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道高一尺
帝矜清醒的第二天,紅岫是被從窗外射進來的陽光曬醒的。儘管她閉上眼睛,眼前還是明亮亮一片,紅透透的,似乎看見了薄薄眼皮上的血管。
真是晃眼,擾人清夢!
紅岫咕噥了一聲,翻身坐起,背脊骨被硬硬的床板硌得很疼,沒睡夠腦子裏也是一團漿糊,於是悶悶的瞪着窗外火氣很大。
不過還沒等她朝太陽豎起中指開罵,她滿肚子的火氣就像是冰雪遇到了陽光,頓時消弭無形。
“帝,帝帝帝矜?”她透過窗看見院子裏那一抹高挑修長素白的身影,頓時結巴了,精神一振,翻身下床就往外衝去,“帝矜,你怎麼出來了?”
帝矜聽見身後門的驚天巨響,回頭就看見紅岫頭髮凌亂面色蒼白的朝這邊奔來,瞪大了眼睛望着自己:“不是說好了你不出房間的嗎?你不是答應了嗎?”
“在下有說過那種話嗎?”帝矜輕輕的偏着頭,食指來回摩挲着薄薄的唇瓣,像是在仔細的回想,片刻之後抬頭,朝紅袖揚起一抹溫柔的笑,“那麼,稍稍改變一些可以嗎?”
“在下想晒晒太陽,能把活動範圍擴大到院子裏嗎?”他眸子漆黑深邃,目光清澈無辜,帶着水色粼粼的祈求,紅袖無可救藥的又紅了一張臉,自我痛恨的垂下了頭,心中欲哭無淚,拒絕他唄,說“不行”唄,紅岫你爭氣一點行唄?
“好。”她弱弱的應道,對自己的沒原則深惡痛絕卻無可奈何。
帝矜伸手幫她把亂糟糟的金色短髮理了理,輕言細語的微笑:“謝謝你。”
不爭氣的從耳朵紅到腳趾頭,紅岫呻吟一聲,牡丹花下手,做鬼也風流,謝尋燕,別以為你逃得過,姑奶奶我在黃泉路上等着你。
這一天,自然又是在帝矜極有耐心的“為什麼”轟炸下度過,紅岫跟謝尋燕的眼睛,除了早上掛着的兩個黑眼圈,晚上又多出了一對蚊香圈。
但是第三天的時候,紅岫在屋裏沒找到帝矜,在院子裏也沒看到帝矜,於是咋咋呼呼的從床上把謝尋燕挖了起來,驚慌失措的開門去尋人。結果門一開,沒走幾步路就看見了青松般挺拔修長的背影,一頭烏色長發柔順的披散在他身後,髮絲隨着微風撩起,柔軟的招搖。
“帝矜,你又騙我!”她繞到他前面蹦蹦跳跳的,張牙舞爪的委屈,“昨天說好了的,只在院子裏,出門的話多危險呢!”
謝尋燕也是一臉不認同的死命點頭。
帝矜在炫目的金色陽光下微微眯起了眼睛,漆黑的眸子在陽光里印下了一道明亮的痕,暖暖的像是他唇邊的笑:“啊……在下有說過那種話嗎?”
他按着唇瓣低笑:“那麼,稍稍改變一些可以嗎?……在下只是被囚禁了太長時間,想四處多走走看看,實在是耐不住寂寞。給你們添麻煩了嗎?”
之前還急得滿心慌亂氣得額頭青筋亂跳的兩人沒骨氣的紅了臉,縮了縮肩膀變作小媳婦兒樣,目光亂飄的支吾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出來。
“就在院子外面,看看山。”帝矜微笑,狹長的眸子露出絲絲微弱的企盼,“不會給大家添麻煩的。”
謝尋燕覺得心中猛的跳動了一下,酸酸麻麻的疼,不知是憐憫還是不忍,酸澀的情緒混雜在心間,想到帝矜的千年封印便滿嘴苦澀。
他乾咳一聲,眼睛死死的盯着不遠處一棵小樹上的嫩芽,結結巴巴的妥協:“那,那就這樣,不能再多了,最多,最多在院子外面一點點的距離,沒有上限了。”
紅岫強調:“沒有上限,要記清楚哦。”
帝矜看向遠處隱沒於氤氳雲霧中的層層山頭,輕聲道:“這裏就足夠了。”
淡淡悵然的語氣聽得兩人恨不得把心捧出來給他,不過還好忍下了說“你想去哪就去哪”的衝動。
帝矜眯起眼睛不動聲色的想,自己對兩人的影響似乎減弱了,沒有達到預想目標吶。之後,要不要再溫柔一點呢?再溫柔一點,該是什麼樣子?他咬着下唇有些苦惱了。
放下心的兩人對帝矜的苦惱一無所知,守着他看完風景,繼續開始痛苦頭疼的“為什麼”疲勞轟炸……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個為什麼?為什為什麼為什麼?
紅岫覺得自己快人格分裂了,她自我反省如果在上課的時候她能有這麼孜孜不倦,她早八百年前就是自己這一屆的尖子了,哪會讓陸蓮那個自戀水仙有機會洋洋得意炫耀羽毛?
謝尋燕倒是打算出了深山之後,去寫一部《百萬個為什麼》,至少可以賺點稿費,少幾個月去楊斂那傢伙那裏拿生活費。
兩人各自有着打算,一個準備今後奮發圖強一個準備今後自力更生……不過未來是美好的現實是艱難的,坐在地獄仰望天堂,至少也是一種激勵奮進的動力。
野心勃勃的互道晚安之後,兩人就去床上做起了美夢,完全沒料到第四天驚嚇繼續。
屋裏沒人,院子裏沒人,紅岫跟謝尋燕在乾燥明媚的陽光下從容的相視而笑,推開大門打算陪本應該在門外的帝矜遠眺青山陶冶情操。
圍着籬笆走了個遍,視線所及之處沒有那人風流蘊藉的身影,於是從容不迫的兩人這才慌了神,欲哭無淚……帝矜大爺誒,您又跑遠了吧?
不過帝矜並沒有掩飾自己的蹤跡,憑他倆斬妖除魔鍛鍊出來的眼力,自然還是成功追蹤到了帝矜的去向。
這一次帝矜走的就遠了些,直接來到了近處的山腳下。
這兒是一處山澗,泉水由山中叮咚流出,在山腳下的竹林里匯聚出一個一個的小小水潭,清澈見底,波光粼粼,靠近了都可以感覺到涼悠悠的溫度,伴着似有似無的素雅竹香,沁人心脾。
陽光透過婆娑竹葉,在雜草深深淺淺的地面投下斑駁的光影,明明暗暗的交錯,一路走過,光暗在眼前變換不休,像是走過了時光的隧道,斑斕的令人眼花繚亂,視線都開始模糊。
不過謝尋燕還是一眼看見了水潭邊上的素白身影,在暗色的蒼翠竹林里格外醒目,依然是初始見面的廣袖束腰雪白錦衣,越發襯得那人發如烏木身姿高潔,暖暖的陽光斑斑點點的落在他的發上衣上,似乎就那麼暈染出了一層朦朧的微光,暖融融的讓人心底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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