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進山拜佛
霞光退燒，暮靄沉沉，林煜祺神情寂寥佇立山崖邊，和多數失敗者一樣，失落的酸楚急潮般衝擊脆弱心靈。
身後響起一陣急促腳步聲，不一會兒，林煜城止住身形，輕聲道：“哥，天色漸晚，該回家了，否則爹爹會斥責的。”
“唉！”林煜祺輕嘆一聲，抬頭凝視，高崖上一朵碗口大、粉紅色奇葩在晚風中微微顫動，黯然神傷：“南方氣候溫濕，罕見盛開情花，那天和秋水他們游耍至此，無不嘖嘖稱奇，莉姿滿臉渴求，拚死鼓動我們為她摘采，我修習鶴形拳法，體態輕盈，此崖雖高，卻不是險阻，可以一試。”
“山崖徒峭，光滑如鏡，我並無十足把握，心想，若秋水出言讓我去摘采，就是拚死也要一搏。可是她眼中雖充滿羨愛，更多的卻是擔憂，擔心我們失足落崖受傷。這些天苦練輕功，本想今天奪冠後為她摘采，讓她一起分享我的喜悅，可惜……唉，烏飛青你等着，下次我一定打敗你……”
林煜祺雙手握拳，緊了緊，緩緩轉過身子，道：“走吧，我們回家。”
“好！”林煜城應了一聲，默默跟在哥哥身後，走出幾步后，悄然回過頭，瞥了崖壁奇葩一眼，雙手不禁握成拳頭。
……
一個月過後，天氣轉暖，夢秋水換上娘親親手縫製的白色衣裙，遠遠對着方鏡，轉扭腰身仔細打量，喜不自禁。
黎玉枝雙手捧着方鏡，笑嘻嘻贊道：“秋水姐真漂亮，穿什麼都好看。”
夢秋水眼波靈動，雙手順着腰身向下撫去，側着身子道：“合身嗎？娘親的手藝真好，不用量都知曉我的尺碼。”
黎玉枝點頭道：“合身極了，什麼衣裳穿在秋水姐身上呀，都會自動貼合，嘻嘻！”
夢秋水笑靨如花，上前幾步，捏一個蘭花指在她額頭輕輕點了一下，戲耍道：“瞧這張小嘴甜的，跟抹了蜜，咯咯咯咯！”花枝亂顫笑了起來。
黎玉枝立時不依，轉身放下方鏡，追撲過去，笑道：“好呀，秋水姐學會調戲人啦，我可得代夫人管教管教。”說著伸手要去呵她嬌嫩的膈肌窩。
夢秋水嬌笑着，一邊躲閃，一邊還擊，兩人鶯聲燕語扭成一團，退着退着，滾到床上。
半晌，倆人鬧夠后，夢秋水喘息着，瞅着黎玉枝隆突胸脯起伏，忽地抿嘴一笑，玉手一伸一抹，一個激靈靈起身，瘋笑着跑了出去，口中嚷嚷道：“我替秋雨少爺抹的！”
黎玉枝先是一愣，而後輕啐一聲，霞飛雙頰，眼眸迷離，喃喃道：“少爺要有你這個心思就好了！”
很快，黎玉枝回過神，輕輕掐了大腿一下，羞赧道：“秋水真是魅惑眾生的小妖精，我身為女子也要着她的道，被她勾了魂。”說著輕拂耳畔垂落的髮絲，稍稍整飭，快步追了出去。
今天是佛教一個重大節日，每年今天夢夫人都要上山進香拜佛，吃上一頓齋飯。這些年兩個孩子長大了，在他們的央求下，夢夫人便點頭同意帶他們一同去。
夢秋水一家上上下下，包括傭僕都是虔誠的佛教徒，原因很簡單，夢秋雨小時候生一場重病，小命幾乎不保，於是全家人誠心祈禱，希望能夠感動神佛救救夢秋雨。
夢秋雨的怪病頗為難治，他家本是醫藥世家，夢昊軒為了醫治兒子，放棄興隆的生意，想盡法子調理兒子病情。十年過去，終於撿回一個活蹦亂跳的兒子，不過代價不小，偌大家業僅剩兩間藥鋪，仍算是殷實富足人家。
一行四人下了馬車，夢夫人吩咐車夫照料好馬匹，耐心等候，而後沿着小路，隨着熙熙攘攘的遊人向山上行去。夢秋雨哼着歌兒走在最前頭，從路邊拾起一根枯枝，一邊揮打雜草，一邊催道：“娘，走快點好不，別趕不上齋飯。”
夢秋水忍不住道：“就知道吃，平時大魚大肉都沒見你饞過。！”
聞言，夢秋雨佇足止步，轉過身子，偏頭道：“對呀，姐，為什麼齋飯那麼好吃，去年我吃了三大碗，可好吃啦。其實就是豆腐青菜，沒什麼特別呀，可我就覺吃得香。”忽地記起往事，哼哼道：“對了，姐也吃得香，還跟我搶腌菜呢，這回可不許了，誰叫你剛才教訓我來的。”
夢秋水微惱，嗔道：“誰跟你搶，從小到大都是姐讓着你。”
夢秋雨心中一甜，笑道：“好好好，知道姐疼我，今天輪到我疼姐總行了吧。”
夢秋水這才喜笑顏開，道：“算你有良心，姐沒白疼。”
就這樣姐弟倆不時拌嘴，又行了半個時辰，夢秋雨不耐嚷道：“你們快點行不。”
夢夫人瞅他像脫籠的小鳥，思道：“不行，得束束他，耗耗他的精力，別到了寺院四處亂竄，惹出什麼事端，雨兒雖也乖巧，可不在身邊就是不放心。”想到這裏，夢夫人招了招手，柔聲道：“雨兒過來，娘給你派個任務。”
夢秋雨微感詫異，聽話地小跑回去，瞪眼問道：“娘，什麼任務呀？”
夢夫人從黎玉枝手上拿過木盒，遞過去，道：“接着，玉枝是個女子，又背包袱又拎木盒，多辛苦，你也算是男子漢了，幫她分擔分擔。”
夢秋雨嘴角微撅，老大不願，推脫道：“娘，就算我是男子漢，可男子漢頂天立地，您讓我拎木盒，那不是屈才么，玉枝拎得好好的，無怨無悔是吧。”說著拿老大一對眼珠瞪着黎玉枝。
黎玉枝又氣又惱，又怕惹他不快，委屈得直想跺腳。
這時夢秋水輕咳一聲，道：“我來幫玉枝姐拎。”說著伸出玉手。
夢夫人左手一撥，激將道：“剛才是誰說今天要疼姐的？”
夢秋雨一把奪過，挺胸道：“我說的，拎就拎，大丈夫能屈能伸！”一個轉身，快步踏上幾個石階。
黎玉枝開心極了，眼眉彎成月芽，挽起夢秋水的胳膊，興奮道：“謝謝夫人，謝謝秋水姐！”
夢秋水笑吟吟道：“輕鬆了吧，高興了吧！”
黎玉枝用力點頭，紅撲撲小臉洋溢着莫明的幸福，小聲道：“這是少爺第一次幫我分擔，開心死了！”
夢秋水吃吃地笑，小聲揄揶道：“瞧你那樣，一輩子給我家少爺做丫環的命！”
黎玉枝不依地搖晃手臂，偷瞥了夫人一眼，小聲道：“我願意，一輩子就一輩子，不過不是丫環，嘻嘻！”
夢秋水也偷瞥了娘親一眼，食指在她面頰快速滑過，小聲取笑道：“羞也不羞，我家少爺年紀小，你那點心思呀，他恐怕還得等上幾年才會明白。”
黎玉枝微微一愣，尋思道：“哎呀，少爺不會嫌我比他大吧？黎家和夢家世代交往，若少爺願意娶我，夢家大人決不會阻攔，可是……若少爺不喜歡我，憑他大少爺作派，就算月老下凡拉媒牽姻緣，都難讓他回心瞧我。”
黎玉枝她爹黎叔飛是藥鋪的掌柜，也是體面人家，與夢家主人夢昊軒情同手足，因夢秋雨怪病一事，幫夢家很大忙。黎玉枝打小來夢家幫忙照顧夢秋雨，夢家從不把她當丫環使喚，除了夢秋雨，他非得讓她稱呼少爺，否則沒有好臉色，於是委曲求全，漸漸就習慣了，最後捨不得了。
夢秋雨渾然不覺被人議論，昂首走在前頭，不時東張西望。
黎玉枝怔怔地瞅着他的背影，心底泛起一縷酸楚：“我怎麼如此命苦，竟然會喜歡這麼一個半大的男孩，唉……”
夢秋水彷彿知曉黎玉枝的擔憂，細聲笑道：“女大三，抱金磚，嘻嘻！”
黎玉枝偏頭瞅去，絕色玉靨灼灼夭桃，不禁思道：“秋水天香國色，且心思玲瓏，長大定是傾國傾城的美人，也不知怎樣的英傑配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