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這裏？北薇好奇地環顧着四周，壓抑不住心頭的興奮。

哦耶，難道我也穿越了不成？這是她從震驚之中醒悟過來時大腦的第一個念頭。

的確，這裏美得太不象話。

哥德式的高大建築拔地而起，熹微的晨光為那些直插雲際的尖頂鍍上了金邊。漫無邊際的淺藍色花朵含苞待放，一條銀杏飄飛黃葉小逕自眼前迤邐而來，盡頭，隱沒在看不到的遠方。

北薇驚喜地發現自己換了一身衣服，層層疊疊的水藍色織物輕若無物，在自己的身上堆砌出繁複華麗的花紋，長發被細細地梳好，從肩頭垂落，竟是沁着銀光的幽藍。

她的手不經意間碰觸到了身側的一朵花苞，霎時，藍色的花朵綻放，密密的花瓣一片片打開，然後，流水一般的光澤迸發出來，並且，在那一瞬，以她為中心，向四周輻射開來，所有的花朵都開始綻放，光澤接連起來，如同湛藍的湖水。

正心存激動，北薇忍不住俯身，手頓時痒痒的，左顧右盼見沒有其他的人，便摘下了一朵捧在手心。

醉人的芳香從指尖蔓延，她情不自禁地吻了一下那嬌嫩的花蕊。她的吻落下的地方，宛如星辰一般的光芒開始跳動，然後，所有綻開的花朵之中，都升起了這種光芒，並且，所有的光芒都匯聚到了一起，向著半空緩緩升起，在頭頂上形成了璀璨的星空。

一個黑色的人影緩步而來，飄落的銀杏葉在他的肩膀上旋舞着，金色的精靈在歡笑，連北薇都被他們的快樂感染。

及至他走近，北薇才看出來，原來他並不是想像中的那般的一身黑衣，反而是深沉的紫色，紫到發黑，發出沉沉的烏色。

“喜歡么？這裏？”他走到了她的面前，宛若夜空一般的眸子中星光點點，其中倒影着她的身影，小小的，卻分外清晰。

北薇不由自主地點頭，幽藍的長發隨着她的動作一跳一跳，擦過臉頰時，有一陣溫柔的癢。

他也笑了起來，“莉莉！”他喚她，這個瞬間，全世界的溫柔聚積到了他的身上。

“我不是莉莉！”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個名字心裏就很不舒服，彷彿是從內心深處在抗拒着。她知道自己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暴發，但天性的頑皮和執拗令她敢於做一切不正常的事情，“我叫——江——北——薇！”

“我知道！”他笑了起來，北薇頓時怔住，不敢動，甚至不敢眨一下眼睛。

這果然是夢！

這是她反應過來后唯一的結論，無疑，也太沒情調。

“還是這樣么？抗拒我，便連自己也一同抗拒！”他的臉一點點隱去，“那麼，離開這裏吧，回到你的世界中去！不要再來了……”

“別！不要”北薇努力地伸出了手，明明握住了他的手腕，卻在那一刻猛然鬆開。

他的手上，一串細細的銀鏈繁複地纏繞着，上面稀稀落落地串了血紅色的琥珀，琥珀中，封存了億萬年的銀杏葉片和狀如風鈴一般的淺藍花朵。

而當她的指尖觸及那些琥珀時，堅硬的晶石彷彿受到了瞬間的燒灼，就那麼的，化作了飄渺的蒸汽，瞬間蒸發殆盡，那些綠葉和藍花，同時灰飛煙滅。

“對不起……我——”北薇後退一步，吱吱嗚嗚，“我不是故意的，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惶恐，彷彿明知道那是人家最心愛的東西，卻被自己這樣輕輕一觸而損壞徹底。

儘管是無心的，但傷害已經造成，不可避免，不可彌補。

“沒關係！”他笑着，將銀鏈解下，揚手拋入了身側的淡藍花海，北薇驚奇地看着圈圈的漣漪蕩漾開來，很快便翻湧如潮。“你看！我已經能夠輕易地放下！”

“我不能！”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說，北薇卻順從了自己的心。

“這是——風鈴海……”她繼而喃喃。

“是啊，風鈴海！”他眺望着無邊的海域，“記得么？這裏曾經是你最喜歡的地方！”

“記得！”下意識地點頭，北薇突然間盯住了他的眼睛，“我知道了，你是……”

“噓！”他抬起手按在了她的唇上，“不要說出來，你答應過我的，再不會叫出我的名字！”

雖然很奇怪這樣的約定，北薇還是點了點頭，她覺得，無論眼前的這個人說什麼，她都不會抗拒。

“那好！再見！”毫無先兆的，他抱了抱她，從容地說出了離別的話語，那樣的輕鬆，那樣的自然。

彷彿曾經練習過了很多次。

北薇看着他從自己面前消失，唇畔還殘留着他的體溫，“等等！別走！”直覺告訴她，如果他就這樣走，自己一定會很心痛。

心痛，緣於一場追逐了千萬年而未果的憂傷。

“路西菲爾……”大叫出聲，一切，驟然消失。北薇從自己的胳膊上猛然抬起了頭，一時間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電腦還在運行，窗外的雨簾猶未停止，甚至連時間，都彷彿沒有走過一樣。

可是，自己剛剛的確是去過一個美麗的地方，她甚至還知道，那裏，叫做風鈴海。

“路……”嘗試着回憶起夢中的那個男人，卻突然間發現，自己已經記不清楚他的面容，就像是一張經年的舊照片，連笑容都已經泛黃，被時光消磨殆盡。

與此相同的，是他的名字。

北薇單手支着頭，很認真的回想着他的名字。該死！明明自己已經想起來了，甚至已經到了唇邊，卻是無論如何，都叫不出來。

剎那間，心煩意亂。

深深地吸了口氣，北薇按住了桌面站了起來。

咦？這是什麼？涼涼的，觸手柔軟而滑膩，帶着苦味的芳香，是一片——

銀杏葉！

潔凈和天然，恰到好處的大小和形狀，乾乾淨淨的葉面上泛着翡翠一般剔透的綠色，最可愛的是葉柄處泛着絲絲金黃，在一片蔥鬱的翠綠之中分外惹眼。

皺起了眉頭，她若有所思地將那片似曾相識的銀杏葉握在了手中。

*********************************************************

翌日上午。

“薇薇！”

“嗯……？”睡眼朦朧地從書本里抬起了頭，迅速地掃了一眼將她從剛剛的那場與周公的“社會主義能否救中國，社會主義能否發展中國”的辯論中拉回了現實的人，“幹嘛？”

“下課了，走吧！”蕭明卿無可奈何地看着好友從夢中悠悠醒轉，好心地替她撫平了睡亂了的頭髮。

“哦！”北薇揉着眼睛坐直了身體，開始將“******和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的課本塞進了背包，“你說——”彷彿突然間想起了什麼似的，她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側着頭看着蕭明卿。

“什麼？”蕭明卿正低着頭檢查背包，這孩子，曾經把一本專業教案丟在了教室，之後再去尋時已然不見蹤影，自此，她便落下了一個毛病，每次離開座位之前都要再三地檢查背包，確定萬無一失，一本不落之後才敢離開，不然，這一天都會心神不寧。

用北薇的原話來說，她這是地地道道的“強迫症”。

“社會主義能否救中國，社會主義能否發展中國？”北薇一本正經。

“啊？”蕭明卿被她問得一愣一愣的，及至反應過來她問的究竟是什麼之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笑什麼笑？”北薇翻了個白眼，突然間來了精神，“啊，我知道了！其實你也不知道是不是？”

心情大好，能難住在學業上所向無敵的知性美女，北薇可不是一般的高興。

“薇薇你是不是吃錯藥了？”蕭明卿拚命捂着嘴，笑得肩膀一抽一抽地。

“唉！卿卿啊，你這麼笑能紅么？”北薇遺憾地攤了攤手。

“紅不——了啊，我——知道！”蕭明卿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坐直了身體，“薇薇你剛才是在睡覺么？”

“當然不是！”北薇拿筆敲了敲她的頭，“怎麼可能？”

“像我這樣熱愛祖國熱愛黨，熱愛毛主席熱愛共產主義的人怎麼可能會在毛鄧三的課上睡覺呢？是不是？你又想說這個！”

“知我者卿卿也！你都背過了啊……”北薇一臉無可奈何，“你又搶我台詞！”

“是！我當然耳熟能詳了！想你哪節課不睡，哪一次睡醒之後不這麼說一遍呢？我要是再背不來我就要懷疑自己的智商了！”

“你的智商200，地球人都知道！”怪聲怪調地回了一句，北薇翻着包找手機，一不留神，一瓶木糖醇從包里掉了出來，落地時“嘩啦”一聲，並且一路滾着進了前排的座椅。

剛想俯身去撿，沒想到一隻修長的手已經拿了起來，遞給她。

“謝謝……呃——是你？”北薇正待感激，沒想到那個人，是她認識的。

確切地說，不是認識，只是見過而已。

昨天在銀杏路上遇到的那個和自己搶葉子的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