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危險來臨
六名短腿矮人騎着古怪的雞頭馬衝到河邊,雞頭馬望着白茫茫的水,發出了驚恐的嘶鳴聲,聽起來像六隻鷹的鳴叫聲。這種畜生的腦袋長的雖然像雞,卻有着鷹一樣的視力和鬥志,有着馬一樣的雄健體魄和速度。
雞頭馬的唯一弱點是智商,據說它們比雞實在聰明不了哪去。
而短腿矮人則是出了名的智慧種族,雖然他們的腿短到連行走都是問題。
很久很久以前,一個日落黃昏,雞頭馬和短腿矮人在洛水河畔相遇了,一見鍾情,一拍即合,從此疏木林草原地帶的新霸主誕生了,以洛水中上游的疏林草原地帶為核心,雞頭馬和短腿矮人組合建立了幅員遼闊的獨立領地。
他們是這片土地的絕對霸主,即便是固執、驕橫的屋山人對此也沒有意見,除非萬不得已,屋山的暗林騎士從不踏足這片土地。
至於道州和洛州的官府,只要短腿矮人沒有騎着雞頭馬竄到他們治下的大街上,他們就可以裝作沒看見,至於短腿矮人和雞頭馬在城外幹了什麼事,他們才懶得過問呢。
好在雞頭馬和它的主人們也從未給兩地官府出過什麼難題,它們總是自覺地在遠離城鎮和村落的地方活動,也極少攻擊人族,但是擁有強烈領地意識的疏林和草原霸主也絕不允許人類踏足它們的領地,送上門來的獵物,它們從不介意捉回去吃掉。
雞頭馬很怕水,它們幾乎從來不喝液態的水,而是以食用一種富含水分的植物替代。
司空湖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拼了小命往河裏跳,沐離以前不懂,現在也不懂,但他卻比司空湖先一步跳進水裏。
看看吧,知道的多有時候未必乾的就好。
六個短腿矮人惱怒地向水面上射了幾支弩箭泄憤,然後無可奈何地離去。它們也知道再多在河邊守候一會,可能就會有大的收穫,但是他們不能,座下的雞頭馬怕水,如此白茫茫的水面令它們倍感緊張,緊張過度的雞頭馬有時候會翻臉不認人,甩下他們自己走的。
他們只有四尺高,頭和軀幹三尺多,腿只有可憐的一尺不到,離開了雞頭馬,他們甚至連走路都困難。
短腿矮人和與他們奇妙的共生的雞頭馬一起走了,潛伏在水底的沐離不知道這些,儘管水凍的他上下排牙齒打作了一團,他還是決定堅持,堅持,堅持,再堅持。
沐離在水底憋氣約有一盞茶的功夫,這裏是洛水的上游,水面只有一里左右寬,表面看似平靜,水面之下卻是溝壑縱橫,暗流洶湧,沐離只是憋着氣,自身並沒有遊動,就被暗流推着走了三里地。
司空湖差不多也“走了”這個距離,名盜賊水下功夫一般,不過憋氣的法門卻非同尋常,他的呼吸比別人緩慢而悠長,超長發揮時,一頓飯工夫不呼吸。沒問題。有什麼辦法,出門行竊哪能時時順利呢,生死攸關之際,憋個一頓飯工夫算得了什麼。干他們這一行因為憋氣憋死的都有。
這就叫敬業。
吃了大虧的名盜賊此番超長發揮,在水底里憋了一盞茶的工夫,他一點感覺都沒有,不過他還是決定立即結束水下生活,水太涼了,而且屁股上的傷疼的要命。
五支羽箭雖然都沒有射中要害,卻還是讓他吃盡了苦頭,落水之後他把全副精力用在憋氣上,沾了水的傷口愈發疼痛起來。
疼倒是可以忍耐,但若傷口被生水浸泡發炎發膿可就遭了。
短腿矮人個頭小、力量小,製作的弓自然也不可能很大,實際上他們袖珍型的弓十分類似人類兒童的玩具。短小的弓適宜騎在雞頭馬上射擊,即使在飛馳的馬背上也能輕鬆地射中飛奔的獵物,但太短小的東西,指望它的射程有多好,不免就有些自欺欺人。
射程短,力量小,憑什麼稱雄疏林草原?
短腿矮人的秘訣是在箭矢上塗抹毒藥,他們天生就是制毒的高手,利用當地的植物和礦石,他們能輕鬆地製造出成千上萬種毒藥來。有些毒藥見血封喉,塗抹在箭矢上用來與敵作戰,但用來狩獵顯然就不合適。
用來狩獵的毒藥並不致命,而是具有程度不同的麻醉作用。
畢竟短腿矮人製造毒藥的目的只是為了彌補他們在力量上的不足,和蠻境的蠻人不同,“殘忍成性”、“嗜血濫殺”這樣的恐怖字眼與短腿矮人掛不上關係,多數時候,它們比人族更加愛好和平,尤其是對待同種群。
司空湖浮出水面沒游多遠,突然小腿抽筋,緊接着就半身麻痹,於是緩緩地向河底墜落去。正當司空湖自料自己難逃此劫時,一隻不算粗壯,卻十分有力的手從身後托住了他,帶着他順流游到了淺灘。
一支斷腿矮人射在司空湖屁股上的羽箭滑落下來,沉向深水,沐離一把抓在手裏,仔細地觀察了箭矢的形狀和顏色,然後他就把箭桿橫在嘴裏咬住,有點麻辣的味道,應該是毒藥,沐離趕緊取下羽箭,吐了幾口口水,又喝河水漱了口,麻辣感消失了。
但箭卻沒地方安置,沐離想了想,順手插在了司空湖的肩上。
司空湖幽怨地望了他一眼,很想在他的小鼻樑上砸上一拳,或者咬他一口才甘心,不過現在他已經無能為力了。整個軀幹除了眼珠子還能轉頭,已經完全麻木了,甚至被沐離插了一箭,也絲毫沒有痛覺。
沐離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司空湖拖上岸,又冷又餓,他已經近乎虛脫了。司空湖僵硬地躺在岸邊的礫石上,兩腿綳的筆直,身體的皮膚上偶爾發出一陣震顫,只有空濛的兩隻眼還睜着,放出可憐巴巴的目光,他是在祈求沐離救命呢。
沐離喘了口氣后,說:“我會救你的,不過你得容我喘口氣,我……太累了。”
說聲累,他“噗通”一下倒了下去,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司空湖眼淚流出來了,他在心底深情地呼喚:你不能躺下不動啊,這眼看天就要黑了,你知道天黑之後的草原上有多恐怖嗎?單憑那些蚊蚋就能把你的血吸干。不到明日天亮,這世界上就又多了兩具人干。
如果能哭,司空湖一定會大哭,如果能叫,司空湖一定大呼救命,如果能咬人,司空湖一定毫不猶豫趴在沐離身上咬一口,咬哪都行,只要能喚醒他。
當然,如果他能動的話,他恐怕還是得先把屁股上的那幾支弩箭拔下來,這臭小子明知我的屁股掛了彩,拖我上岸時,還讓我屁股着地,我可憐的屁股吶,現在一定是血肉模糊了吧,將來縱然傷口癒合,只怕也要留下疤痕吧。
可憐我那名震江北三州十二郡的性感屁股,從此江湖無名了。
司空湖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沐離突然坐了起來,司空湖心裏一陣大喜,正想微笑着打個招呼呢。沐離卻突然把他身體一翻,啪啪啪,一口氣從他屁股上拔下了五支羽箭。
司空湖陡然覺得一陣劇痛襲來,痛的他忍不住“哇”地一聲怪叫起來。
夕陽最後一抹光輝在司空湖的長嘯聲中消失了,草原上迎來了可怖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