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靜謐的夜，華燈初上，夜色正闌珊。

沒什麼胃口吃晚飯，北薇翻了翻自家的冰箱，然後瞪着一堆方便麵出了半晌的神，直到壁鐘的時針晃晃悠悠地指向了“７”那個數字。

北薇重重坐入沙發，卻又反射一般地猛然跳起，頗是心虛地掃了一眼右手邊的那扇緊閉的門，生怕那門會從裏面突然打開，然後一個悠揚卻高調的女音衝著她大吼，“起來！告訴你多少次了……”

可是，這樣的事，卻已經三年都沒再發生過了。因為那個女人，那個她本應叫做“媽媽”的女人，已經整整三年沒有回過家了。

北薇不得不承認，自己有個很不幸福的家庭。

她也不得不承認，她怕自己的媽媽，勝過怕這個世間任何的生物。

媽媽雖然很漂亮，但脾氣不好，大概是被外婆從小驕縱慣了，那一份傲氣一直帶到了夫家，並且日益漸增，生下北薇之後，那種少奶奶般的脾氣終於達到了頂峰。

北薇對她的感情太過複雜，又愛又恨，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媽媽那一次的離家出走，她是高興還是悲傷。

或許一半一半吧。慢慢權衡了一番，覺得這麼想既充分照顧到了可憐的爸爸，又沒拂了驕橫的媽媽的面子。算是扯平了，這已經是她能夠拿出的最好的心態了。

自從三年前的那一夜，風雨交加，她照例晚歸。不過因為第二天就要高考的緣故，她要準備考試用具，稍稍提早了一會回了家。老實說，對於那個終日吵鬧不休，動輒砸玻璃扔箱子的所謂的家，她是在是沒什麼好感。而對於那一雙熱衷於玩打打鬧鬧，動不動就離家出走而忘了家中還有一個嗷嗷待哺的女兒的夫妻，她也沒有一般的孩子對父母的好感和依戀。

家，於她，只是一個吃飯睡覺的地方而已，至於家裏的那兩個人，是她的爸爸媽媽？

回想到這裏時，北薇一直想笑，是誰說過那麼一句來着，哦，對，是“家是溫馨的港灣！”溫馨，這兩個字用在自己身上，實在可笑至極，要說溫馨的港灣，她覺得家門口的那家名叫“愛之港灣”的咖啡館更有感覺些。

可是，當自己擁有時，不曾感覺到幸福，及至失去之後，才又重新回憶，不管是否溫馨，不管是否幸福，回憶中，還是帶了些許的感嘆。

時間，再度回到三年前的那個雨夜，第二天，她將迎來她人生中第一次轉折點。

掏出鑰匙，打開家門后，詭異的氣氛立即令她覺察出了異樣。玄關處的燈是亮着的，拖鞋被扔得到處都是，連鞋架，都被打得粉碎，地板上，東一塊西一塊全是暗綠色的塑料碎片。

聳聳肩，北薇動手將拖鞋一隻只找齊放好。這種情況早已是家常便飯，她做起來也是輕車熟路。

可是，越向里走就越覺得不對。客廳內的模樣簡直就和家裏遭了賊一般，滿地狼藉。水晶的花瓶從高柜上摔了下來，其中插着的一枝早已枯死的康乃馨被摔出了很遠，焦黃的葉片和花瓣支離破碎；大魚缸也破了，地板大半都泡在了水中，幾條名貴的熱帶魚翻了肚皮；沙發被拖了出來，擋着書房門；雪白的牆壁上紅跡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