着覺,他覺得像掉進了陷阱,手腳全被夾子夾住,沒法兒跑。
祥子一次在送曹先生去看電影的時候,在茶館裏碰見了因飢餓暈倒在地的老馬和他的孫兒小馬。老馬也是一個車夫,自己有車祥子為老車夫買了十個羊肉包子,老車夫只拿了兩個,其他全給了自己的孫子小馬。他的悲慘遭遇給祥子最大的希望蒙上了一層陰影。他隱約地感到即使自己買上車,仍然沒有好日子過,彷彿從老車夫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祭灶那天晚上,祥子拉着曹先生由西城回家,一個偵探騎自行車尾隨他們。曹先生吩咐祥子把車拉到他好朋友左先生家,又叫祥子坐汽車回家把太太少爺送出來。祥子剛到曹宅要按門鈴時,便被那偵探抓住。原來這偵探姓孫,是當初抓祥子的亂兵排長,他奉命跟蹤得罪了教育當局的曹先生。孫偵探告訴祥子說,把你放了像放個屁,把你殺了像抹個臭蟲,硬逼着祥子拿出悶葫蘆罐,把他所有的錢都拿走了。祥子第二次買車的希望成了泡影,他帶着哭音說:“我招誰惹誰了?!”
不久,曹先生一家離開了北平。第二天祥子只得回到人和車廠。虎妞看見祥子回來,非常高興。劉四爺的生日很熱鬧,但他想到自己沒有兒子,心裏不痛快。加上收的壽禮不多,他指桑罵槐,把不滿傾瀉在祥子和虎妞身上。他不願把女兒嫁給一個臭拉車的。更害怕祥子以女婿的身份繼承他的產業,要祥子滾蛋。虎妞並不買父親的賬,撕破了臉公開了自己和祥子的關係,並說決心跟祥子走。
和父親大鬧了一場后的虎妞,和祥子在毛家灣一個大雜院裏租房子成了親。婚後,祥子才明白,虎妞並沒有懷孕。她在褲腰上塞了個枕頭,故意誘祥子上圈套。祥子不願陪虎妞玩樂,一心想去拉車。祥子感到受了騙,十分討厭慮妞。虎妞打算把自己的四百多元私房錢用完以後,要他去向劉四告軟服輸,承受老頭子的產業。祥子認為這樣做不體面,說什麼也不幹,堅決要出去拉車。虎妞拗不過他,只得同意。後來劉四賣掉了車廠,不知到哪裏玩樂去了,虎妞打探不出消息,這才絕了回家的心。她用自己的私房錢給祥子買了一輛車。車是同院車夫二強子的,他酒後揍死了老婆二強嫂。二強嫂的娘家要打官司,二強子只好賣掉車,用錢私下了結這件事。祥子知道這車的歷史,不很喜歡要它。他拉這車,總感覺像拉口棺材似的,可是虎妞圖便宜,祥子也無法說什麼。
正月十七那天,祥子又開始拉車,憑的是拉“整天兒”。拉過幾個較長的買賣,他覺出點以前未曾有過的毛病,腿肚子直發緊,胯骨軸兒發酸,汗拍嗒拍嗒的從鼻尖上、臉上一個勁兒往下滴嗒。祥子接錢的時候,手都哆嗦得要拿不住東西似的。他本想收車不拉了,可是簡直沒有回家的勇氣。他感到家裏的不是個老婆,而是個吸人血的妖精。
不久,虎妞真的懷孕了。祥子拚命拉車、幹活兒。祥子病倒了。這場大病不僅使他的體力消耗過大,而且虎妞手中的錢也用完了。為了生活,祥子硬撐着去拉車。虎妞的產期到了,由於她年歲大、不愛活動、愛吃零食,胎兒過大,難產死去。為了給虎妞辦喪事,祥子被迫賣掉了車,這樣,他到城裏來幾年的努力全部落了空。
埋葬了虎妞,祥子一頭倒在炕上,眼淚一串串流下來。車是自己的飯碗。買,丟了;再買,賣出去。三起三落,像個鬼影,永遠抓不牢,而空受那些辛苦與委屈。祥子要搬出大院了,可是,鄰居二強子的女兒小福子對祥子有情有意,祥子也很喜歡她,可負不起養她兩個弟弟和一個醉爸爸的責任。祥子只好對小福子說:“等着吧!等我混好了,我一定來娶你。”然後離開了小福子,他又找了一個車廠,拉車去了。祥子又在雍和宮附近的夏家拉上了包月。年輕的夏太太引誘祥子,使祥子染上了淋病。
病過之後,祥子幾乎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身量還是那麼高,可是那股正氣沒有了,他不再要強了。颳風下雨他不出車,身上有點酸痛,一歇就是兩三天。染上了抽煙、喝酒、打架的陋習。對車座兒,他絕不客氣,講到哪裏拉到哪裏,一步也不多走。在巡警眼中,祥子是頭等的“刺兒頭”。
冬天的一個黃昏,祥子在鼓樓前街拉着一位客人向京城跑。後來才發現這人原來是劉四爺。他把劉四爺趕下了車,感到出了一口惡氣。但祥子並沒完全墮落,他常想照舊去努力自強,小福子的存在也常給祥子某種希望。所以,他沒有辦法,又找到曹先生家裏,把自己的一切告訴了曹先生,要曹先生給他拿主意。曹先生要祥子回他這兒拉包月,答應讓小福子來曹家幫忙,還同意讓出一間房子給他們住,祥子心裏充滿了一線希望和光明。祥子帶着這個好消息去找小福子,卻得知了小福子被賣進妓院后自盡的消息。祥子在街上喪膽遊魂地走,遇見了小馬的祖父老馬。老人因沒錢買葯,眼睜睜看着小馬死在自己懷裏。他嘆道:“我算是明白了,干苦活兒的打算獨自一個人混好,比登天還難。”
回到車廠,祥子昏睡了兩天。祥子從此之後徹底變了。他沒有回到曹先生那裏,卻變着法串宅門去騙錢花。怎麼能沾點便宜,他就怎麼辦。多吸人家一支煙捲,買東西使出個假銅子去,喝豆汁多吃幾塊鹹菜,拉車少賣點力氣而多掙一兩個銅子,都使他覺得滿意。為了一點賞錢,他還出賣了阮明。最後,祥子的信用喪失得已賃不出車來,他的病也漸漸嚴重。於是,他又靠給紅白喜事做雜工來維持生命,他成了個還有口氣的死鬼。
人把自己從野獸中提拔出,可是到現在人還把自己的同類驅逐到野獸里去。祥子還在那文化之城,可是變成了走獸。這一點也不是他自己的過錯。他不再有希望,就那麼迷迷糊糊地往下墜,墜入那無底的深坑。他吃、他喝、他嫖、他賭、他懶、他狡猾,因為他沒有了心,他的心被人摘了去。他只剩下那個高大的肉架子,等着潰爛,預備着到亂墳崗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